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緣淺

第65章

第65章

“哥！你別進去！我亂說的，我不會這麽做的，我……你別進去，我求你，我求你還不行嗎！”

蕭子煜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別進去，我求你！求你！”

猙獰的面孔最終被痛苦淹沒，淚水順着腮留了下來。

“我開始是恨你，恨你薄情寡義，恨你那顆心怎麽就捂不熱，恨你可以那樣決絕，恨你為了神族，不惜割舍七情六欲、輕輕松松的在我的心髒上捅上一劍。

可是哥，天大地大，我也只有你了，你別離開我，哥，我錯了，我以後不欺負你了，我聽你的話！

你不喜歡我也沒有關系，我以後什麽都聽你的，我不攻打天庭了，我不報仇了，你不要進去，我不要你死，不要你灰飛煙滅，你別不要我，我求你……求你了。”

風羲揚的眼睛已經看不見了，蕭子煜哀痛的情緒不加掩飾地彌漫在空氣中，讓他的心感受到無法形容地痛苦。

他能感受到他此刻的情真意切，可曾經的屈辱卻又是那樣不堪的傷了他的心。

他用命保護的人，卻親手将他送入地獄，他的自尊被毫不留情的踐踏，讓他覺得自己在他面前連個人都算不上。

在他面前，他卑微入骨。

可他知道自己，即便被那樣對待，他還是忘不掉他曾經的好，即便那些好都是有目的性的，可在當時是卻真真實實的溫暖了他的心。

他太了解自己的卑微，他只要給他一點點好、一點點溫存，他就會放不下、就會奢望、就想要得到更多。

然而得到的是什麽呢？

得到的不僅僅是來自于他的羞辱，更多的是自我厭惡，就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被欺騙一次的心已經支離破碎，所以，他不敢愛了。

本就時日無多，談不上憎恨或者原諒，過去的傷也好、痛也好，感情真也好，假也好，算了吧。

就當是最後的成全，最後的守護，九天玄女救了他的命，那麽這條命，就還給她的兒子吧。

從此以後，情愛也好，恩怨也罷，一筆勾銷吧。

“小煜，我答應過你娘的承諾已經做到了，從此以後，我們各不相，我也不怪你了。”

風羲揚轉過身，毫不留戀的擡腿踏進了那片黑暗裏。

“不要——！”

蕭子煜瘋狂運轉靈力，幾次欲破氣而入，卻一次又一次被混沌之氣推彈而出。

猶如一面鏡子，加注在混沌之氣上的靈力如數反彈回自身，蕭子煜嗆出一口瘀血，嘴唇慘然無色。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當初的神龍之怒都沒能讓自己魂飛魄散，絕望空間怎會如此堅不可摧？！

蕭子煜想要用随心控制住風羲揚，然而，隔絕了空間的混沌之氣，讓随心半點都感應不到。

“尊主！”屏翳陡然一驚，擋在了蕭子煜的身前，跟着他幾千年，他從未見過他如此狼狽，也從未見過他受過如此重的傷。

“滾開！”蕭子煜一掌将他推開，為自己打上守護結界，再次朝着絕望空間飛掠而去。

彙聚天地靈力的混沌之氣，如同深淵一般，将他所有的攻勢吸了進去，随後加倍返還，守護結界應聲而碎。

蕭子煜本就受了傷，此次再受到如此強烈的沖擊，就連身形都站立不穩，他捂着胸口，大口吐着鮮血，終究還是沒忍住，單膝跪了下來。

山洞的大門已經打開，早已等候在此的衆人紛紛走了進去，順着風羲揚留下的血漬，他們很快就找到了這裏。

莫名的壓迫力讓衆人頓感呼吸困難，好像有什麽東西擠壓着空間，有種被吞噬的錯覺。

“絕望空間？”東皇太一眸色微沉，當下就猜到發生了什麽。

蕭子煜悲憤莫名，再次沖了上去，也就在他即将觸碰到絕望空間之時，東皇太一及時拉住了他。

“你不用白費力氣了，別說是你，就是加上這裏所有的人，都撞不開絕望空間的！”

“不可能！”蕭子煜抹掉唇角的鮮血：“當初的神龍之怒都傷不到我的魂魄，我不相信破不開絕望空間！”

東皇太一搖了搖頭：“神龍之怒不是傷不了你的魂魄，而是風羲揚從頭到尾就沒想真正讓你死！”

蕭子煜僵住了，緩緩轉過頭：“你說什麽？”

恒古久遠的龍族禁術，衆神也是頭一次見到，即便是夜玄冥也從未親眼見過。

他望着眉頭微觸的東皇太一，問道：“妖皇，你是唯一還活着的上古戰神，依你看，絕望空間真的能困住弱水神龍嗎？”

“未必，龍族禁術本就是弱水神龍所創，不過他若要強行沖破絕望空間也活不了多久，只是風羲揚卻斷然沒有活着出來的可能。”

“他不會死！”蕭子煜惡狠狠的瞪着東皇太一：“他一定不會死！”

東皇太一搖着頭，渾厚的聲音低沉的沒有情緒，可說出的話卻如驚雷般炸在蕭子煜的心裏。

“蕭子煜，我早就提醒過你，你年紀輕輕，卻如此工于心計，遲早有一天會自食其果。

你當真以為絕望空間是風羲揚故意釋放出來的？他是沒得選擇了，他從頭到尾都在護着你，只是你自己被欲望迷惑，完全不知道而已。”

熟悉的話語落在耳邊，蕭子煜驚懼道：“我不知道什麽？”

東皇太一看着他說：“你以為他要殺你是為了神族？那是因為只有你魂魄重生，才能真正安全無虞的活下去！

原本這件事應該是我來做，可是你盜走了裂魂仗，讓我根本無從下手，你自以為聰明，認為沒人再可逼出你的魂魄。

可你這樣做，卻逼的風羲揚不得不為了保住你的命而使用神龍之怒，不但獻祭了壓制絕望空間的七星龍淵，就連心髒也一并獻祭了出去。”

蕭子煜大瞪着眼睛，難怪小花無法探測他的內心，原來他真的就沒有心髒。

痛苦從心髒深處一點一滴暈染開來，滲透骨髓，浸透肌理，蕭子煜的聲音顫抖的不像是從人嘴裏發出來的。

“為什麽我只有重生才能真正活着？”

“帝俊是怎麽死的？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東皇太一沉沉地問。

“可是那和我有什麽關系？！”

“因為帝俊才是你的親生父親！你和他、和魔帝一樣，終有一天會被魔氣攻心，灰飛煙滅，風羲揚正是因為知道了這一點，才必須要殺了你，你幾次被魔氣逼迫的失控，難道從來就沒有想到過這點？

還是說你被仇恨蒙蔽了心智，一心只為報仇，你可知，真正殺死九天玄女的人不是帝鴻，而是魔帝！”

蕭子煜幾近崩潰，仇恨和驚怒一瞬間都皲裂了：“不可能！我爹那麽愛我娘，怎麽可能會殺了她？！！”

東皇太一淡漠地看着他：“信不信随你，你自己失控後是什麽模樣，難道不清楚嗎？

在決定殺你之前，風羲揚就找過我，可我沒有裂魂仗，就無法控制你的魂魄，也做不到在你灰飛煙滅的瞬間抽取你的靈魂。

除了龍族禁術，誰也保不住你的命，他不忍心讓你就此死去，才選擇親自動手，也才有今日絕望空間的出現！”

“蕭子煜，我不防再告訴你，他本不會死，可是你，為了一己之私，不顧我的勸阻，執意将五彩神石占為已有。

你可知五彩神石之所以一直由風羲揚保管，不僅僅是因為他是伏羲女娲的後人，還因為龍族禁術的弊端，一旦使用，就必須要靠五彩神石保護自己的心髒。

是你，讓他不得不為了護住你的魂魄而獻祭自己的心髒，倘若他如今心髒還在，絕望空間也并非不可收回！

蕭子煜，龍族之人失去心髒，也只能活三百年，且再也沒有轉世的機會！”

夜玄冥一臉震驚。

蕭子煜整個人也僵住了。

三百年！

難怪風羲揚會說，他沒找到會提前三個月看到自己，原來，他一早就知道自己活不長了。

當初複制五彩神石，一方面确實是自己需要，可最重要的卻是為了風羲揚的安全着想，他不想他用心頭血供養五彩神石，不想讓他有事，不想讓他死！

他真的不知道，五彩神石還有這樣重大的意義！

蕭子煜只覺得眼前發黑，此刻已經瀕臨崩潰，他痛哭失聲：“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以為，我以為我在保護你！”

蕭子煜失魂落魄般坐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像是一具失去靈魂的軀殼，怔怔地看着絕望空間的入口。

屏翳心急如焚，卻也不敢多說一句，他跟着他這麽多年，知道他對風羲揚的執念，他很明白，一旦失去那個人，對他來說意味着什麽。

夜玄冥漸漸從震驚中恢複了過來，“屏翳，你先送蕭子煜到山下，我回頭再來找你，我們一起想辦法。”

屏翳感激地說：“多謝冥帝。”

“尊主，我們走吧。”屏翳将蕭子煜扶了起來。

蕭子煜一動不動。

他可以運籌帷幄，精準的對一切都做好計劃，為此他得到了裂魂仗，得到了随時随地攻打天庭，為父母報仇，取天帝而代之的機會。

然而現在，他仿佛耗盡了所有的智慧，失去了的冷靜，腦海裏只剩下風羲揚絕然離開的身影。

弱水神龍的強悍他也聽聞過，對于混沌之氣他也有所耳聞，然而風羲揚卻從未顯露過。

所以，他早就忘了。

他一直認為這個溫潤柔和的男人是沒有脾氣的、是可以随意拿捏的，卻不想無論他從內心還是實力上都是那樣強大和恐怖。

他幾乎都忘了，龍有逆鱗！觸之即死！

他觸動了他的逆鱗，所以離開的那樣幹脆、那樣輕而易舉、那樣毫不留情，連一句多的話都不肯留下。

蕭子煜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遠處響起了隆隆的雷聲，天空下起了大雨，雨水凍結成冰，噼裏啪啦的打在岩石上，即便是在岩洞裏，也聽的那樣真切。

劇烈的晃動終究還是讓山體崩塌了，碩大的岩石滾滾而落，蕭子煜仿佛死了一般，一動不動，屏翳不得不為他打上守護結界的以保證他的安全。

蕭子煜默然地垂手站着。

淚水滾滾而落。

明明是自己為了一己之私想要殺了弱水神龍，可最後卻失去了他。

終究，是自己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