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前任
前任
H市的氣溫不比S市高多少,雪斷斷續續地下,時不時還參雜着雨水。
江時予已經來到這裏一個星期了,剛來那天他哭累睡着了的時候有一個電話被他嬸嬸接了,醒來後發現是路枭,江時予馬上火急火燎地跑去問嬸嬸路枭說了什麽。
嬸嬸沒有回答,只是讓他好好吃飯,別苦了自己。畢竟江時予一旦出事,沒人知道江忠成會幹出什麽。
轉學手續已經辦好,江時予現在和他二叔住在一起,二叔的妻子就是他的嬸嬸,是一位很溫柔和藹的女性。
江時予這些天都在使勁讓自己別去想路枭,可手上的戒指觸目驚心,每次察覺到它的存在時,以往一幕幕有關路枭的回憶就會翻湧而來。
可他又舍不得脫下這枚路枭親手為他戴上的戒指,因為他不知道下一次路枭再為他親手戴上它會在什麽時候。
江時予盡可能地融入這個完全陌生的城市,每天堅持兩小時的城市瞎逛,熟悉城市的布局。
他順路還去了他所要去的高中,H市附中,教學資源是全市最好的,和A市附中不相上下。
說要和魏離保持聯系是假的,江時予把之前那張電話卡摳出來放到一個小盒子裏保存着,用新的電話號碼新建了個微信號,加了些親戚以後就沒再加別人。
而舊的那張電話卡他也沒再充過話費。
每天一日三餐他都有按時吃,早餐前還會先跑一小時步,每天會抽出兩到三小時學習,生活得井井有序。
他不僅僅是在證明給他爸看,他也是在證明給自己看。
日複一日着,也就淡去了一份念想,對于路枭的那份思念,全都被封存進手上的戒指裏。
亦如平常,天剛剛亮,江時予早起,穿上外套剛要去跑步的時候,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他自從換了號碼之後就很少接到電話,這個點打來的只可能是江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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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在顯示屏上看到一串IP地址來自美國的熟悉號碼後他就愣住了。
他猶豫着接起了電話,卻并沒有出聲。
“喂?”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瞬間打破江時予這一個星期的所以裝腔作勢,他鼻尖一酸,更加說不出話。
他不知道劉瑞是怎麽找到自己電話的,但他此刻好像确實需要一位能和自己聊天的熟悉朋友。
“江時予?”劉瑞的語氣開始有點不滿,“我知道是你,不用躲我,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我聯系上你了,我就是有話要和你說,想找你傾訴一下。”
江時予深吸一口氣,坐到床頭,靠着床板,調整了下呼吸,問:“怎麽了?”
“楊義出事了,我聯系不上他,”劉瑞的聲音變得有些緊張,“蕭凱安那邊我也問過,他說自從被江氏打壓之後已經很久沒有聯系過楊義,而且距離我上次聯系楊義都是在半個月前了,現在他突然失聯一個星期,我實在憋不住了才來找你的,我該怎麽辦?”
江時予蹙了蹙眉,問:“上一次你和他通話的時候他的狀态怎麽樣?”
“很好,沒有聽出來任何問題,”劉瑞越說越委屈,“但是他問我能不能回去看看他,我說我忙完之後會回去,讓他耐心等待……我怎麽就沒問他為什麽要讓我回去啊……”
“你等等,”江時予突然感覺有哪裏不對勁,“你沒回來可能是好事,你一直在國外,他找不到你,但是你覺得如果你回來了他會做什麽?”
“會撲上來親死我吧,”劉瑞清了清嗓,說,“然後把我推到床上幹死我。”
“我在很嚴肅地跟你講話,”江時予沒好氣地說,“你現在最好先放放你那裝滿廢料都小腦,楊義一直不是什麽好人,他失聯了出事的也肯定不會是他。”
劉瑞沉默了一陣,然後說:“你的意思是說,楊義想讓我回去可能另有所圖?”
“嗯,你最近還是先在國外待着吧,有什麽消息就發短信或者給我打電話,”江時予下意識地用大拇指蹭了蹭無名指上的戒指,“還有,如果楊義突然給你打電話讓你幹什麽,你先給我打電話告訴我,我再幫你做決定。”
“唉,你別太愛我了,”劉瑞笑笑,突然換了個話題,“你和路枭算是分開了吧?我現在和你表白你能答應我嗎?”
“滾,我不和心裏還裝着另外一個男人的人談戀愛。”江時予笑罵了一句。
電話挂斷後,江時予盯着暗下來的手機屏幕又沉默了好久。
拉開抽屜,又拿出一瓶“維C”,倒了顆藥在手上,含進口中。
*
一個星期過來,路枭已經恢複常态,就好像生活中完全沒有出現過江時予這個人一樣。
可他在家中依舊保留着江時予還在時習慣,書桌前擺放着兩張椅子,床上會放兩個枕頭,做飯也都是做的兩人份,剩下一份他會留到晚上或者餓了的時候再熱來吃。
他每天都和籃球隊出去打打籃球,像以前那樣時不時又聚個餐,只是不怎麽喝酒,也不怎麽抽煙了。
也許是江時予臨走前許了個願,希望路枭不要抽煙不要喝酒。
某次聚餐的時候偶然認識了一位三中的朋友,名字叫姜喻,兩人志趣相投,很快就處成了好兄弟。
魏離和張敏有時候會和路枭一起去跟籃球隊聚,自然而然地也就認識了姜喻。
有次魏離和路枭打籃球,大家都在賭誰會贏。
畢竟魏離在A市附中的時候也是校籃隊長。
切磋了幾回合,最終路枭險勝。
魏離拍拍他的肩,笑着說:“我會加入校籃,到時候一起加油。”
路枭笑着沒說話。
姜喻是個不學好的富二代,抽煙喝酒泡吧樣樣不落,但是除去這些,他人是挺不錯的。
有次大夥一起去KTV玩,有個小孩找不到爸媽了在路邊哭,而且那小孩還比較怕生,好幾個人去問他話他理都不理。
姜喻倒比較厲害了,他長得比較和藹,平時總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似乎根本不會生氣。
他一和小孩搭話,那小孩就吞吞吐吐地把父母的電話號碼說了,然後姜喻就一邊讓人打電話給他父母一邊安撫小孩的情緒。
總之姜喻雖然比較混,但是個混好人。
非同平常的一天,路枭在早上鍛煉的路上偶遇到了姜喻。
姜喻笑着跟他打招呼:“早啊枭哥,你也有晨跑的習慣啊?”
路枭怎麽可能會相信這是普通的偶遇。
但他還是應了姜喻的話:“嗯。”
“一起嗎?”姜喻問。
“我無所謂。”路枭回答。
晨跑完後,路枭随便找了個早餐店坐下,姜喻坐到他對面,看了眼這家店,無奈地笑了笑,說:“這家店不好吃。”
“能填肚子就行。”路枭無所謂地說着,拿出手機,低下頭在江時予的微信聊天頁面翻了又翻。
“話說,你是不是有對象啊?”姜喻啧啧了幾聲,“看你成天戴着又是手鏈又是戒指的。”
路枭關掉手機,嗯了聲。
“改天帶給兄弟幾個見見呗,”姜喻笑着說,“讓我看看是什麽樣的人能拿下你這位帥哥。”
路枭無奈地笑了笑,說:“異地戀。”
姜喻愣了愣,随後笑了起來:“異地戀還堅持得下去,你們挺厲害的,經常聯系嗎?”
“以前經常,現在不了,”路枭笑笑,最終還是說了實話,“分了,他提的。”
姜喻震驚了一瞬,接着又啧啧了幾聲,搖搖頭,說:“有眼無珠有眼無珠,我要是她,恨不得黏你身上。”
“別這麽說他。”路枭笑容收了收。
“嗐,小氣鬼,”姜喻也收了收笑,“他們都說你護短,沒想到還真是。”
路枭嗯了聲,沒有否認這件事。
“你來找我就為了問這個嗎?”他微微擡眸看着姜喻的眼睛。
姜喻絲毫不避諱,沒有一點被戳穿了的尴尬,他托着下巴,回視路枭,說:“你也知道,我平時泡的酒吧不是普通的酒吧。”
“這麽說吧,我挺喜歡你的,”姜喻拿着筷子攪了攪面前的粉,依舊看着路枭,笑着說,“給個機會。”
路枭微微笑了笑,語氣玩味,仿佛回到了沒認識江時予之前:“想掰彎我?”
“你看着是個雙啊,”姜喻往椅背上靠了靠,眼眸幽深,“我會追你,前提是你沒有和別人在一起,畢竟我可不願意當男小三。”
“随你吧。”路枭說着,低下頭吃早餐。
這件事情過後,路枭每天都能“偶遇”到姜喻。
路枭漸漸感覺到有些煩躁。
一次逛商場買生活用品的時候,路枭沒好氣地對再次偶遇的姜喻說:“你再查我行蹤我就報警了。”
姜喻聳了聳肩,說:“可是平時約你出門你又不出,而且我這不是在了解你嗎?”
“我不喜歡你的行為,”路枭打算仗着對方喜歡自己提個要求,乞求般的語氣說,“別這樣。”
姜喻一怔,随即發現了什麽新大陸似的,湊到路枭面前,驚喜地說:“我發現你很會撒嬌啊?剛剛那表情是不是只對喜歡的人做過啊?”
路枭推開了他的臉,說:“我們撞號了。”
“沒關系啊,我願意為愛做零,”姜喻笑着說,“所以剛剛那副表情是不是只對喜歡的人做過?”
“不是。”路枭否認了,他對魏離也做過那樣的表情,就在江時予走的那天。
姜喻表情一下就低落了下來,聲音都有氣無力的:“好吧。”
後來的一星期姜喻總算沒有一直偶遇他,只是還是會在路枭經常出現的地方等着他。
被路枭冷落了幾天後,他就不再出現了。
就當路枭松了口氣,以為姜喻放棄了的時候,沒想到一次和鄧實魏離帶着籃球隊出去聚餐,又在初識的地方遇到了姜喻。
“好巧,各位,”姜喻沒有坐到路枭身旁,而是在魏離身邊落座,只是視線一直盯着路枭,他笑着和大家打招呼,“不介意多一個人吧?”
魏離看出了什麽,但還是笑着對他說:“沒事,請坐。”
“離哥,”姜喻把自己的聲音混進吵吵嚷嚷的喧嚣中,用只有他和魏離能聽見的聲音說,“你見過路枭他前任嗎?”
“嗯。”魏離笑了笑。
如果這人要說江時予好話,那他就點頭認了,但如果這人要說江時予壞話,他可不敢保證自己的拳頭不會呼在姜喻的臉上。
“他前任是個什麽樣的人啊?”姜喻嘆了口氣,無奈地說,“能讓他念念不忘這麽久,我都追了路枭三個星期了,這周就開學了都,還是見他一直戴着那手鏈戒指呢。”
魏離也無奈地說:“他前任的牆角很難撬的,勸你放棄。”
而且姜喻要是真撬走了,魏離保證他會連帶着路枭一起揍。
魏離至今都忘不了江時予離別時失神的眼神,以及江時予下意識地去蹭戒指的動作。
他從來沒有見過江時予為了誰變成這樣。
路枭要是真敢做對不起江時予的事,魏離絕對不會手軟。
“我不會放棄的,”姜喻看着路枭,眼裏仿佛升起火花,“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麽難搞的人。”
魏離掏出根煙在手裏把玩着,輕輕笑了笑,說:“如果你撬成功了,他前任剛好回來了怎麽辦?”
“我才不相信前任一哭現任必輸這個說法,我要是撬成功了,說明路枭已經喜歡上我了啊,”姜喻啧啧了幾聲,“說明他前任在他那已經變得不值一提了!”
魏離的笑容猛地一僵。
“不值一提?”他提取到這個關鍵詞,重複了一遍,手裏捏着的那根煙被他用力一折。
姜喻愣了愣,随後笑了,掏出根自己的煙遞給魏離,說:“離哥,別介意,我說話比較不過腦子,不好意思。”
魏離沒接那根煙,無所謂地笑了笑,說:“我不是什麽大恩大德的人,但是被你看出來了我就順帶告訴你,你牆角要是撬成功了,我絕對不會祝福你。”
姜喻自己點燃了那根煙,笑着說:“真好奇啊,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居然能同時讓兩個看起來就很難搞的男人産生興趣。”
*
高三生提前開學,江時予有些不太習慣。雖然他現在才高二下學期,但是即将升高三,也被迫提前開學。
在S市的時候,不管是哪個學校都不會因為高三或是初三而提前開學。
都是通知書上寫着什麽時候開學就什麽時候開學,什麽時候放假就什麽時候放假。
不過無所謂,反正不開學江時予也沒什麽事幹。
高三規定着要住宿,連帶着這學期的高二也要一起,江時予直接憑借着強大的資本力量以及“校長是我親戚”強行辦了走讀。
剛來班級第一天,江時予就發現其實不論在什麽樣的城市,學生都是一副鳥樣。
該睡覺的睡覺,該搞小動作的搞小動作。
哪怕是最好的班級都是這樣,學習氛圍什麽的,只要沒臨近高考,幾乎不可能存在。
班主任是位女性,姓潘,長得很年輕,實際上确實就是很年輕,才三十幾歲,但是看上去卻十分有閱歷。
大家都稱呼她潘姐。
按照慣例,開學會先進行考試劃分等級,老師會對症下藥地督促你學習哪一科。
當然學不學得進去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考試的時候江時予發現這個地區的題型和S市那邊的題型區別很大,而且大多都是細節題,只要認真思考,不掉進坑就不會出錯。
成績在下個星期後就公布了,江時予考了他有史以來最高的一次,排在了全校年級前五。
但他卻高興不起來。
他現在就和當初魏離的處境是一樣的,他不可能只滿足于這所學校的排名。
他要看見的是全市甚至全國的排名。
說不定他還排不上號呢。
班上的同學都說班裏來了個高冷黑馬帥哥,江時予絲毫不理會,他課餘時間都在網上找S市的題目來做。
他不敢讓自己掉下去,他怕一旦掉下去就再也爬不回來。
他有想見的人,有想做的事,有想去的城市,有目标,就有了動力。
社交當然還是要社交的,加了同學們的微信,進了班級群,有時候同學在群裏讨論一些八卦,江時予會适時插幾句話,和別人聊上幾句。
這麽聊着,漸漸地,班裏的同學覺得他不怎麽高冷了,有人開始稱兄道弟地上來搭話,江時予保持着以前在S市班裏的态度,對這些人較為熱情,卻又始終帶着疏離。
“江時予,我問你啊,”江時予的前桌轉過身,趴在他的桌子上,笑着問,“你手上的戒指是因為好看才戴還是……”
江時予看了眼自己的左手,然後笑了笑,說:“後者。”
前桌一臉八卦地看着他,笑嘻嘻地說:“看你不太像是會談戀愛的樣子,沒想到啊。”
“嗯,”江時予轉着筆,看向窗外,突然有些走神,“不過已經分了一個多月了。”
“喔~”前桌興致勃勃地湊上來打聽,“是你被甩了嗎?”
“我甩的他。”江時予收回在窗外的視線,落到桌面擺開的書上。
卻怎麽也看不進內容了。
“我就說嘛,你長成這樣,誰舍得甩你啊,”前桌大笑了幾聲,問,“那你為什麽還一直戴着戒指?”
江時予挑了挑眉,意味不明地看着前桌,沒有什麽語調地說:“這就不是你該打聽的範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