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往事·虎狼]
趙肅不理司徒譽很久。
破天荒地,司徒譽竟也知收斂了,不敢近對方身邊去,只在閑暇時候,眼睛還照舊往趙肅那邊瞟。
同伴們問司徒譽:“你和趙肅怎麽了?”
司徒譽嘴卻嚴實,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好奇的同伴則又去問趙肅:“喂,趙肅,你和司徒譽,你們怎麽了?”
趙肅的嘴比司徒譽能撬開些:“鬧翻了,看不出來嗎?”
“為着一盤野蔥?”
冷面的趙肅眼風微動。
司徒譽雖嘴嚴了,卻防不住火頭軍裏多個長舌的。老張不會多事,大概是杜飛英往外傳了些有的沒的。
同伴誠摯相勸:“司徒他頂多算好心辦了壞事,你看咱們都是同袍兄弟,尤其你倆還住一起,整日都要見的,快別鬧脾氣了,握手言和吧。”
趙肅笑:“哪裏來的菩薩?好慈悲,好使人感動。”
同伴當然覺出這是反話,趙肅笑得冷意森森,冷得同伴們不敢自找沒趣,多言勸和他人事。
一個趙肅,一個司徒譽,以前權當笑話瞧,現在兩個人鬧翻了,一個比一個修羅面,都像是随時不爽能提刀殺人的模樣,于是,無人再敢嘲笑了。
趙肅未預料,擺平司徒譽和常日得見的同僚以後,她還有麻煩事。
有一個薄暮,在她落單的時候,她被人堵在僻靜地方。
平常不怎麽打過交道的一個大塊頭,拉幫結派領着四五個小弟,大塊頭叫人散開,将趙肅圍在中間。
趙肅向來不與人結仇,她看不明白今日這架勢為着何事:“你們什麽意思?”
大塊頭走近來,摸着下巴,一臉龌龊色相:“你是不喜歡司徒譽那樣的小白臉?那你喜歡哥哥這樣的嗎?”
趙肅:“……?”
“跟了哥哥,哥哥罩着你,吃香喝辣。”
趙肅瞬間懂了,人多的地方必有光照不見的陰溝,陰溝裏藏污納垢,腐臭難聞。難怪杜飛英會含蓄地提醒她:“你生得單薄,別往人少的地方行,營裏也會有豺狼的。”
起先,她還以為飛英說的是真狼,原來不是,而是在說披着人皮的野獸。
軍中沒樂子,便以欺淩弱小為樂,更甚者,沒女人,便以強迫生得秀氣弱小的兵士充當女人的角色,以供消遣。
趙肅自覺受辱,怒極反而冷靜:“你再說一遍。”
大塊頭伸手來摸她的臉:“你生得這樣細皮嫩肉,多招人疼?哥哥一準……”
“雜種!”
趙肅唾罵着,朝對方心窩就是一腳,她一動手,其餘人便上來圍攻她。
拼人頭,她自然敵不過,但她深知不能被人近身,更不能被按住,否則她女扮男裝混進軍營的事一定藏不住,所以論狠勁,沒人敵得過她。
趙肅實在發狠,拳頭不夠硬,便專挑這幫雜碎的下三路打。
腹、裆、腿,男人的裆,軟肋中的軟肋。
對面雖然人多,但都架不住照胯_下踢,偏偏趙肅專攻這一路打法,以一敵多,最後制敵全殲,将一幹尋釁滋事的人等打趴在地上哀嚎。
大塊頭夾着腿,紅紫着臉,跪在地上哆哆嗦嗦伸着手指頭:“你是想叫哥幾個斷子絕孫吶!趙、趙肅,你小子不厚道,我早晚弄……”
趙肅惡狠狠:“你們這麽惡心,就休怪我用下三濫的招!再有下次,我直接告到大将軍跟前!”
跑出很遠,趙肅才覺得怕。
她一路不敢停歇,哪裏有人、哪裏有亮光便走哪裏,平日不覺得長的一段路,她像走了好幾百年,漫長,漫長得她的背都沁滿了冷汗。
營帳裏亮着燈。
趙肅掀開簾子,直到踏進營帳,她才覺得沒那麽可怕了。
正在換衣裳的司徒譽扭過頭,他看見趙肅,擔心被她嫌棄野人不知羞,趕緊将衣帶子系好了。他問:“我去河邊洗衣,你有髒衣服嗎?要一起去嗎?”
他學會了于人前避忌,但回到睡覺的營帳,還是經常會沒話找話說上幾句。
有時,趙肅理他,有時,不理。
但沒有哪一次像今日這樣,他分明沒招惹過趙肅,但她還是氣鼓鼓撲上前來給了他一拳……
次日,不出意外地,帶傷的司徒譽成為了大家圍觀的對象。
司徒譽眼眶烏青,任他怎麽遮掩也無濟于事。他的傷,在臉上,實在是太突出了。
問,怎麽弄的。
他說起夜摔的。
衆人當然不信。
劉司馬循循善誘:
“你挨打了?”
“誰啊?”
“趙肅?”
司徒譽連聲否認:“不是不是!我就是摔的!”
劉司馬呵笑:“摔得挺正。瞧這瘀傷形狀,你是摔趙肅拳頭上了吧?”
司徒譽不說話。
舒校尉看了,很替他疼,也很替他不平:“你打不過趙肅嗎?”
劉司馬問:“你們不是鬧翻了嗎?不是互不搭理在冷戰嗎?他怎麽還打你啊?”
司徒譽捂着眼睛,還是不說話。
舒校尉義憤填膺:“太過分了!我找他說理去!”
司徒譽急忙将人拽住。
正在這時,趙肅來了,手裏拎着的長刀雪亮。
聚作一堆的人都不敢出聲。
舒校尉幹笑了笑,主動打招呼道:“趙、趙肅你拿刀做什麽?刀兵無眼,小心……傷着自己。”
趙肅面無表情:“刀鈍了,磨一磨,才快。”
刀要那麽快幹嘛?!除了殺人還能幹嘛?!
衆人迅速作鳥獸散。
舒校尉拍拍司徒譽,給了他一個沉痛的“你保重”的眼神,先頭還最講義氣的舒校尉,後來躲得比任何人都遠。
日子照過,不鹹不淡。
元鳳九年暮春,趙肅與司徒譽俱被選入了直屬于大将軍陳旭的虎狼營。
南北通路逐漸恢複。
縱使路通,卻也不太平,據聞一路上多有山匪草寇出沒,殺人劫財,手段殘暴。
趙肅還是想往京都去,但她知道這沒什麽可能了。她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騎督,卻畢竟是從軍之人,又加入虎狼營,輕易不得離開,否則被抓回來定會以逃兵論處。大将軍最恨逃兵,下令殺過好幾個,還叫全營圍觀過行刑場面。
“我若孤身北上,就算僥幸不被抓回,路上賊寇盤踞,萬一之前的那幫人也還在尋我……”
趙肅慎重思慮一番,為全性命,只能沉住性子繼續留在軍中。她想,能平安離開,并且順利活着回到京都的機會,早晚會有的。
夏初,從北邊來了一位不小的人物,這位人物純屬吃飽了撐得難受,千裏迢迢來到鎮遠軍的大營中,竟然只是為了來砸場子。
校場,裏三層外三層被圍得水洩不通。
虎狼營的兵将們整整齊齊坐滿左右兩側的空地。
高臺上正有身量修長的一人,眉目飛揚桀骜,不穿任何堅铠甲胄,一杆銀槍穿雲刺月,使得好不威風。
——人生何處不相逢。
趙肅默生慨嘆,臺上那位已撂倒八個虎狼營兵将的,聶雲青聶小王爺,認真算起來,與她還是舊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