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同類?
同類?
時究趴在高處的鐵窗往外張望,遠處,流水般的月光在長街流淌。
外面的光景融化于他眼中。
盡管來到這個世界後境界倒退,但他也比普通人看得更遠,聽得更多。
令人意外的是,盡管深夜,街上的人卻很多。
載滿貨物的車進入小道,遠處很快圍過來一群穿着铠甲手拿武器的人。有人走下車,給他們遞上香煙,帶着讨好的笑,與之交談。
夜風帶來遠處的喧嚣聲,彩色斑駁的燈光絢爛晃眼。一個邊緣挂着彩燈不斷跳躍閃爍的牌子上寫着三個字——雲夜鎮。
時究能聽到僅隔一牆,鄰邊傳來震耳欲聾的歌舞聲。不同于以前他去人間閑逛所聽的或是铿锵或是典雅的樂曲,而是震耳嘈雜,富有節奏。
或者有的房間,那些低微的喘息聲,混合着一些令人浮想聯翩的話語,交織成暧昧的顏色。
時究偷聽了好一會兒,心想,這群人類崽子,玩兒的太花了。
他收回靈識,看向前方的鐵窗。
盡管實力倒退,但破開眼前的鐵窗,也不是不能做到。
“怎麽樣,外面有人把守麽?”下面的女孩詢問。
“有,但人不多。”時究看着外面那幾十個人,漫不經心回道。
說話的女孩是之前把他潑醒那位,對方自稱阿朵,之前與他鬥嘴的少年名為伊萊恩。
阿朵說,自己是被家裏人遺棄,伊萊恩則說自己是被人從荒野上撿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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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這些的時候本在清洗身上的傷口,然而時究問到她以前時,她動作放慢了,目光也有些躲閃。
時究心想,也許她在撒謊,因為她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自己的語言上。
但她只是對自己的過去有所掩蓋,其餘問題,她答的很認真。
“這裏是雲夜鎮,是雲瀾城的必經之路之一,有許多流浪者或是荒野上的人在這裏交易......交易的除了貨物,也有人。”
“上次我的朋友就被人抓到這裏,然後再也沒出來過。我們這些沒背景沒家人的小孩,即使死在這個地方,也不會有人來找我們。”
這個在雲夜鎮上的小店,表面是酒館,背地裏也有特殊服務。一些“懂行”的客人,多少都有些特別愛好。
時究聽着,大概明白了,這就跟青樓的意思差不多,他以前在洪荒時,去人間玩的時候見過。
想起之前放開靈識聽到的聲音,他露出一個若有所思的笑。
時究環顧四周,然後忽然問:“你們有吃的麽?”
“啊,沒有。”阿朵愣了下。
“都這時候了還想着吃。”伊萊恩嘟囔一句。
“哎。”時究有點惋惜。
他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跳下,拍掉自己手上的灰塵。施了一個淨塵術,衣衫上蹭到的污漬瞬間消失,煥然一新。
這邊的動靜吸引到屋內不少人的目光。
“窗子這麽高,這人怎麽跳上去的?”
“不會是能力者吧?”
“別想了,能力者是各大城市都在争搶的人才,更別提落到這種境地了。”
伊萊恩眼神閃了閃,走向他,猶豫道:“你是不是......”
“嘩啦——”
這時,耳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厚重的門被踢開,外面跳動的彩色光芒躍進。
身後的少年少女有一瞬間的慌亂。
時究擡頭,眯了下眼。
眼前出現幾個身形身形健壯的男人,眼角有疤,面目兇狠。
屋內的孩子們意識到什麽,都瑟縮起來,阿朵猶豫地往前走了兩步,被伊萊恩拉到了身後,使了個眼神。
時究不動聲色上前一步。
他餘光瞥向之前那精致瘦弱的奇怪少年,對方仍舊在原地,沒什麽表情。
這群壯漢身後還跟着一人,他似乎很注重排場,在所有人出現後,逆着光緩緩走來。
那是個古銅膚色身材高大的男人,神情陰晴不定,眼角有疤。
時究望過去的一瞬間,凝滞了。
他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再看一遍。
只見那猛漢身上穿着帶紗的粉色公主裙,層層疊疊展開,如同牡丹般粉嫩,與對方的彪悍身材,以及下巴青色胡茬形成鮮明對比。
此刻,“猛漢公主”注意到他視線,睥睨低頭,怒道:“看什麽看,不要命了?”
時究:“......”
“巴森蓄大人,所有人都在這了,這次的賣相還不錯。”身邊有人讨好道。
“猛漢公主”環顧一周,滿意點頭。
周圍也有人被他怪異的造型驚到,但沒幾個孩子敢出聲,男人的目光實在太過兇狠,接觸到他視線的瞬間,只覺得他毒蛇一般的眼裏仿佛射出寒風。
孩子們都面色慘白,神情驚恐。
“進來的沒人能活着出去,最好聽話點,少受點罪。”巴森蓄咧嘴笑了。
無人回答,落針可聞。
巴森蓄也很享受這樣緊繃的氣氛,就在這時,耳邊卻傳來一個算得上愉悅的聲音。
“好耶,我聽話,管飯就行。”
空氣再次一靜。
整個屋子裏的人擡眼看他。
時究無視所有人的目光,上前一步,對那領頭的人露出一個陽光的笑。
巴森蓄一頓,往前望去。
說話的少年正是剛剛看他的人,雖然落在這樣的環境,但身上卻整潔如新,碎發下的眼眸清澈,仿佛被天水洗過,肌膚在灑下的月色間如同靜雪。
被賣到這裏的“貨物”都是被挑選過的,但那少年在這群人中,也過于獨特了。
此刻,他也沒像其他人那樣害怕,眼底滿是好奇。
巴森蓄睥睨着,迎着時究的目光。
他的神情越兇狠,少年笑得越開心。
半響,巴森蓄指了指時究,沉聲道:“你,跟我來。”
身後,阿朵瞬間明白什麽,面色一變。
“好哦。”時究便真如他所說的那麽配合,乖巧跟在他身後。
“別去......”遠處的阿朵嗚咽一聲。
時究腳步一頓,然後轉頭落下一句:“別擔心。”
他臉上的神情輕松,但其他人卻不那麽想。
阿朵目光有些出神,想到當初朋友被帶走的時候。
那樣一個剔透活潑的女孩,被丢到荒野的亂墳崗。她找到對方的時候,只見她躺在雜草中,渾身青腫,滿是淤傷,面目都模糊了。
她眼底被恐懼包裹,血液裏湧現的沖動電流一般貫穿她全身。
巴森蓄此時已經敞開了門,外面絢爛的彩光瞬間湧入,照的人刺眼。
就在時究要被帶走的一刻,眼前忽然出現一個身影。
阿朵不知從哪裏拿出一把匕首,朝領頭的人沖了過去!
“跑啊!”阿朵吼了出來。
屋內的孩子們神情一變。第一個出頭的人出現,接下來的人仿佛都多了些勇氣。
然而就在所有孩子準備沖出去的那刻,耳邊傳來巴森蓄的怒吼。
“我看誰敢跑!”
他揮動鐵鞭,地面頓時崎岖破碎,碎屑紛飛!
“砰!”
剛剛正準備逃離的少年眼前出現了一個深坑,身形魁梧的壯漢湧了過來,将少年少女們圍在角落。
阿朵被的匕首并沒有刺穿對方的血肉,她感覺對方的肌膚堅硬如鐵,盡管已經使了所有的力氣,也無法刺破。
緊接着,一只巨鉗般的大手扼住她的咽喉。
“晃開......晃開額......”阿朵艱難發出含混的聲音,手中的匕首“哐當”落地。
“今天你就死在這裏吧。”巴森蓄語氣沉怒。
伊萊恩眼底一瞬間慌亂,頓時沖了過去,然而還沒碰到阿朵,就被身邊的魁梧男人抓住,一拳打了下去。
鮮血從鼻腔嘴角流了出來,他瞬間倒地,痛苦呻.吟。
混亂的場景中,時究的神情變了。
之前待在角落,肌膚蒼白面容精致的少年面容依舊平靜。
他目光鎖向前方的少年,黑色的瞳孔中閃爍着冰冷的光,又似乎在期待什麽。
阿朵只覺得眼睛充血腫脹,整個頭似乎要炸裂開來。她拼命掙紮,想要咳嗽或是呼吸,可是卻無濟于事。
她的力量與眼前的人對比實在太過渺小。
與此同時,她感覺自己的胸口劇烈疼痛,心髒的跳動變得模糊,意識似要沉寂于黑暗......
要死了麽?
不過,原本就活不長吧......
就在她痛苦閉眼的那一刻,忽然感覺扼住頸脖的手一松。
“砰。”她掉了下來,捂住自己的喉嚨,咳出一攤黑色的血。
朦胧的視線裏,只見時究逆着光,他手中是剛剛她掉下的匕首,此時已插入巴森蓄的腹部。
鮮血滴落于地。
衆人退避,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這一幕。
萬籁俱寂,鴉雀無聲。
巴森蓄驚愕地望着眼前的人。
時究無辜笑了下,将匕首抽出。
眼前的利鐵像是遇到什麽堅硬的力量,已經彎曲,只有最前面的鐵鋒上沾着血。
“還挺硬的。”他嘟囔一句。
如果放在他鼎盛時期,對方已經死了,但來到這異世界後實力倒退,已遠非他過去能比。
這邊,伊萊恩尋到空隙,很快沖了上去,将阿朵護在懷裏。
阿朵滿身是汗,她捂住自己的右胸,神情蒼白痛苦。
看到伊萊恩望過來的神情,阿朵勉力笑笑,這個笑容沒支撐多久,她再次發出劇烈的咳嗽聲,黑紅的血從她捂住嘴的指縫中流了出來......
巴森蓄自然不會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他看着正中心的時究,神情危險起來。
角落裏的蒼白少年凝望着這一幕,黑黝黝的瞳孔不斷閃爍,神情奇異。
......
“喲,還可以嘛。”棕發男人看着時究的動作,笑了笑,“看着挺瘦弱的,沒想到力量還行。”
歐式別墅內,旋轉的彩色泡泡将剛剛發生的一切都記錄了下來。
龔玄站在窗前月下,語氣平靜:“目标任務的資料。”
棕發男人:“巴森蓄,SM、異裝癖愛好者,半年前在帝心城專門尋找落單的少年少女下手,淩虐致死八人。後天灼團.派出分部處理此事,對方逃脫。他逃離各城用的身份都是假的,沒想到去了雲夜鎮這個偏遠的地方。”
“他的能力?”
“恐龍變身系,鯊齒龍科,據之前的資料,對方的變身形态近似南方巨獸龍,融合情況百分之五十以上。”
“這樣一個人半年也沒抓到?”龔玄笑了,語氣帶着寒意:“看來帝國是養了一群廢物。”
棕發男人突然覺得有點冷。
他轉頭看了眼龔玄神情,目光有幾分躲閃,咳嗽一聲解釋道:“天灼團如今人手有限,太多精銳都去執行大型任務了,這人融合程度百五分之五十以上,可以變身,實力不弱,而且對方還有同夥。”
“同夥什麽能力?”
“好像是個精神系......”
棕發男人邊說,邊看了眼彩色泡泡裏的情況。
巴森蓄受傷後,眼神逐漸變了,他的體表皮膚開始發生變化,顏色變成灰暗單調的深褐色,長出角質的鱗片,手腳的指甲變得長而尖銳......
他驚道:“不好,對方被激怒了,是否讓人偶一號動手,否則在場的人可能有危險!”
“等等。”龔玄眸光落在那面容幹淨的少年身上。
......
“巴腎虛大人,您別這麽看着我。我是最懂事的了,只要管飯,我會乖乖聽話的。”
時究仰頭看着眼前的人,說道:“而且你可以講道理嘛,不要随便出手呀。”
他似乎真的在與眼前的人商量,眉眼也是帶笑的。
巴森蓄從這個面容無害的少年身上,感受到某種隐秘的壓力。
腹部還在滴着血,傷口并不大,但帶着撕裂的疼痛。
這無疑是一種挑釁。
剛剛眼前少年的速度極快,快到他并未看清,下一秒便受了傷。
這人是速度系的能力者?
他眼底掠過戾色。
下一瞬間,一種奇異的力量在他身上擴大,古銅色的肌膚變得嶙峋,覆蓋上凹凸不平的鱗片,他的身形逐漸變大,那是一只骨架極大的異獸,鋼刃一般鋒利的牙齒,尾巴尖長細,腦袋巨大,像一只蜥蜴。
驚心動魄的嘶吼聲響起,地面開始顫動,所有人驚恐地看着這一幕。
“轟轟——”
房間搖搖欲墜,角落裏的少年少女們蜷成一團。
阿朵看着那怪物身下的時究,少年的身形被襯托成渺小的一點,仿佛下一秒生命就會被那利齒般的牙齒咬破喉嚨。
她咳出咳出一攤黑血,撐着搖搖欲墜的身體,語氣含着哭音。
“快跑......”
眼前的異獸映在時究的瞳孔中。
所有人都覺他吓傻了。
伊萊恩痛苦地閉上眼。
時究在那巨獸要撕咬到自己的一瞬間,跳了起來,露出雪白的牙齒。
看着眼前覆蓋着鱗片的異獸,他感覺自己血被點燃了。
不是害怕,而是興奮。
他有多久沒戰鬥過了呢?
他從小被追殺,被哥哥殺,被敵人殺,漫長的歲月裏,戰鬥的本能早就刻在他的血脈之中。
伴随着震耳欲聾之聲,另一個巨大的異獸出現——羊身虎爪,雙目炯炯,足有數十丈的身軀頓時展開。地面瞬間碎裂,裂縫猙獰延伸。
時究化為饕餮,朝眼前的人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