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顧姑娘，顧姑娘，你醒醒。”顧宣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睜開了眼。迎面就是王家妹妹的小臉沖擊。
顧宣起身：“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王家姐姐把妹妹拉向一邊，說：“他們在收拾東西，準備要出發了。”
顧宣點頭，昨晚直接上床就睡了，現下也沒什麽要整理的。
上了馬車，王家姐姐給她遞了幾個油紙包着的包子。
顧宣接過，和她道了謝。
姐姐笑道：“不是我給你拿的，是當時有個小孩子來問我，怎麽沒有見到另一個姐姐，然後我就說你還在睡覺。他就去後廚拿油紙包了包子，讓我給你。”
顧宣也笑了起來，狗蛋倒是比家裏的那個貼心多了，說：“他怎麽自己不來？”“可能是害羞了。”
顧宣吃完了包子，又靠着門板閉目養神起來。半晌，臉色越來越差，嘴角也流出了一串鮮血。
王家妹妹喊道：“顧姐姐，你怎麽了？”
窗外頓時有弟子問：“發生什麽了？”
顧宣想開口，但是更多的鮮血流了出來，她的手撐在了地上，聲帶被不斷上湧的鮮血堵住，發不出聲音。
王家姐姐當機立斷，捂住了妹妹的嘴巴，朝窗外喊：“沒事，剛剛有人撞到門板了，我妹妹比較大驚小怪。”
妹妹被捂住了嘴巴，就睜着眼睛，再沒有發出什麽聲音。
顧宣想從懷裏掏出手帕擦拭手上的血跡，卻怎麽也摸不到，恍惚間才發現，身上這件不是自己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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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被遞過來一張素淨的手帕，顧宣接過來，用它擦拭了臉上手上的鮮血。
顧宣簡單清理了一番，才忍着滿嘴的鐵鏽味和姐姐道謝。
“這都是些小事，斷沒有顧姑娘給我們的恩情大，不必道謝。”
顧宣想把手帕還給她，卻見上面都是刺眼的血色，心虛道：“到了城裏，我給你買條新的帕子吧。這個還不知道洗不洗的掉……”自己現在身上一點銀錢都沒有，衣服還是人家的，實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無事，便贈于顧姑娘吧，一條帕子罷了。”
微風撩開的簾子，顧宣的眼睛被直照，她眯着眸子，慢慢聽着王家姐姐講話。她想張口說“好像還沒問你名字呢”，卻只是張嘴呢喃了一下，就又昏睡了過去。
*
“阿姐，阿姐，你怎麽又在發呆。”一個男聲打斷了顧宣的思緒。
顧宣習慣性罵道：“顧陵，你是不是沒事做？”
顧陵一臉委屈道：“現在就是沒事做啊……”
顧宣這才真正回過神來，本來想跟顧陵道歉的，但看到他又馬上神采奕奕的眼神，直覺不說為妙。
果然，下一秒顧陵就神神秘秘地說：“姐，你猜我發現了什麽？”
顧宣決定聽下去，畢竟他們兩個來到這裏之後，能讓顧陵這麽高興的時候也不多見。
“發現了什麽？”顧宣一臉好奇地問道。
“我發現，我能出去了！”
顧宣這才真正被震驚到了，驚地直接站了起來：“你說什麽？”
如果顧陵能出去了的話，就說明顧涯萊用他們設的封印，被破了。
顧宣一時間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心情。
開心嗎？這算是間接報複了顧涯萊吧。可是如果封印被破，魔族繼續在人族作亂，世間生靈塗炭，這又哪裏是什麽值得開心的事呢。
顧宣穩了穩心神，對顧陵說：“你從哪裏出去的，帶我過去。”
顧宣跟在顧陵後面，在一片黑暗中不知到了哪裏，就感到一股強大的阻力阻擋着自己前進。她還是越不過這個屏障。
于是顧宣就這麽眼睜睜地看着顧陵站在她面前，還故作驚訝道：“姐，你怎麽不過來啊。”
顧宣不想跟他做無謂的口舌之争，直接問道：“你剛剛出去看到了什麽？”
顧陵說：“什麽都沒看到啊，我只是感覺到我好像突破了這層屏障，就馬上過去找你了。我還沒到外面去呢。”
“那你就出去外面看看，然後回來告訴我。我在這裏等你。”
顧宣于是又在無盡的黑暗裏等待，慢慢想着這一切。
如果顧陵能出去了的話，是不是意味着其實封印已經不穩了，只是為什麽自己不可以出去呢？這種陣法還會有男女之別的？顧宣皺眉，就怕這種區別又會導致什麽其他的意外。算了，現在自己這種狀态，還擔心外面幹嘛呢。
顧宣不知道外面的時間，只覺得這方天地裏的時間被無限地拉長，他們沒有計算時間的工具，看不見太陽與月亮，身邊只有濃稠的黑暗。
其實應該讓自己一直沉睡的，在沉睡中醒來面對這種黑暗，遠比一直沉睡要痛苦。
當初顧涯萊把他們兩個人當成封印的媒介，把大部分魔族給封印了。這就是顧宣在沉睡前最後知道的事。
“阿姐，我回來了。”顧陵悄無聲息地在顧宣的身後，把顧宣吓了一跳。
顧宣想開口說他兩句，就被顧陵的話堵住了。“我看見活人了。”
放在之前，顧宣還沒有這麽驚訝，畢竟活人随處可見。但現在，顧宣都不确定自己和顧陵是不是還活着的時候，能看到活人已經是一件很驚喜的事。
顧陵繼續道：“但是，他們好像看不到我。我剛剛出去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我和他們打招呼，他們都沒有理我，都在收拾農具準備回家。我想問一個伯伯的時候，他直接穿過了我的身體。太可怕了。”
“那你應該就不是實體，能看到……不，應該是感知才對。沒有實體只有思緒能知道外面發生的事情，是因為這道封印把顧陵認成了自己的一部分嗎？”能感知到外界，這已經很好了。只是不知道自己和顧陵的本體在哪裏，若是被儀式火化了，只怕就要在這裏呆上一輩子了。
“我看到山下的那個村子了，你還記得嗎？當時阿爹帶着我們上山的時候還經過那裏呢，他們當時燒的飯很香的。”顧陵繼續補充，期望顧宣能想起來一點。
顧宣想起來了，雖然不理解顧陵為什麽會對村子的印象是飯香……顧宣對它的印象是炊煙飄上雲層，像是一大片的迷霧。看到的時候，顧宣感覺自己也在跟着那片煙霧一直往上飄。
“我只去了一邊，另一邊……我怕太晚了什麽都看不見，就回來找你了……”顧宣沒有管他的借口。
如果顧陵今天感知的這一邊是人族，那他沒來及去的另一邊，可能就是魔族。
果然，第二天顧陵說的話就證明了她的猜測。
另一邊的人顧陵沒見過，在那裏生活的“人”，都長得奇形怪狀的，脾氣也好大，每天都好吵，但顧陵很喜歡這裏，因為他沒見過這裏。
顧宣感知不到外面，每天都等着顧陵“回來”和她說外面的事情。她聽的很仔細，有時還會問顧陵有沒有看到阿娘來找他們。顧陵每次都只能回答沒有。
顧宣每次聽完都不說話了，只是摸着顧陵的頭，一遍又一遍。
以後就只有我來照顧你了，阿陵。
直至顧宣從封印中出來，混進了清峰山弟子的隊伍裏，都沒有再見到顧涯萊和柳霁。
顧宣睜開眼睛，便看到靠睡在對面的王家姐妹。那個逃出封印的魔族把原本美滿的一家人拆散，只剩下了這對相依為命的姐妹。她們被迫離家，都是要去尋找生的希望。
清峰山救下她們的時候說，如果沒有其他的地方去了，可以一同前往清峰山，他們會為無家可歸的人提供一個暫時的居所。教她們謀生的手段，為她們提供一些小幫助，之後可以自行下山或是被安排進清峰山在山下的鋪子。
顧宣很好奇他們從哪來的這麽多銀子來幹這種善事，既要養宗門的弟子，又要養這些從不同地方前來的百姓。但大概率問了他們也不會說，不如不問。
“顧姑娘，你醒了。”顧宣這才想起來自己好像還沒問過人家的名字。
“王姑娘，同行這麽久了，還沒問過你的名字呢。”
“我叫王逾春，妹妹叫王逾曉。顧姑娘，你是怎麽知道我們姓王的呢？”王逾春冷不丁抛出了個問題。
顧宣瞳孔微縮，腦子徹底清醒過來：“之前偶然聽見你和那些弟子提過。只是我想着我們之間差一個正式的自我介紹。”所有才突然問你名字？顧宣暗自想，好拙劣的借口。
“顧姑娘的‘xuan’是哪個字？萱草的萱嗎？”王逾春正了正身子，沒有才糾結顧宣的答案。
“宣州的宣。”顧宣答道。可腦海又控制不住地出現了另一種說法。
“你的字是宣紙的宣，宣紙能承萬字，難蛀難腐。宣兒，記住你的名字。”
顧宣壓下上湧的靈力，轉頭撩開簾子，看向窗外。
他們的馬車正好經過大片大片的麥田，沉甸甸的麥穗把麥稈壓彎，今年應該是一個豐收的好年。
顧宣突然想起自己和顧陵跟着顧涯萊穿過一個個村子，不停趕路的時候遇上的場景。
有些人為了躲魔族，躲進了大片的麥田裏，那時麥穗還不是很沉，高高的麥稈足以讓他們不被發現。可是那些魔族好像特別篤定裏面有人，從麥稈的根部一腳一腳的踩折，一片片地搜尋。
那天的血，濺的比麥稈還要高。麥田裏響徹凄厲的叫喊聲。
但顧涯萊沒有為此停住腳步，他像是對這一切毫不知情一般，還是帶着他們前進，甚至腳步更加急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