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失落
失落
生氣了?
江時予放下了手裏的資料,走到浴室門前。
他猶豫了會,敲了敲門。
“幹嘛?”路枭沒好氣的聲音從門內傳來。
“沒……”江時予很少向別人服軟,這一敲了門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你沒……生氣吧?”他猶豫着問了句。
浴室裏安靜了會,然後門突然開了。
路枭一只手拿着條毛巾在擦着頭發,另一只手拉着門把手,下邊只圍着條浴巾。
他一只眼睛閉着,一只眼睛微微睜開看着江時予。
從頭發上突然掉下來一滴水,剛好砸在了他睜着眼的眼睫毛上。
他眨了眨眼,別過臉蹭了蹭毛巾,又再次看向江時予。
江時予怔怔地盯着他看。
他語文不好,要說形容詞此時也只能蹦出來一個。
膚白貌美。
身體緊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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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這個狀态的路枭很懶散,神情都惰惰的。
“那什麽……”江時予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番,剛後退一步,路枭就瞬間拉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扯進了浴室。
門一開一關,江時予被按在了門上。
“生氣了,你打算怎麽伺候我?”路枭一只手按着江時予的肩,另一只手捏起江時予的下巴。
江時予的呼吸頓了頓,他反手抓住門把手,想要把門打開。
但是浴室門在裏邊的是拉開的,他這個被按門上的動作根本開不了門。
路枭笑了笑。
又是這種絲毫不體貼的笑容。
“你想我怎麽樣?”江時予看着他。
路枭用大拇指摩了摩江時予的唇心,按着他肩膀的那只手突然向下一壓,接着用腳勾了勾他的腳踝。
路枭後退兩步,靠到了牆上,江時予被拉着“撲通”一聲跪到了他面前。
“來,”路枭一只手按着江時予的頭,指縫插在他的頭發間,拽着他的頭發,一只手解着浴巾,說,“用嘴伺候。”
“……你大爺。”
…………
江時予用漱口水漱了幾次口,然後才從浴室裏出來。
路枭跟個沒事人一樣坐在書桌前看資料。
看見江時予出來,他擡眼,沖江時予笑了笑,說:“口技不錯。”
“下次再他媽弄我嘴裏我啃死你。”江時予連複習的心情都沒了,直接往床上一倒,把被子蓋到身上睡了。
“下次我來。”路枭說。
“複你的習。”江時予悶在被子裏說。
路枭沒再說話,他知道江時予睡眠很淺,和他這種一躺下去就能睡死,十個鬧鐘都吵不醒的人不同。
他拉上了落地窗的窗簾,本來就沒開燈房間頓時變得更加暗了。
幫江時予把手機充上電後,手機屏幕自動亮了。
上面有一條未讀的微信消息。
路枭瞥了一眼,瞬間愣住。
張敏:你們還沒分啊,我還是第一次見你這麽……
是一小時前發的,後面的內容就看不見了。
大概是江時予發完兩個雪人的朋友圈那會。
路枭皺了皺眉,張敏這是什麽意思?
勸分手?
他也沒做什麽對不起江時予的事啊。
抛開私自查了江時予私事的事不說,他平時哪裏愧對過江時予了。
“張敏發的吧。”江時予把頭從被子裏探了個頭了出來,側躺着看着路枭。
路枭嗯了聲,關掉了江時予的手機。
“你別管了,他從我們去密室逃脫之前就被我爸安排勸我倆分手了。”江時予翻了個身,平躺着看向天花板。
“他也不看好我們在一起嗎?”路枭側身撐着腦袋看向他。
“只有魏離是看好的,”江時予突然笑了笑,說,“不管我和誰在一起,他都會支持,但是如果是因為一些不好的原因分了手,他會去找那個人打一架。”
“他是不是……”路枭有點不确定。
“喜歡我是吧?對,”江時予閉上了眼睛,說,“很早就看出來了,傻子都能看出來,他對別人的态度和對我的态度有很大區別。”
“那你為什麽不……和他試試?”路枭雖然知道如果江時予真這麽做了可能就沒他什麽事了,但他還是要問。
他想知道江時予在想什麽。
“我對他沒有多餘的感情,”江時予笑着說,“而且我和他不适合當情侶,他只會謙讓我,我做任何事情他都不會生氣,他對我沒有任何底線。”
“那不好嗎?”路枭爬上床,掀開江時予的被窩躺了下去。
“不好,像談了個只會笑的機器人,”江時予突然又嘆了口氣,“你想想,如果我每天都容忍你的行為,對你說一不說二,也不發脾氣,你說什麽我就是什麽,你覺得自己像是在談戀愛嗎?”
路枭思考了會,然後搖了搖頭,說:“像給自己找了個仆人。”
“這不就對了,”江時予摟了摟他,說,“睡吧,鬧鐘響了我叫你。”
路枭嗯了聲,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鬧鐘響了,江時予睜開了眼睛。
可能因為昨天的事情,他睡得并不是很好,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睡着。
這一晚上他幾乎都是半夢半醒的狀态。
他輕輕拉開路枭搭在他身上的手,把鬧鐘關了,然後蹑手蹑腳地下了床。
出房間之前他又确認了一下路枭的狀态,确認是睡着的之後,才輕輕地關上了門。
離開了路枭家之後,江時予轉身回到自己家的單元樓。
他幾乎隔兩個星期才回一次自己家,大多數時間都在路枭那邊。
因為江忠成時不時會過來一趟,過來幹什麽江時予也不知道,但江忠成總會留些痕跡告訴他自己來過。
就比如現在,江時予剛進門就看見茶幾上有兩個茶杯被放出來了。
江時予無奈地把它們擺回了原位。
他把家裏的暖氣開了,把外套挂到了衣帽架上,接着走進房間。
他從書架上抽出一本很厚的書,翻到夾有一把鑰匙的那一頁,把鑰匙拿了出來。
接着打開了一直上着鎖的那層抽屜。
拉開,裏面琳琅滿目的全是藥。
江時予随便拿了瓶出來,然後又把抽屜重新鎖上,給鑰匙換了個位置放。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每次都要把鑰匙的位置換一下,也許是怕有人會從他的一些習慣性動作發現什麽……
他拉開椅子坐下,然後把手疊在桌上,臉埋到了臂彎裏。
他閉上了眼,安靜地眯了會後,才擡起頭,倒出一顆藥,含進了口中。
他不知道該不該告訴江忠成自己想起來了那些事,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和他們說這些事。
其實想起來了發現自己并沒有多害怕,畢竟他也不是小孩子了。
不過他試着想象了一下,如果案發現場的犯案人就站在他面前,他肯定還是會下意識地害怕。
怕什麽。
怕別人傷害自己。
小時候的那些事,盡管已經模糊不清了,但依舊會像影子一樣跟随着他,指不定會在什麽時候讓他回想起來,告訴他他很害怕,他應該害怕。
江時予吃了顆安眠藥,把藥盒扔進衣櫃裏後就爬上床補覺了。
現在已經變成沒有藥根本沒有入睡的程度了嗎……
把藥藏起來也是他的下意識動作,他總怕會有能進得了他家的人來推他房間門,然後猛地看見桌子上擺着一堆雜七雜八的藥。
接着醒悟過來,哦,這是個病人。
路枭醒來的時候下意識地往身旁一撈。
手邊沒有碰到任何東西的時候,他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空的。江時予不在。
他愣了幾秒,先喊了聲:“江時予!”
無人回應。
看看時間,現在是第二天早上,才八點不到。
他摸起枕邊的手機,給江時予打了個電話。
第一個,沒人接。
第二個,沒人接。
第三個,還是沒人接。
就這麽打了七個電話,一直都沒有人接。
去哪了……去哪了,去哪了、去哪了去哪了去哪了去哪了去哪了去哪了去哪了!!
路枭煩躁地把手機往床上一扔,下了床。
他拉開了房間的窗簾,外面的天依舊還很暗,現在是蔚藍色。
冬天的天亮得就是慢。
他回到床邊撿起手機,給江時予發了一連串的信息。
鳥木:你在哪?
鳥木:去哪了?
鳥木:什麽時候走的?
鳥木:為什麽沒叫我?
鳥木:為什麽不接我電話?
鳥木:下次走之前可以留字條嗎?
鳥木:【小貓委屈.jpg.】
路枭不知道江時予能不能明白一覺醒來身旁的人突然不見了的那種失落感。
這是第幾次了路枭不知道,江時予很喜歡玩消失。
這也是他最讨厭江時予身上的一點。
有時候他真希望江時予變成一只貓,或是寵物,是什麽都行。
他想把江時予拴在自己身旁。
路枭套上外套出了門。
按照江時予的習慣,很多情況他都會先回自己家。
他家的指紋鎖也錄有路枭的指紋,所以路枭一出門就先直奔江時予他家。
輸開指紋拉開門,感受到家中開着的暖氣後,他幾乎可以肯定有人在家了。
看見衣帽架上挂着的那件羽絨服,他就百分百肯定在家的人不是江忠成而是江時予了。
路枭把自己的外套也挂到了衣帽架上,邁步走向江時予的房間。
走到房間門口的時候,他甚至先禮貌性地敲了三下門,等了幾秒,見沒人應,才壓下門把手推開了門。
江時予側身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路枭看見江時予的手機就放在枕邊,他拿起來看了眼。
開的是震動。
震了這麽久都沒把江時予震醒,不太應該。
有點反常。
而且江時予是昨天晚上沒睡好嗎,為什麽早上還能睡得怎麽沉……
和他睡在一起會讓江時予睡不着覺嗎?
路枭突然有點失落。
他放下手機,扶着江時予的肩讓他平躺着睡。
側着睡起床的時候肩膀會酸。
路枭盯着江時予的臉看了幾秒,低下頭在他唇上親了親,然後才直起身。
房間就算是開着窗簾也依舊很暗。
路枭想去把燈打開,但是又怕吵到江時予。
他很少見江時予睡得這麽沉,不忍心吵醒他。
于是路枭只好到電腦桌前玩江時予的電腦。
江時予的電腦桌面和他手機的一樣,很整潔,桌面壁紙是煙花下他倆第一次合照。
不得不說,這一張拍的真的很好。
煙花在他們身後炸開,鏡頭裏只有他們兩個人,路枭看着江時予,江時予對着鏡頭笑。
路枭盯着壁紙看了會,然後打開了江時予的文件夾。
有關工作項目的文件夾都是加密的,路枭對這些也沒興趣,直接翻到了江時予的隐藏文件夾。
有兩個。
路枭先打開了第一個。
電腦屏幕中央蹦出來一個窗口,顯示:請輸入密碼信息。
路枭思考了一下,輸了江時予的生日。
不對。
又輸了江媽媽的生日。
還是不對。
路枭皺了皺眉,他也不知道江忠成的生日啊。
于是他抱着僥幸的心理,輸了自己的生日。
草。
對了。
看見密碼正确的提示後,路枭莫名地有點開心。
江時予的文件夾密碼是他生日!!
是他路枭的生日!!!
路枭一邊激動,一邊點開文件夾。
裏面有五百多張照片,全是這兩個月來他和江時予的合照。
他按時間順序從煙花那張往現在翻。
鏡頭裏的江時予有時候笑得特別開心,有時候心情不好被路枭拍到賭氣的樣子。
路枭看得心情挺好。
翻完這五百多張照片已經花了差不多一個小時,還想再打開下一個文件夾的時候路枭突然聽見床上有掀被子的動靜。
他回頭看了眼,江時予剛撐着床坐起來,一只手正捏着被角像是要掀開被子下床。
江時予掀被子的動作在擡眸對上路枭視線的那一瞬間頓住,兩人就這麽對視了會。
“……見鬼了。”江時予垂下眸,一掀被子下了床。
“時予哥哥,”路枭立刻關了電腦貼到江時予面前,樓住了他,江時予被他這個動作推得又坐回了床上,“我好想你我好想你,你想我了嗎?”
“……想死你了,起開,”江時予推了推他,“我要上廁所。”
路枭松開了他,看着江時予拿起枕邊的手機走向廁所。
“怎麽打了這麽多個電話,”江時予小聲嘟囔了句,“不就回家睡個覺嗎。”
路枭聽到了這句話,但沒有理,坐到房間的沙發上,等江時予出來。
江時予嘴裏還有藥味,他肯定不是來上廁所的,上廁所只是順便。
主要是得把嘴裏的藥味洗掉。
他用了三包漱口水,确認沒有藥味之後,才把那個順便給順了。
他從廁所出來後,把房間燈開了。
看見路枭正吊兒郎當地靠在沙發上。
“哥哥,過來。”路枭朝他勾了勾手。
“神經病,”江時予一臉無奈地走過去,“跟這上演皇帝與太監呢?”
“小太監,過來。”路枭在江時予走近後,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向下一扯,讓他撲到自己的懷裏。
路枭一側身,借力把江時予摔到了沙發上,摟了摟他的腰,接着低頭吻住了他。
江時予甚至還沒在這一套連招當中緩過神來,嘴上卻已經在本能地回應着路枭的這一吻。
一吻結束後,路枭摟着江時予的腰坐了起來。
江時予推開了他,坐到了一旁的單人沙發裏。
“你看微信了嗎?”路枭又像一開始那樣靠到了沙發裏。
“看了。”江時予回答。
“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路枭看着江時予,神色晦暗不明。
江時予聽到害怕這兩個字的時候,下意識地閉了閉眼,而後又睜開,說:“對不起。”
“我真的很怕你會突然離開我,你可以不要玩消失嗎,我好害怕,每一次我都好害怕,你可以留一張紙條或者留一條信息告訴我你去哪了,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不聲不響地就走了……”路枭語速有點快地說着,眼裏莫名閃着淚光。
江時予閉上了眼,沒有看路枭委屈的神情。
他嘆了口氣,往後一仰,靠到了沙發裏,說:“對不起,小鳥,對不起……”
“你道完歉之後會停止這麽做嗎?”路枭問出了一句和江時予昨天問過他的一模一樣的話。
“不會,我會繼續這個行為。”江時予說。
“為什麽?為什麽……你很讨厭我嗎?”路枭的聲音裏帶上了哽咽。
“我很喜歡你。”江時予說。
“那為什麽……”
這一聲幾乎要哭出來了。
江時予睜開了眼,看向了路枭。
不是幾乎要哭出來,是已經哭出來了。
路枭坐在他對面的沙發裏,用手背蹭着眼淚。
江時予瞬間感覺心裏塌下去了一塊,他趕緊走到路枭面前,樓住了他。
“別哭了別哭了……我最見不得你哭了……”江時予輕輕拍着他的背,“不要哭了,對不起……我錯了,我以後不這樣了……你別哭了……”
路枭把頭按在江時予的肩上,小聲嗚咽着。
掩在江時予肩下的唇角卻勾了勾。
“怎麽越來越會撒嬌了你……”江時予心疼又無奈地說,“你快把以前的路枭吐出來。”
路枭一下笑出了聲,笑了兩秒又變成了嗚咽:“你個大騙子。”
江時予聽到這句話更加心疼了,他摟緊了路枭,說:“對不起……”
“我好怕你會離開,從摩天輪那時候開始我就一直好怕,你還說要拍好多好多的照片留作紀念,我覺得不對勁,但是我又不敢說,怕把你推走。”路枭吸了吸鼻子。
他繼續說:“我好害怕你走了,留我一個人在這裏,我爸媽都不愛我,爺爺奶奶也不要我了,我就只剩下你了,然後你也不要我了……”
江時予內心一陣抽痛,他不知道該怎麽安慰路枭,也不知道該怎麽回應路枭的這些話,只好不斷地輕輕拍着他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