第18章
第18章
何慕越推開, 越反抗,那人動作越粗暴。
她的嘴唇被堵住,被炙熱地吻着, 口腔裏最後一絲空氣都要被掠奪殆盡。
腦中亂碼般的思緒扭轉了八百遍, 她徹底失去抵抗能力。
腿被架着抱起來時, 才勉強恢複感知能力,意識到這人是向繁洲,眼淚從眼角迸發出來。
他動作停了,伏在她肩上,低吟:“對不起,對不起……”
何慕心像被燙了個洞, 泥沙俱下, 就這般僵持着。
然後, 胃裏一陣翻湧, 她猛然推開面前的人, 推門去了衛生間。
“啪”
衛生間的燈被打開, 微黃的燈光隐隐透出來,給這個空間一點光亮。
酸水從腸道反到喉管, 何慕難以抑制地幹嘔,臉全然憋紅了, 卻沒吐出什麽內容物。她一天都沒吃什麽東西,早上着急出來沒吃早餐, 飛機餐也沒胃口吃, 晚飯也是吃不下一點,現在只能吐出水狀物。
向繁洲看着這一幕進退失據, 心跳節奏失控,腳步混亂地上前輕拍她的後背, 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她吐完,開着水龍頭,右手按在臺盆上支撐,左手捧着水清洗唇周。
他這才發現她手上纏着紗布:“你的手沒事吧?”
何慕沒回他,捧了點水澆臉,讓自己清醒,冷靜了片刻才轉頭出來,腳剛邁出一步卻開始頭暈目眩,眼皮沉重,腿腳發軟。
向繁洲及時扶了她一把,她才不至于跌落在地,但她并不買賬,甩開他的胳膊,去推行李箱找換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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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舒服,我帶你去看醫生吧。”他站在一旁,甕聲甕氣地說。
何慕不理他,抱着衣服去衛生間。
他擋在門口:“對不起,我太沖動了。”
“你不用工作了?”何慕艱難地掀起眼皮看向繁洲。
尚特是一個做XR科技研發的公司,何慕難以想象他有什麽正當的理由出現在這裏,況且今浦離嚴州少說八九百公裏,這人大老遠跑過來只為了跟她鬧一場嗎?
她也不過是上午才出來。
“我想你了。”他喑啞地說,眼角赤紅。
何慕鼻頭酸澀,側身進了衛生間,繼而把門關了。
“你的手盡量別沾水。”向繁洲朝衛生間遞話。
何慕将花灑開到最大,任巨大沖擊力的水柱砸在身上,閉着眼調整自己的呼吸,讓自己盡量不要再回想起向繁洲的眼神。
她沖了許久,遲遲不願出來。
熱氣氤氲,隔間蒙了層霧氣,溫度和濕度增加,氧氣愈發少了,她開始呼吸不暢,最後倒在了地上。
向繁洲聽到聲響一個箭步沖進去,叫喊着把何慕抱出來,幫她穿好衣服,急忙抱着她往醫院去。
他開車來的路上注意到,嚴州大酒店不遠處就是嚴州第一人民醫院。
許是夜裏見了風,何慕半路上便清醒過來,掙紮地要回去。
他不放心,堅持以公主抱的姿勢把她送到了急診室。
一路上都是圍觀的目光,但是他無暇顧及更多。
向繁洲怕耽誤救治,沒來得及處理何慕的頭發,只是将她身上的水擦幹後,給頭發擦了個半幹,她的頭發此時還在滴水。
醫生問診的過程中,他看不過去,拎起大衣衣角想要幫她擦幹。
何慕睨他一眼,他暫時靠邊站了。
聽到醫生親口說她沒事後,向繁洲也沒有放下心,讓醫生給她浸水的紗布換掉。
醫生換完,他又說:“要不要做其他的檢查,她剛才一直嘔吐……”
“食欲怎麽樣?”醫生繼續問。
何慕不想承認,但是不得不說實話:“今天幾乎沒吃飯。”
“什麽都沒吃?”
“吃了一點面,幾口就吃不下了。”
向繁洲聽到這話,眉頭發皺。
“精神好不好,頭暈嗎?”醫生邊問邊用電腦記錄。
何慕被說中,此時渾身還是沒勁的,半晌才張開嘴:“都不太好。”
向繁洲看她如此頹靡,心下難安。
“剛來這吧?”中年女醫生聽他倆的口音判斷。
何慕“嗯”一聲。
“應該是水土不服,注意一下飲食,盡量吃一些容易消化的食物,多吃點水果,睡覺前可以喝點蜂蜜水,适應了就好了。”
“但是如果出現比較嚴重的症狀,還是要來醫院哈,姑娘。”醫生補充說。
“嗯,謝謝。”
何慕點頭,這症狀确實和她今天完全對上了,只是希望能快點适應,不然這個項目期她可有罪受。明天早上五點鐘就要集合從嚴州市區開車去隸縣,那都是山路,要開整整三個小時才能到。
她不知道自己在颠簸中會不會再次吐出來。
向繁洲似還有話要說,把她按下,清清嗓子,期期艾艾地問醫生:“……會不會是懷孕了?”
因他語出驚人,何慕舌挢不下。
懷孕這個事,沒完了是吧?
雖然她确實吐了,但他們這才在一起沒多久,并且每次都是有措施的,不至于中獎吧?就算中獎,也不至于這麽快就有反應吧。
女醫生問了何慕月經上次是什麽時候來的。
她回憶半天,沒能想起來,她經期本來就混亂,加上這幾個月忙得昏頭轉向,根本不記得這些細枝末節。
繼而醫生又問了些其他的問題,何慕一一作答。
最後醫生的判斷是,她大概率不是懷孕,畢竟孕吐一般四十天才會出現,更早出現的情況是比較少見的,但建議他們想查還是去查一下,至少放心。
她完全看得出家屬的過分憂慮。
何慕不樂意,覺得這人小題大做。
“萬一你真的懷了呢?”向繁洲拉住要出醫院門的何慕。
她頭腦還不清醒,想回去睡覺,強調說:“向繁洲,我們才結婚不到半個月。”
話畢,她想起自己上一次的玩笑話,心頭發緊,她平時運氣不怎麽好的,不至于一語成谶吧。
況且徐圖之先她回國,他們保持了很久的異國,直到她回到國內才算恢複正常戀愛關系,但是攏共也沒見過幾面,不是她忙,就是他忙。
現在想來,那人可能只是借口。
向繁洲身在夜色中:“萬一不是我的呢?”
“那我就和你離婚。”何慕提出解決方案。
他氣急發昏,看着何慕半晌說不出話。他這話只是反駁何慕上一句話,希望她能及時去檢查,這樣也能早注意,不至于到出事的時候後悔,這人卻以為他在質問,說要和他離婚。
風牛馬不相及的兩個方向。
見他遲遲不語,何慕補充說:“你放心,到時候我淨身出戶,不會讓你吃虧的。”
然後,轉身走進奔流的世界。
走到一半,她被向繁洲拽回來:“你不要命了?”
她後知後覺現在是紅燈,剛才也不知道裝什麽潇灑,大腦都混亂了。
回到酒店,向繁洲還是不肯走。
何慕:“公司不要了?”
“我都安排好了,”向繁洲說,“我遠程處理一些決策的事情就行,其他事有人做。”
她推開門,放他進來。
“我必須告訴你,我這幾天的工作很重要,你不準搗亂,我得好好睡覺。”何慕警告。
向繁洲滿口答應。
“你準備等下穿這一身睡覺?”何慕打量他。
他穿着版型挺括的長款深色大衣,頭發打理得精致無比,整個人像是從時裝周的秀場剛下來。
雙手空空來,她這可沒有衣服給他穿。
她的目光還沒撤離,房門被敲響了,向繁洲去開了門,然後拎着巨大的品牌購物袋回來。
“放心,我有得穿。”
向繁洲把購物袋放了,走到何慕面前去拉她坐下。
她不明所以,張望着觀察他接下來要幹什麽,困倦像潮水一般愈演愈烈。
只見向繁洲從購物袋中拿出一個盒子,拆開,拿出裏面的吹風機,旋即去找插座。
何慕這才意識到她還沒在房間裏見到吹風機,他卻已經準備好了。
她想跑:“我困死了,不吹了,這頭發也快幹了。”
結果,她卻被向繁洲再次抓回來:“坐下,我給你吹,你眯一會兒,等會再睡。”
何慕對于他的細心完全沒有招架之力,不置可否。
饒是她已經困倦了,卻仍然被向繁洲的溫柔撩撥。
他在手心試了溫度,才對着她頭發吹,分區挑起一縷又一縷頭發,指腹若有似無地劃過她的發頂,像在擺弄藝術品。
暖意随着轟鳴聲撲在後腦,何慕困意更盛。向繁洲卻是真的有耐心,仔細把頭發都吹幹才要放她走。
結果她沒動。
雖然她嚷着困,但向繁洲卻沒想到她真的睡着了,他還沒來得問她要不要吃東西,最後只能先把她抱到床上。
雪白的一張小臉埋在被子裏,此刻看上去乖極了,他心裏卻不是滋味,若不是因為當年那件事他還沒追查清楚,沒揪出幕後黑手,他定然要跟她相認,讓她和家人團聚,令她恢複明媚恣意,不必如此風聲鶴唳,佯裝堅強。
向繁洲親親她的眉眼,才去了隔壁房間洗澡,他怕洗澡的聲音擾她清夢。
洗完澡回來,他掀起被子一角悄聲爬上床,緩緩挪動,離何慕近一點,再近一點,一直到可以把她圈在懷裏才作罷。
何慕睡夢中似乎不舒服,蠕動了下,正正把臉貼在他胸前,他偷笑,蹭蹭她發頂。
她發絲中的果香是好聞的,臉是柔軟的,懷抱是溫暖的。
他是幸運的,幸運地在那個大雪紛飛的魁北克與她重逢,幸運地重新站到了她身旁。
即使她此時并沒有完全把他裝在心裏,也沒關系,他們還有無數個明天。
只要她在身邊,他零落的世界便充滿了生機,仿若新生。
只是他總是做得不夠好,今天早晨明明不舍得放她走,卻仍然故作輕松地讓她離開,又情不自禁地想念,心亂得什麽都做不好,只能只身跋山涉水來見她。
最近的航班甚至只有廉價航空,空間逼仄得他腿蜷縮了一路,但也沒有消磨掉見她的期待。
落地開市後,他找當地的朋友借了車,馬不停蹄地開了三個小時來嚴州,卻又意外碰到她和別人單獨吃飯,他明知道她會有分寸的,但還是止不住嫉妒心作祟。
他竟然卑劣地輾轉找到這裏的酒店負責人,利用他朋友的關系,說要給老婆驚喜,先進了她的房間。
在周景禾的事情上,他失去了太多的理智。
但也許只有他自己才懂得,失而複得之後無盡的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