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入獄
入獄
時究睜開眼,看到了一雙似囊括了星河月影的眸,光輝下他肌膚近雪,帶着冷意。
鼻尖是一種很難形容的香氣,帶一絲溫涼,舒适而飄逸,像穿過森林雪地的風。
心中升出某種奇怪的感受。
他分明記得,之前下面沒有人。
身後是逐漸而來的腳步聲,騎士團将他們包圍住,他們手中拿着金屬質地的武器,在月色下閃着光。
一個半邊身體是鋼鐵的男人走了過來,他正是剛剛把時究從空中飛拽下來的人,此刻臉上的神情頗為怪異,欲言又止。
時究心中咯噔一聲。
絨啾此時也醒來,在他胸口拱來拱去。
時究壓住衣領防止它出來,然後瞬間蹦起,踩着身下的人,再次躍起逃奔——
衆人看着壓在下面的龔玄:“......”
步文感覺自己下巴要掉了,甚至都忘記去抓時究,顫聲道:“首、首領......”
時究此時也搞不清狀況,按理說抓偷渡這也太興師動衆了。但他并不想把主動權方在別人身上,首先他得逃離這裏!
然而沒走幾步,他聽到身後風吹衣袍的聲音,似乎是剛剛被自己踩了一腳的人站了起來,然後空中的氣流變了,一柄利劍出現在他身前——
“咻!”
他在雪亮的劍光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僅僅是在瞬間,這柄劍瞬間變幻成無數柄,團團将他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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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龔玄緩緩站起來,他漫不經心地整理了一下領口,看向時究的方向。
他說:“你別想走了。”
時究自然不會聽話,他冷哼一聲,腳一蹬地,瞬間往空中而去。然而那數十柄劍卻跟上了他,旋風般的聲音在耳邊回蕩,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壓力席卷而來。
時究眉心微蹙。
這樣的劍術,還是他來這個世界以後第一次感受到。
他不是沒見過頂尖的劍術,曾經他生活的世界,見過許多出類拔萃的劍修,但與眼前的劍法,似乎體系不同。
下面的步文這時才逐漸反應過來,他揚起機械手臂,正要想剛剛那樣将時究拽下,龔玄突然攔住了他。
“你別出手。”他說。
不容置疑的。
步文有些詫異,雖然他和着新任領導并未接觸多久,但卻覺得他對眼前的少年有種格外的容忍。
龔玄并未解釋,只是說:“你帶領騎士團去處理船上的人,被變異體感染的人全部關押觀察,這個人交給我。”
步文心中更奇怪了,他見識過龔玄的異能,如果使用那個,分明可以直接解決。
此刻将心中種種疑惑按下,步文只好回道:“是。”
時究身後是散發着幽幽冷光的月,他聽着風在劍尖上流過發出金屬摩擦的聲音,目光凝肅。
他閉上了眼。
睜眼的瞬間,眼底金色光芒閃爍,他再次看到了空中的能量波動,無數紛亂的線條在眼前舞動。
然後,他找到了薄弱的那一處,狠狠地沖了出去!
“轟!”
龔玄在月色下擡眸,眼底掠過贊賞的神情。
少年的碎發被風揚起,面容比之前在氣泡中看到的更為明澈,若是光看外貌,像一個被保護的太好,不谙世事的小少爺。
與他此刻身手果斷眼神兇狠的樣子截然不同。
他想起了之前在血與炮火中,那變身為兇獸向小醜襲去的瞬間。
也是與現在一樣,眼底像有什麽東西燃燒。
這樣很好,天灼團不需要受人保護的菟絲花,大多數人都是從血裏走出來的。
總而言之。
先帶回去吧。
這個想法掠過之後,他手指掠過一道元素之力,注入遠處的劍中。
時究剛沖出重重利劍的包裹,忽然感覺身後波動又是一變,然後他聽到了高昂的龍吟之聲,一只雙瞳金色的巨龍從劍中瞬間出現——
這一刻周圍的光都隐匿了。
一股狂暴的風襲來,狠狠地撞上了他!
時究瞬間落地!
意外的是,那力量消退了。
他并沒有受太重的傷。
周圍煙塵四起,在漫天塵埃散開後,他看到了眼前的身影。
光輝落在那人的身上,他并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穿铠甲或是軍裝制服,深色的衣服領口微敞,帶起一陣清逸的風。
明明是随意的打扮,卻精致獨特凸顯于身後的夜色。
龔玄接過落下的劍,瞧着他,問:“剛剛踩的舒服麽?”
時究目光複雜。
這人很強。
但他很快“嗯”了一聲,擡頭笑道:“不僅踩得舒服,還想再踩一次。”
他笑得很好看。
龔玄略微頓了片刻。
這話落下後,漫天黃沙突然在此散開,緊接着一道風刃便朝龔玄襲去,時究嘴唇微勾,趁此機會逃竄——
他的速度很快,沒有了劍的束縛後,他的身影很快便消失于此處。
龔玄眼神也不見絲毫惱怒,只是落下一句話。
“你給我過來。”
就在這話落下的一瞬間,空中能量波動瞬間繃緊。本已經要逃離此處的時究,感覺自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束縛住——
他想要克制這股力量,但卻無法抑制地,僵硬轉身,朝龔玄一步步走去。
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包裹。
每走一步,那模糊的面容便越發清晰。
直到他對上他的眸。
在裏面看到了自己的倒映。
龔玄望着他。
他似乎很有耐心,好一會兒才慢悠悠地拿出手铐。
然後是他隐約帶着笑意的聲音。
“你被逮捕了。”
......
車上,時究左右兩側各一個強壯魁梧的騎士,他帶着手铐,面無表情地坐在中心。
他的身形較瘦,再加上面容太有欺瞞性,竟有幾分委屈巴巴的感覺。
絨啾跟他分開了,被帶到另一個地方。時究看着窗外景色不斷後退,發出了一個悠遠的長嘆。
“哎。”
騎士們對此熟視無睹,牢牢地看守着他。
“哎......”時究再次幽怨地嘆息。
等到他嘆息了第十九次的時候,終于引起坐在前排的人的注意。
“有話就說。”
時究做出一副悲傷的樣子,嘆息道:“我只是覺得,我好像一直都運氣不好。”
兩邊的騎士暗瞧瞧對視一眼。
“我從小就是孤兒,無父無母,一個人在荒野流浪,渴了就喝露水,餓了就随意撿點東西吃。從小我就聽別人說雲瀾城是大城市,所以我想着自己一定要去看看。可最終費勁千辛萬苦,躲過了一路上許多壞人,最終還落得這種結局。”
他抹抹眼底不存在的淚:“正常人誰會想着偷渡呢?可我連個普通人有的身份銘牌都沒有,孤身一人在世間流浪。我一直都知道別人能輕而易舉地擁有我夢寐以求的東西,但我還是很努力地活着,期待着自己有一天運氣能好起來,就算一個人孤獨走過很多路,我也想着......堅持下去。可最後,我朋友也走丢了,匆匆錯過好多人,還被你們抓了。”
車內很安靜,一位騎士保持原來的姿态,眼眶卻有些紅。
“你這編故事的能力挺好。”一個聲音在前面,清晰而平靜地傳來:
“我本以為你是襲擊騎士團,擾亂秩序,現在再加一項偷渡。”
時究大驚失色:“你們不是因為偷渡抓我的麽?”
前面的人似乎笑了下。
“你知道你錯哪兒了麽?”
時究思考了會兒,肯定地回答:“我錯在不該把你當肉墊,還踩了你一腳。”
兩位騎士肌肉微微繃緊,努力抑制自己的嘴角不要上揚。
時究見對方沉默,心道不好,連忙補充:“我是關心則亂啊,之前你們帶走的毛茸獸,是我唯一的朋友了,他被感染了,我沒辦法......”
對方依舊沉默。
時究:“事後我也非常悔恨惋惜,我願意讓你踩回來彌補我的過失。”
那個聲音說話了,帶着一絲慵懶,仔細聽還有一絲揶揄的味道。
“十倍。”
“什麽意思?”
“我十倍還回來。”
時究喉嚨稍微滾動一下,小心翼翼道:“那你能輕點麽?”
車到地方了。
司機偷偷瞧着龔玄的神情。
他此時心情好像......還不錯?
時究等了很久。
然後他聽到龔玄不帶情緒的聲音:“下車。”
......
一般進入監獄之後都得上交身上所有的東西,換上囚服。但有人似乎吩咐了什麽,時究并未走這個流程。
時究一路跟着獄警前去監獄,眼底掠過暗光。
他可以很輕易地掙脫眼前這些人,但想到絨啾,他打算先觀察一段時間。
令人意外的是,周圍光線并不陰暗,一路走過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板,身側有兩樓高,灰白色的栅欄裏許多人望過來,男女老少皆有,還有人沖他吹了個口哨。
時究被安排在第二樓最裏面的一間牢房,這是個單間,有點意外的是裏面還算幹淨,床和桌子都有,桌上還擺滿了這個世界的書籍,一切都像被精心收拾過。
獄警看着眼前身形單薄的少年,問:“你有什麽需要的就說。”
這是上面的人吩咐的,叫他稍微照顧一下,可以滿足他不算過分的要求。
他之前揣摩着意思,這人不久之後應該會放出去,而且還是那位要的人。
因此獄警收起了往日兇戾的神色,語氣也客氣了些。
時究可憐巴巴地看着他:“警察叔叔,我有點餓。”
獄警擡頭,看了眼對面大樓上挂的鐘表。
現在還不是吃飯的時間。
他猶豫片刻,最終還是說:“那你等着,我去跟你拿。”
“謝謝。”時究乖巧一笑。
獄警走之後,時究神情冷了下來,他仔細觀察周圍的環境,發現自己破開這個灰白的栅欄很簡單。從剛剛的路線來看,自己避開這些人的視線,逃脫也不難。
剛剛跟那人交手過,按理說對方知道自己的實力後應該會派人嚴加看管,怎麽會這麽放心他?
難道是陷阱?
這個念頭剛一過,他聽到隔壁傳來一個吊兒郎當的聲音。
“喂,你是關系戶吧?又是單間又是給送飯的。”
轉頭望去,是一個看起來就桀骜不馴的男人,此刻正挑着濃眉看着他。
時究說:“我不是。”
“誰信。”男人冷哼。
“真不是。”時究仔細回想了下,說:“不過有個人的态度對我很奇怪,不知道是有什麽陰謀。”
男人聽了此話認真打量時究一眼。
眼前的少年身形單薄,雙眸深處有一種很安靜的氣質,像月色下的溪水,五官輪廓柔和。
他嗤笑一聲:“什麽陰謀啊,估計是看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