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周景浔對她不了解,也不知道兩人的過節,兩頭顧不上。
但今天的短暫接觸,他愈發覺得自己手下那幫人的不靠譜,舒迦和他們品牌調性實在是太不搭了。
這合同他簽不了一點。
這代言人不要也罷。
向繁洲回舒迦:“不勞您費心。”
周景浔怕收不住,提醒:“舒女士,我們該走了。”
舒迦這才收斂鋒芒,笑着看他,試圖去挎他的胳膊。
他躲了。
最後,舒迦略顯落敗地跟他走了。
他們經過了溫虞和何衍的桌,才在後面的桌落座。
那不是視角最好的位置。
她和向繁洲這桌才是。
下意識,何慕望了下窗外。
燈火璀璨的高樓大廈矗立在江對岸,霓虹燈的光影墜落在墨色的江面上,色彩随着奔流的江水微微漾動,像是拓印着這個城市的紙醉金迷。
她正夾菜,發現向繁洲一直沒有動筷子,擡眼看他:“你不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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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餓。”他散漫且毫無波瀾地說。
“嗯,”何慕舀了一匙宮廷奶酪放進嘴裏,滿足地說,“這家餐廳味道确實還不錯。”
一擡眼,對上的是向繁洲銳利的眼神。
“你不喜歡這家的菜品?”她又問。
向繁洲覺得這人沒救了,換了個姿勢,跷着腿往後靠:“你不打算跟我說點什麽?”
說什麽?
何慕剎那明白過來,她回來的時候這人坐得好好的,但誰知道他有沒有忍不住想悄悄跟去,看他們到底藏什麽事呢。
只是那般太落人下乘。
他大抵是沒能移步。
“就說了些家裏的事,”何慕與他對視,“僅此而已。”
向繁洲像是要從她眼睛鑽進她心裏一般,用利刃般的眸色反複審視她。
有一瞬,她感覺自己的心腸都要被翻出來。
“向繁洲,我再說一遍,那是我哥。”
服務生排隊接連端來一個瓦罐、一盤黑松露豆腐、一盤菜蔬刺身和一盤鮮松茸冬瓜。
“我們沒點這這些菜。”向繁洲忙中抽空制止服務生上菜。
“這是我們小周總特地吩咐送的菜,今晚您二位這桌他請客。”服務生解釋。
何慕看着桌上要放不下的菜品,暗暗覺得這菜再來仨人也吃不完了。
服務生上完菜,退去。
向繁洲看向何慕的眼神中的寒仍未消散,但終究沒有正當的理由,默默夾菜給她。
她與他相處中這些天,大概摸透了些他的脾性,他吃醋生氣情緒來得快,通常消散得也快,像是有塊烏雲追着他似的,烏雲降臨到他頭頂時,這人便情緒無常,烏雲離開這人又恢複成體貼細心的紳士。
她簡直不知道這是福是禍。
因為向繁洲這人對她好的時候,她真的覺得她要是說要他去摘月亮給她,他也會費心去研究飛行器;不好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有種想要将人挫骨揚灰的戾氣。
不過,何慕能從他眼中隐約讀出他在克制,他的眼底的火是深藏的。
似乎他也不想展露分毫,也因此疾閃而過,收斂迅捷。
何慕正夾起一塊豆腐往嘴裏放時,身後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她擡眼,将将看到長卷發女孩的殘影。
女孩似乎正在掏什麽東西。
她正出神,身着明黃色短裙的女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随身拎的包中拿出一個飲料瓶,猛地潑上來。
剎那間,她被黑色的陰影遮擋住視線,有人擋在了她面前。
刺鼻的氣味登時侵襲鼻腔,蓋住了餐廳所有的熏香和食物香味,有粘稠的紅色液體飛濺到桌面,還有她的裙子和頭發上。
躁動發生,嘈雜轟然而起,就餐的顧客接連起身,等位的顧客蜂擁在門口,一個個舉着手機要沖過終點線似的躍躍欲試,工作人員眼看要攔不住。
她想查看,頭還未探出來,向繁洲将她往身後帶了些。
“舒迦,你個騷貨,去死吧!”女孩大嚷。
舒迦?
所以這女孩該不會是因為她們倆撞衫,所以認錯人了吧?
那可真的是飛來橫禍。
何慕懷疑上輩子和這家餐廳結了怨了,一頓飯吃得要有多鬧心就有多鬧心,還是分階段的,接二連三地給她“驚喜”。
安保來得倒迅速,女孩瞬間被控制了。
溫虞、何衍,以及周景浔迅速出現在他們面前。
“沒事吧?”何衍問何慕。
溫虞也在她身側扶着她的肩膀,安撫着。
她搖頭,目光落在向繁洲身上。
“向繁洲……”她看到他的頹狀時,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問他好不好。
他黑色的Gio Armani西裝上多了些藝術般的飛濺狀紅色圖案,一直蔓延脖頸和側臉,殷紅如血色,卻未有猙獰之氣,反而将他的膚色襯得更加白淨,眼中的倨傲驕矜更甚,有點像歐洲傳說中的僞裝成貴族的貌美吸血鬼。
他良久未動,睥睨着突如其來的鬧劇現場。
何慕拿着紙巾想要幫他擦拭,卻又沒能下手。
油漆怎麽清理呢?紙巾肯定擦不掉,到時候糊成一片可能更傷皮膚,她又垂下了手。
向繁洲垂眸看她的無所适從,睫毛顫動着,眸光閃動:“我沒事。”
“報警。”周景浔吩咐工作人員。
女孩被反剪着胳膊,腿腳還在亂踹着掙紮:“舒迦,別以為你躲着就有用,你勾引我們寄程哥哥早晚會遭到報應的!”
“你要不要睜開眼看看,我是不是你要找的人?”何慕拎着右耳前被染色的那撮頭發往身後理,中途差點挂到耳骨夾上,整理了片刻才好。
聽到何慕的聲音後,女孩頓時安靜了,眼神對上何慕淩厲的神色時茫然失措,逡巡着去尋找目标蹤跡。
“舒迦呢?你們把她藏哪了?”女孩的形象已經在反抗中轟然倒塌了,卻沒有放棄,一直到被帶走聲音都在回蕩。
何慕也想找那個罪魁禍首,她往周景浔來的方向查看,座位上已經沒有人了。
事态剛開始時舒迦沒有出現,他們就該知道是這個結果。
她定然躲清淨去了。
經理姍姍來遲,看到這場面神采盡失,忙不疊賠禮道歉,疏散人群,最後心驚肉跳地颔首跟在周景浔旁邊。
“你們跟我來,我帶你們先簡單清理一下,”周景浔說,“等下再去醫院處理,油漆和皮膚接觸時間長了可能會灼燒皮膚。”
何慕看了眼向繁洲,拉着他跟着周景浔離開。
她起先是拽着他的胳膊的,但沒走幾步,手被拽下來。
向繁洲牽住了她。
周景浔帶他們來到員工休息室,讓人送來了一盆水、一瓶橄榄油、幾條毛巾、以及一盒棉簽。
“先用水清洗一下,”周景浔有條不紊地跟他們講步驟,“洗不掉的部分用橄榄油撮一下,應該就差不多了。”
何慕和向繁洲聽着這話,兩人都覺得這人表現地過分冷靜了。
“你也被潑過油漆?”向繁洲看向門口那人。
周景浔:“這常識好不好?”
何慕低笑。
但下一秒向繁洲就鬧她:“幫我清一下,我看不到。”
周景浔自知多餘,笑道:“你們清理好了叫我。”
走之前,還把門給帶上了。
休息室只剩了他們兩人,向繁洲便肆無忌憚地俯身向她湊近,仰頭等着她的照料。
莫名有點乖。
油漆大部分都落在向繁洲左半邊,臉上和脖子上皆是,少部分零落在脖頸右側和喉結上。她拿着白毛巾浸入水中,稍稍擰幹,再疊成方形,輕握在手裏,舉起來先去擦他脖子裏的紅色液體。
修長的脖頸沒入白襯衫,他的肩頸線條很利落,是會讓人一眼記住的存在。
“你把上面的扣子解開,”何慕盡力把話說得不那麽像不正經要求,“不然襯衫會濕。”
向繁洲再次湊近:“你解開吧。”
何慕心髒狂跳,努力調整呼吸,繼而用纖細的手指去解開紐扣。
一顆,兩顆。
紐扣打開後,何慕立刻想要重新把扣子系上了。
他的鎖骨上是她昨夜制造的痕跡。
她感覺到對面的人肩膀微慫,胸腔震動起來,眼神上移,他正在笑。
“你自己清吧。”何慕要罷工。
“看不見怎麽清?”向繁洲的手覆上她的細腰,把她抓回來,仰着臉看她,“你幫幫我吧,我乖的。”
她毛細血管都要破了,大腦一陣嗡鳴。
這家夥頂着這麽清俊一張臉衣冠楚楚地在這撒嬌,誰受得住。
她默默咽了下口水,然後繼續幫他清理。
毛巾的絨毛輕緩地掃在他的皮膚上,是柔軟微涼的觸感,可以感覺到持有毛巾的人是小心翼翼的。
向繁洲:“你這樣要擦到什麽時候?”
“怕你會疼,”何慕看着擦過去的紅印愁悶,她已經很輕了,怎麽還是紅了一片,她擡眼看他,“疼不疼?”
他盛着笑意看她:“沒事,你随便擦,弄掉了就行,你已經很溫柔了。”
何慕還是不敢下手太重,他這皮膚薄得太容易受損了,這麽好看一張臉若是留疤便太虧了。
礙于身高差,向繁洲怕她夠不着太累,俯身俯得頗低,但這姿勢保持起來也是真的難,沒一會兒就開始腰酸背痛。
她也沒能好到哪去,額頭和背脊都因為緊張生出了一層薄汗,胳膊都開始僵了。
半晌垂下來的時候,才意識到向繁洲的姿勢可能更累。
她把桌子下面的凳子推出來:“要不你坐下,這樣我們倆都不那麽累。”
向繁洲照做,但這椅子不太高,何慕此時還是要弓着腰才能繼續清理。
她正要去拉身後的凳子,向繁洲握着她的腕骨把她拉到了腿上。
驟然跌入懷抱,她是不适的:“向繁洲,別鬧。”
“怕你站着太累。”他理直氣壯地說。
她掙紮未果,就這般繼續替他清理,大部分油漆已經幹了,只能用油類溶解。她拿着橄榄油瓶倒在新毛巾上一部分,覆在他有油漆的皮膚上,然後輕輕擦拭。
竟然真的擦掉了。
她心裏一陣驚異,也愈發覺得自己真的沒點生活常識,除了工作,自己真的做不好很多事情。
油漆沒了,但是何慕也很快發現了新問題,擦過的地方都細細密密地起了紅色的疹子,殷紅一片。
她慌了神。
向繁洲:“怎麽了?”
“你是不是油漆過敏?”何慕聲音顫抖。
向繁洲掀起眼皮對上她的眼睛,輕描淡寫地說:“嗯。”
何慕生氣了,他知道自己過敏,還在這跟她開玩笑,真是沒點輕重緩急概念。
“向繁洲,別讓我欠你那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