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rows

第1章 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初秋的天氣還留有夏日燥熱的餘溫，風是爽朗的，像青碧色的蘇打水。

聽得“咻”地一聲，一枚箭矢穩穩地紮進靶心。香樟樹的葉子飄然而落，圍觀的人群齊齊發出驚呼聲。

虞千景冰冷的臉上沒什麽表情，他目視前方，又搭上了一支箭羽。他拉弓的動作沉穩有力，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一定會覺得眼前是一幅靜止畫面。

箭是瞬間射出去的，在空氣中發出極悅耳的弦音，風吹起虞千景額前的碎發，他的瞳孔裏流淌過一絲水的清光，瑩潤有澤。

虞千景旁邊的那位仁兄表現得就沒那麽出色了，弓沒拉滿就着急發箭，結果自然可想而知，箭矢甚至都沒紮中地面，蹦跳了幾下摔在一邊。

人群中傳來幾聲調笑聲，男生羞得滿臉通紅，硬着頭皮又射出去一只箭，僅僅比之前的距離多了兩三米而已。

虞千景似乎沒看到眼前這一幕，他拉出一個滿月弓，神色冷淡地射出最後一支箭，再次穩中靶心。

人群又一次傳來驚嘆聲。虞千景收了弓轉身離開，突然感到身後有一陣風向他襲來，風裏有淡淡的海鹽味，很像夏日東南亞的海濱。一個男孩子剎停在他眼前，他有着很漂亮的卧蠶，眉眼彎彎，沖着虞千景笑道：“我叫談心，大三新傳，有沒有興趣約拍一組照片？”

談心。

這是虞千景第二次看見談心。

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還是在三年前，他的身高比現在略矮一點，皮膚和現在一樣還是很白。男孩子太白了無論是誰都會印象深刻。

虞千景那時覺得陽光下的談心白得發光。

虞千景第一次看見談心時，他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從黑壓壓的人群中看過去，他只是覺得談心長得比其他人要順眼。

虞千景的目光落在談心的臉上。

一張過分精致的臉。

虞千景想起三年前的談心，那時他已經凸顯出分外優越的五官，像個精致的瓷人偶。學校的貼吧上直到現在都還置頂着有關談心的帖子，帖子上說談心是高三七班的校草兼校花。

虞千景也是在那裏才知道，原來他叫談心。

談心見虞千景沒有反應，開口道：“無償的，學弟。我經常幫咱們學校的同學拍照片，只不過會挑幾張發在我Theirs的賬號上，你看。”談心拿出手機，在手機上點了幾下，亮出手機屏幕。“喏，這就是我的賬號，每次約拍後的照片會選幾張發在上面，也算是給自己做宣傳。”

Theirs是當下國內很火的分享生活日常的app。網絡時代改變了傳統的文字閱讀的習慣代之以圖像和視頻，尤其像談心這種以圖像為主的攝影博主，粉絲量是可想而知的。虞千景低頭看了一眼，主頁上的幾組置頂照片看來是談心的得意之作，一組是畢業學姐們穿着學士服行走在學校的梧桐大道上，女孩們走過的路上有光的碎陰。一組是情侶照，致敬史密斯夫婦，殺手暗黑風，光線很漂亮。還有一組是風景照，布達拉宮在雲的彼端，在這之上的天空是非常麗的藍色，地上的積水反照着天上的藍，像鏡子。

“當然拍的照片，你也可以選，你選的那些我就發，其他沒你允許，我絕對不會發。”談心笑笑。

虞千景握了握弓，他望着談心琥珀糖一樣的瞳色，開口道：“什麽時候？”

談心嘴角的梨渦更深了，“什麽時候都可以，只要你方便。”

“我現在還不能保證我的時間。”

“那我們加個好友，有時間了你就敲我。”談心點開自己的微信二維碼，他眨着眼睛仔細看着虞千景，“學弟，我覺得我們好像在哪兒見過。”

虞千景掃碼之後發送了好友申請，“在哪兒見過？”

“好像在很久以前，”談心點了手機上的确認，“不過我記性不太好，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來。”

虞千景收回目光，看了一眼手機上已經添加成功的界面，微動腳尖正準備離開。

“學弟，你叫什麽？我好備注。”

“虞千景。”

“虞千景，”談心回味了一遍，“好名字。”談心拉了拉相機背包帶子，“我叫談心。”

“你說過一次了。”

“啊哈哈哈哈，”談心不好意思地撓撓腦袋，“我就說嘛，我記性很差。”

談心的記性确實夠差，早在三年前，虞千景就知道了。他朝談心輕輕點了點頭往會場外走去。

風吹起樹的葉子嘩啦啦地作響，蔚藍的天空下翻湧起青綠的海浪。虞千景聽得到人群中關于他的議論聲，連同那些議論聲而來的還有來自異性仰慕熱切的目光。虞千景早就習慣了這些，他一邊走一邊戴上了耳機，耳機裏響着小提琴的琴音，《一步之遙》，纏綿婉轉。虞千景微眯了眼，音樂是有記憶的，他聽着這首曲子覺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過去。

黃昏。暮色。偌大空寂的教室。少年背着光，挺拔清瘦的身影剪在撲撲吹起的白色窗簾上，姿态優雅地拉奏小提琴。

虞千景停了腳步。地面上的陽光把會場內外割裂成兩個空間，明暗的分界線停在他的足尖。他低頭望着眼前的那片光，微微勾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