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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廢樓

廢樓

眼前的棕發男人笑得明朗，他頭發蓬松淩亂，眼睛很亮，笑起來的時候會露出虎牙。

時究并不認識眼前那人，但他的語氣是熟悉的。

他猜到了他是誰。

不過在對方妄圖熊抱的那刻，他還是躲開了。

特洛斯往前奔去，差點剎不住車，猝不及防看到眼前從飛行器下來的龔玄，一雙冷眸就這樣注視着他。

他張開的手臂尴尬一頓，故作無事地放下，然後神情訝異地說：“殿......首領，你怎麽來了？”

“當然是來檢查你們工作。”

龔玄在時究的身後，踩着地面的枯枝走了過來，暖陽在他臉上跳動，微寒的眉目似乎化了些。

遠處有幾個騎士都遙遙望了過來，周圍的氣氛略微肅靜。

特洛斯心中奇怪，心想大殿下今天這麽閑麽。

他重新将目光放在時究身上，語氣不掩興奮：“兄弟，之前我就特別看好你，特意向首領引薦，沒想到現在咱就一起工作了，這就是緣分，以後執行任務咱們組個隊呗......”

“人偶精，之前你還騙我，害我擔心了好久。”時究說。

“那哪能叫騙，是當時情況危急沒時間解釋......”

特洛斯正要滔滔不絕，忽然聽到龔玄的聲音。

“到哪一步了？”

特洛斯猝不及防被打斷，想說的話一下子噎了回去。

他愁眉苦臉地道：“還沒個頭緒。”

龔玄：“效率還是一如既往。”

時究在他們說話間目光放遠。

只見遠處黑色的土地上，是幾具燒焦的屍體，更遠處是一個焦黑色的建築，鐵鏽味與燃燒的刺鼻味道回蕩在空中。

耳邊是能量檢測儀不斷發出的警告聲。

瞥見龔玄微冷的神情，特洛斯連忙解釋道：“先別急着指責我，這裏的情況很奇怪，普通人進去這棟樓都會受影響，我只好用我的人偶前去查看。”

“這一大片樓都是出租屋，雖然環境不大好，但價格低廉。很多荒野上的人或是貧困家庭都住在這裏。但這個地方近段時間開始頻繁發生自殺事件。前幾天更是離譜，直接起了一場大火，有棟樓半邊都被燒沒了，裏面的人也死傷大片，但更詭異的是他們還在繼續生活，每天跟平常一樣的上班吃飯吵架睡覺......”

特洛斯說完這話，手指往前方一晃，光芒掠過，眼前出現一個彩色的氣泡，裏面是大樓內的近景。

時究看到此幕眼底訝異，他忽然反應過來，這就是特洛斯的能力，也許他們當時也是這樣觀察自己的。

眼前的場景說是廢墟不為過，整棟樓都被大火腐蝕成灰黑色的軀殼，空中是燒焦與腐屍的味道。

畫面滑動，他可以看到裏面還有人在走動，一樓已經破碎的黑色窗子內隐約有個人影，看不清表情，似乎在不斷切菜。

場地內還有渾身燒傷的孩子跑來跑去，整個面目都看不清了，滿身焦黑，他在追着一個同樣焦黑的球狀物體踢來踢去，不斷瘋狂大笑。

大樓裏的所有人似乎并沒有意識到這裏已經是一片廢墟，也沒意識到自己滿身燒傷。

的确很奇怪。

龔玄正要說話，忽然聽到時究的聲音：“一樓那個切菜的人，再看一下。”

特洛斯略微訝異地看着他，然後照做。

時究發現，自己竟然能從特洛斯的人偶視野裏，感受到裏面人的能量波。

雖說很微弱，但是能看見。

每個人的能量波動都不一樣，大樓裏有的人已經沒有能量波動了，因為他們已經死了，也有的很微弱，這是受傷了。

但此刻他們都行屍走肉一般，完全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任憑鮮血流淌傷口惡化。

那個切菜的男人周圍散發的能量線條跟其他人不同，更為強烈。

龔玄視線落在身旁的時究身上。

此時他似乎已經完全進入了狀态，他一旦想做什麽的時候，神情就會很認真，碎發下的雙模深處金色光芒閃爍。

時究還想得到更多信息，特洛斯提供的視野終究還是有局限。

于是他直接往前走去。

身後特洛斯微微錯愕，連忙喊道：“等等......”

龔玄擡眸。

時究跟着直覺一路往前。

他走到那窗戶面前，這一瞬間他很想帶一個口罩，因為周圍腐爛的味道太過刺鼻。

看到眼前這一幕，他終于意識到這種味道從何而來。

因為對方正在切一具外表黑色的屍體，血液與碎末飛濺，場面血腥惡心。

男人身上滿是燒傷，整個人看起來狼狽不已，但他像是完全沒意識到似的，嘴裏還不斷嘟囔着：“牛肉的價格越來越貴了，孩子也吃的越來越多，那臭婆娘還敢襲擊我，我要讓她知道教訓......”

他似乎很激動，說的時候手中也越來越用力，血肉飛濺。

時究嘗試在對方面前揮手，甚至大聲呼喊，對方都熟視無睹。

因為靠得近，有些東西時究便看得更加清楚，切菜男人身上是一種紅黑色的震顫線條，此時正以他為中心輻射出去——遠處有女人正在大聲叫罵，在泥濘中翻滾玩耍渾身燒焦的孩子，隔壁還有對鄰居在吵架，拿着菜刀互砍對方焦炭般的身體......這些人都被包裹着這種特殊的能量波。

可以說，是眼前這個人，影響了這個廢墟般的大樓。

此刻眼前的男人還在不斷罵罵咧咧：“這個死女人，給臉不要臉，看我以後怎麽收拾她......”

他情緒看起來很激動，雙眼憤怒到發紅，聲音也越發短促尖銳。

......

時究若有所思，想整體觀察一下這棟樓。

剛後退幾步，忽然發現自己撞到一個人。

然後是一股清涼微冷的味道，像風穿梭雪的琥珀雪松，但又多了幾分深海珍珠般的溫潤。

這幾天他已經很熟悉這個味道了。

但轉頭，感受到那個猝不及防的距離，神情還是略微一頓。

龔玄不知什麽時候也過來了，他站在廢墟之中，眼眸微垂。

因為剛剛時究突然退後撞入他的懷裏，他的手還扶着他的肩膀。

時究感受到身邊骨節分明微涼的手。

天光灑下，某個角度，對方在光芒中的臉也融成一幀幀的光暈。

然後他聽到對方說話了：“在看什麽？”

時究：“在看你。”

龔玄沉默了。

他低頭看着眼前的人。

少年雙眸明澈，裏面暈染了許多光線折射的瑰麗色澤。

他忽然想起那天房間內，對方微微傾身，紅唇微張，臉上帶着笑意，眼底卻漫不經心，說出的那句大膽露骨的話。

眼底掠過奇異的光。

其實時究此刻的關注點很奇怪。

他看他并不是因為他好看，誠然，的确好看，但他其實在看他們的身高差。

眼前的男人肩寬腿長，再加上獨有的氣質，盡管沒有刻意散發攻擊性，但壓迫感很強。

時究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總是想和他比較一番。

他覺得，自己還是再長高些比較好。

自己應該還能長吧？如果有那種有助于長高的藥劑也可以試試。

不想輸。

遠處的特洛斯從彩色氣泡中看到了這一幕，盡管人偶隔得有點遠 ，但還是能感受到兩人之間的微妙氛圍。

“是錯覺麽，我總感覺這幾天他們的關系進步的很快。”他轉頭對身邊的一個騎士說。

這個騎士是雲瀾城分部下面的騎士團，之前也聽過公司最近的傳聞，聽到這裏，他露出一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笑。

豈止是關系好。

沉默片刻，龔玄終究率先移開目光。

“別看了，我臉上有花麽？”

時究：“......”怎麽感覺這家夥耳尖有點紅，錯覺？

龔玄冷然：“處理眼前的事。”

時究移開目光，進入正題。

他指着那嘴裏咒罵的切屍男人說：“這棟樓可能都是受這個人影響，他是能力者？”

時究雖然能看出普通人和異變者之前能力波動的區別，但他發現普通人在受了異變物或是異變者的影響後，身上也會散發出奇異的能量波，影響程度越大，波動越強。

龔玄看着眼前的人，目光微微眯了下。

然後他說：“是，不過他還受了另一種影響。”

說完這話，他朝不遠處的身影喊去：“特洛斯。”

“诶，我來了。”

耳邊響起回應聲，不過來的人不是特洛斯，是一個五官精致的少年。

時究認出這是他當初所見的人偶。

人偶少年開口道：“我本人就不過來了，太近了我會受周圍能量波的影響。”

時究被喚醒某種回憶，揚起嘴角說：“阿瑟頓，好久不見。”

人偶微微一頓，随即笑道：“你可以叫我阿瑟頓二號。”

他扶住耳邊的耳機：“稍等，我這邊接線愛麗絲。”

時究聽到這話轉頭問龔玄：“愛麗絲是誰？”

龔玄道：“人形電腦，信息分析員。”

時究被這幾個詞驚到了，問道：“人形電腦什麽意思，她不是人麽？”

龔玄語氣平靜：“以前是人，你以後會認識她的。”

時究又問：“他們為什麽會受影響？”

“能力等級不夠高，或者異變方向不适應，都有可能。”龔玄垂眼看他：“你問題太多了。”

明明是平淡的話，熟知龔玄的特洛斯卻從裏面聽出一絲不同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