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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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小孩在玩爆竹,一路能聽到笑聲,舒言環抱手臂,後悔自己沒戴上圍巾。她循着聲音找到最大號的沖天煙花,從樹影中擡眼,焰火點亮屋宇間的黑夜,濃濃的煙氣有些明顯,比不上遠觀。
手機響了一聲,她等到孟骞發來的祝福,想要打電話給他的心思飄出來。煙火聲停住的時候,她還是把手機揣回口袋。
徐娅敏跟她媽媽向明月來家裏吃飯那天,遇上同來串門的遠房表弟。
三人到房間帶表弟玩電腦,表弟不過小學的年紀,說得一口髒話,把舒言驚呆了。徐娅敏挪開耳機,非常捧場地鼓掌:“我好喜歡你,現在的小孩不能像你一樣真性情嗎。”
“只有你喜歡。他要是到門外真性情,我們三個都該被罵。”舒言坐在床邊,看表弟麻利地操縱鍵盤,游戲打本速度極快。
“姐姐你也罵過人啊。”表弟趁加載的間隙,轉頭瞄舒言,敢又不敢地放平嗓子:“你在房間裏罵一串髒話,聲音那麽大那麽尖,虧了我給你報的信,說姨母在樓梯上。”
徐娅敏坐在地面,取下另一邊耳機笑:“舒言也挺真性情的。”
舒言隐約記起來了,以前月末考試紮堆,她郁悶自己多事,桌上題目算了半個多小時,還要回班裏同學的消息,記他們想買的東西。情緒上來,她拎着練習冊在客廳破口大罵,表弟那時住得近,來送他家新灌的香腸,被舒言吓得不行。
舒言尴尬地搓頭發,輕輕轉動表弟的電腦椅背:“你不是跟我學的吧。”
“怎麽可能,”他耳機夾起小半簇頭發,眼睛盯着屏幕,“我跟娅敏姐學的。”
徐娅敏回家便同向明月坦白自己交了男友,感情挺穩定的。兩家人一起吃飯,不可避免地聊起王松,向明月沒見過王松,跟徐娅敏要了他的基本信息,對于他楊城本地人的身份,在那邊有車有房有工作,已經十足滿意。
話裏有貶舒言的隐意,徐娅敏面上一副含羞模樣,眼睛沖舒言讨饒地眨,試圖撒嬌揭過話題。
向明暢做主招待,餐席間沒說什麽,把人送走才找到舒言。她雙手合放在膝上,要掏心暢談的誠懇面色:“你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呢?不說我怎麽知道,一模一樣的不一定有,找個人來給你試試不難。”
舒言趴在沙發上瞧向明暢:“找不到一樣的,說出來有什麽用。”
“你先說你的要求。”向明暢了解舒言,她說話不過心,糊弄的樣子跟平時別無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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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正常的。”
向明暢眉頭蹙起:“哪方面的正常?之前推薦的都不正常?”
舒言走神幾秒,跟向明暢說“算了”,她起身幫向明暢的茶添水:“太具體的跟你說不明白。”
杭啓法帶妻子女兒去了新加坡旅游,他計劃下學期送女兒出國念書,在整理公證蓋章的事情。放松的時間不多,他難得在收假前現身,聯系舒言。
年前那起建工案件涉及財産保全,舒言同客戶溝通過,期望保全銀行賬戶還是房産,盡量提供具體的賬戶信息或房産位置。客戶的公司是夫妻檔,舒言見人說不清楚,轉而去詢問老板娘。
現下的行情,保全銀行賬戶或許是更穩妥的選擇,對方的房産不一定能順利賣出,賣出後很難全額抵償,留在他手裏添堵也好。
杭啓法這回的電話,同舒言轉達老板娘的變卦:“他們沒有房産的具體信息,但位置讓小陳整理過來了,郵件查收一下。你晚點回楊城吧,沒關系,把房子信息調了,确認一下房屋的抵押情況,有抵押的話考慮多保全幾套。”
舒言打開筆電,确認郵件內容,明白了杭啓法的意思。老板娘提供的房産線索在景林臨市,開車約莫兩個小時,讓舒言跑一趟是省事的。
假期的末尾,她包了輛車去臨市。舒言帶回家的東西只一個行李箱,随車裝好,她調完信息打算直返楊城。
房産交易中心附近有商圈,舒言寄存箱子,去服務大廳取號辦事。人比想象中多,她在排座上再次核對手裏的資料,跟客戶更新幾項執行進度查詢,輪到她的號碼。
拿到不動産登記簿,舒言打電話跟社區了解情況,發現這屋子租出去了。她輾轉獲取了承租方的號碼,一連撥了幾個,無人接聽。
在大廳裏打了會兒電話,時間不知不覺消耗掉,舒言覺得自己該行動起來,去那棟屋子看看,若能遇見承租人,問問租期多久再好不過。
房屋在市區的房産交易中心能查詢到,那社區由幾個村合并而來,離城區不近。
舒言按标的物地址叫車,一上車便瞧出司機的不情願:“你去那麽偏的地方啊,回來打不到車的。”
“我沒法取消訂單,”舒言拉過肩頭的安全帶,“開車吧。”
她猜司機在怪罪回程接不到單,浪費他時間。舒言本就加價打的車,沒必要任人怪氣,阖了眼睛靠在座位上,安靜聽車身傳來的震響。
開到最後颠簸起來,土路走完,後頭接着半截新鋪的瀝青路面。
舒言在那裏下了車,瞧見這荒郊野嶺的別墅區,拿手機拍照。村中城,保安倒是有高檔建築群的較真,舒言同人拉扯半天,給個半真半假的理由才得放行。
進小區後,她走了很久,好些園子長得跟大草原一樣,竄出門的雜叢,門牌號遮在裏邊。
找到她的目标物時,整間屋子黑着,周圍兩棟沒有人。舒言左右繞了一圈,找幾個角度拍照,出門時跟保安詢問,被人不耐煩地趕走。
天黑下來,她沿着人行道走過尚未開發的荒地,終于望見前方亮燈營業的小店鋪。
店家賣小炒菜,桌椅很少,店裏唯獨一位中年男人在吃面。舒言手指滑到菜單末尾,要了碗清湯馄饨,點完單就倚在櫥窗邊,同老板詢問信息。
這邊人口流動太大,農戶占了別墅的地盤養雞鴨也無人在意,按印象說,沒幾戶拿來正經住的人家。舒言今日的運氣好壞參半,不糾結于這些,端着碗坐去店外搭出的矮桌。
巷子略顯清冷,比起外邊荒蕪的路面,已經算得上煙火氣。有人從桌前經過,黑色的褲子,上身運動服摩擦的聲響,舒言在跟團隊發訊息,聽到他的聲音回過頭。
“二兩面。”方紀明背對她,埋頭從口袋翻錢包。
他回身找位置,手支在桌面,眼尾一掃,同舒言撞在一起。舒言放下筷子,仰臉看他,頗意外地笑:“好久不見啊。”
方紀明頭發很長,快蓋過眉骨,在舒言的印象裏,他不喜歡這類打扮,一直是舒服利落的形象。臉頰凹瘦很多,或許是光的原因,舒言再要細看,方紀明朝她走過來。
“怎麽在這裏。”他先她問出來,噙着淡淡的笑。
“你呢?你去哪兒了?”舒言站起身,看他踏下門前幾道臺階:“我一直有聯系你,給你寄的東西也沒人收……你回家了是嗎。”
他笑一聲:“你找我幹什麽。”
“擔心你啊,我又不是讨債的,”舒言背着手,繞過圓桌,“你換號碼可以跟我說一聲,突然聯系不上我會多想。雖然是意料之外,現在見到你了,挺好的。”
老板見兩人在說話,把炒好的面端出來,放到舒言這桌上。
方紀明同老板點頭:“謝謝。”
他面容沉靜,隐忍着不耐煩,舒言意識到氛圍不對,笑意從臉上褪下去,愣愣盯着他頸側的燈光。兩人關系談不上好,舒言有時候會疑心,自己在他那兒究竟有沒有姓名。他對她至少是不同的,她多付出一些,也沒有所謂。
舒言抿唇:“你不在杭城工作了?”
“我發現,你一直挺愛自說自話的。”方紀明側了側頭,察覺頭頂飄落細雨,涼涼落到耳廓:“找我做什麽,找到了你能做什麽。”
雨水在店頭燈光裏密如絲線,桌上的餐巾紙很快濕噠噠地蔫下來,舒言的馄饨湯被風吹得波動。“……你何苦跟我生氣,”她眉頭緊緊皺起,充滿無耐,“我不問了。”
卷拂的雨滴落在她眼鏡上,有些滑稽,方紀明冷冷地啓唇,聲音平直如陳述:“誰讓你來的。”
有些人的情緒阈值極高,方紀明的感性與理性,只在一念間。
溫和的人更容易被忽視,他厭惡所有踩穿他底線的人,想要擁有阻止的權力,他起初使用拳腳,後來努力工作,試圖浸潤真正的話語權。舒言這樣的人,姿态總放得很低,對他也是。
景中那時候組織春游,大半個班的同學采購了凍品,因為舒言家有冰箱,各種翻出來的電子産品,讓她一起背回去。她來者不拒,包裏一本書也沒裝,帶着東西下樓。
第二天快集合的時間,方紀明踩着車來學校,遠遠見舒言從小區出來,手裏兩個巨大的泡沫箱,她扛不起來,推在地面走,摩擦的聲音很難聽,小區保安幫她摁開門禁。他支下自行車的腳撐,欣賞她滿身狼狽,笑着同人道謝。
她态度好,同學麻煩她理所當然,他不一樣,他覺得那是群蠢貨,舒言更蠢一點。
“我辭職了,當初非要在杭城工作,現在還是夾着尾巴回來。”
方紀明被親密的人奚落過,他備受打擊,此刻他看着舒言,悲傷大過煩躁:“我們這個地方,留下的人沒什麽好聯絡的,我也一樣,別給自己找麻煩。”
他說話不客氣,她見識過的,落到身上才知道痛。舒言試圖擺平他:“我對你的工作不評價,跟你說話也不麻煩。”
“行,那你就繼續跟高中一樣。”
久不見,舒言該是理直氣壯的那個,她被他的怒火沖得無辜:“你在翻舊賬嗎?還是找我撒氣?你以前怎麽不說,多久的事了,看我跑腿很有意思?”
“我看你樂在其中。”方紀明越過她,端走被雨水砸透的塑料碗:“老板,我給你放在門口。”他壓下幾張紙幣,伸手點點舒言:“麻煩給她重新上一碗馄饨。”
舒言跟着他往外,急迫道:“所以呢,你跑來這裏?不用跟家人說一聲?”
方紀明擡手攔她,兩人的褲腿本就濺得濕濘,他不管雨下得正大,跨步邁進夜幕裏。
舒言呆站幾秒,熱騰騰的馄饨端到旁邊,她回過神來。
“跟男朋友吵架?年輕人都愛吵,吵吵就好了。”老板叼根煙,唇角咧出笑,看着被抛下的舒言覺得有意思。
“不是吵架。”舒言拍一拍衣面,有些怒火中燒,想要找人發洩,他已經把她貶得這樣低,她不認為自己追上并罵回去的行為掉價。舒言很少讓自己的心情大起大伏,多是浪費力氣,別人不會看重她的憤怒。
她拉開桌邊的長凳坐下,安靜很久,等急促的呼吸平複,去摸口袋裏的手機。難怪一直沒有聲音,機身發涼,已經凍得關機了。
“老板,有充電線嗎。”舒言擦幹淨調羹,俯下身子往嘴裏舀湯。
“可以去櫃臺試。”
舒言給手機充上電,拿衣領擦掉眼鏡上的水,剛咬破一顆薄皮馄饨,手機彈進孟骞的來電。
線不夠長,她身子歪向櫃臺接聽:“什麽事。”
“不給你打,還真不來找我。”
他淡笑着說話,舒言沒由來的委屈,清清嗓子:“我在走訪标的物。”天黑成這樣,她說完也覺得好笑,這份功勞不如邀去老板面前。
他頓幾秒:“在哪?”
舒言四下望了望,報城市名,自己也說不準具體位置。她同孟骞調侃那棟快要鬧鬼的別墅,獨自說了很多,最後才問:“你在忙什麽,節日過得開心嗎。”
孟骞沒回答她:“在那等我。”
舒言盯着被挂斷的電話愣了兩秒,後知後覺地發現手機一串未接,有孟骞的,也有團隊的。她原本在群裏聊工作,突然間的消失确實吓人,舒言放下馄饨勺,跟團隊說明情況,把白天拍的照片傳上去。
吃完身體熱了點,舒言又找老板聊天,問他見沒見過方紀明。
老板:“他不是你男朋友嗎?還問我。”方紀明長得有本地人的特色,他點單講普通話,還給紙幣,很容易記住的類型,記憶裏翻不出來,那就是位生面孔。
“您想多了,看他對我态度這麽差,還男朋友?”舒言攤手:“他害我沒吃上馄饨。”
店裏只剩下舒言,她跟老板邊吃邊聊,還憂心老板生意不好早早打烊,直到住在附近的老人家進來買炒菜,她松一口氣。
她就坐在櫃臺邊的位置,手機捏在掌心,感覺自己要睡着的時候,巷口兩道車燈射過來。
雨下得小了,打在地面有柔和的綿意,意外催眠的聲音。孟骞撐着傘過來,光照得他雙腿修長,他伸手扣舒言的桌面:“你還能睡着?”
兩人往車的方向走,孟骞把她罩在寬大的傘下,手臂貼在她身旁。他一坐進主駕就接走舒言的手機,插在車子的快充上。
舒言後怕地問他:“你聯系我老板了?”
“沒有,”孟骞打開大檔位的熱空調,車裏沒有毛巾,他翻出紙巾扔到她身上,“你有問必答,哪怕不想理我,手機也不會關機。”
頂燈亮着,倒影裏她濕漉漉的發絲黏在雙頰,舒言取幾張紙巾,順着發絲揉搓。
她面頰蒼白,或許是被雨水冷的,唇上那抹紅像畫上點睛的梅,很純淨的惑人。孟骞避開眼:“去哪兒。”
“我定了酒店,在市區裏,沒想到花那麽多時間。”舒言看他倒車轉向的動作,又想起來:“我的行李在旁邊商場,現在幾點了。”
“十點,”孟骞把車開上主道,“明天再拿。”
回程的路上,舒言烘在溫暖的座椅裏,又睡了一覺。她做不到在陌生環境裏深眠,再困也不會,這樣既麻煩別人也麻煩自己,車按指揮停進地面位,舒言迅速清醒,拿好手機下車。
酒店在網上提前預約,離房産交易中心極近,走路可達,貪圖的這點便利被她的行程打亂。
“兩間房開到一起。”孟骞站在她旁邊,遞證件給前臺。
連鎖酒店環境一般,舒言以為他送到便離開,住也該是去別的地方。他的車挂着景林牌照,從高速跑過來的可能性大,眼下舒言不好說什麽,任由他領在她前邊。
兩人房間在對面位置,孟骞停在門口,把她的房卡遞過來:“去洗個澡,換洗的衣服我幫你叫。”
舒言“哦”一聲,捏着卡站在走廊中間:“我明天換也可以,箱子就在那邊。”她順着走廊的窗戶朝外指,已經熄了大片燈的商場立在黑暗裏,唯獨招牌亮着。
孟骞自上而下掃過她:“我自己會看着辦。”
舒言站在花灑下,任由頭發披散在面上,熱氣氲得她昏沉,不斷想起雨夜的畫面,方紀明擡腳離開時,運動鞋濺起的水花,走得那樣倉促。
他們都飛出景林了?那她呢,可能還困在一些小事裏,做着一個小氣的人。一切似乎尋出源頭,方紀明要是也瞧不起她,可以跟她說,可以冷落她,而不是甩掉口香糖那樣發出罵聲。
舒言洗了很久,從浴室出來,她的鼻息沉悶,夜晚似乎從天空壓下來。
推開門,孟骞的房間開着,他循着聲音來看她。走廊的燈昏暗,舒言頭發在滴水,睫毛顫着光,臉跟露出的鎖骨很紅,像新鮮的水果。
舒言撐着門框問他:“你開着門幹什麽。”
“怕我過來了,你又丢下我走了。”他端抱雙臂,依樣靠在門邊。
舒言皺眉,短時間的回憶卻叫她腦袋發疼:“是我叫你來的?”
“不是,我心甘情願來的,”他聳肩,“看到你這副樣子,也是我活該。”
孟骞大概是忍無可忍了,收起閑散的姿勢,拎着裝衣服的袋子推她進門:“手機沒電不知道借嗎。”
“我借了。”舒言退到門內,他挺拔的身材擋住走廊光線,臉色不好,她也沉下臉:“我不記得你的號碼,借了也不會打給你。”
“不需要,你愛打給誰打給誰,”孟骞把袋子放到門口的櫃子上,“你等會換,以後下雨要撐傘,別覺得自己無所不能。”
他轉身要走,舒言拽住他的袖子:“我該信你哪句?”
孟骞沒抽回手腕,看她憤怒到攥緊的指尖,在他的外套揪出明顯的痕跡。舒言的世界很大,有那麽多人得到她的關心,加他一個并不多,如果她願意分他一些情緒,他才是特殊的,好的壞的他都樂意接受。
“你不是一直無視我嗎?”舒言聲音在抖,記憶中,他每次的反應都像酷刑,磨掉她不多的信心。誰都在看癟她,沒燒盡的怒火蹿上來,舒言盯着他從容的眼睛:“我什麽都不做的時候,你又來關心我,很有趣嗎。”
孟骞冷靜的聲音像水澆到她頭上:“我該怎麽做?我對你那些彎繞不感興趣,你——”
舒言靠近他,踮起腳輕柔地貼了貼他的唇,很快落回地面。酒店鋪着地毯,有陌生的香氛味,她昏了頭,覺得同他在這裏宣洩怒火很煞風景,他不會讓着她。
孟骞喉頭滾動,神色不明地看她。
她摘掉眼鏡,放去旁邊的櫃面,雙臂環住孟骞的脖頸,再次把自己送上去。
一個溫柔的吻,她鼻尖先觸到他的面頰,然後碾上他的唇,氣息平和地交融。孟骞的唇比他的話軟許多,舒言感到她的重量跟熱度都讓渡到他身上,即便他還倨傲地昂着頭,沉黑的瞳孔裏是她的影子。
她閉上眼睛,輾轉去吮他的唇,用一種安撫的力度,舌尖劃過他的唇線。
灼熱的呼吸砸過來,悶在兩個人中間,舒言通紅的臉慢慢褪色,沸騰的血液也重歸寧靜。
她推開無動于衷的他,收起臉上情動,冷冰冰地指向外面:“你出去。”
孟骞重新提起紙袋,扔到她眼前:“換衣服。”他按她的要求走出去,舒言覺得他真是壞透了,又聽見他說:“你腦子是不是燒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