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攻略第23天
第23章 攻略第23天
劉伯麓聽見林荞當着自己的面撒謊, 對林荞的身份更好奇了。
“你到底是什麽人?”劉伯麓語氣中透露出對她的不信任。
“劉老先生請您相信,我對您沒有惡意,只要您答應我的請求, 我可以立刻告訴你王奶奶在哪兒。”林荞只想趕緊把這個任務做完。
提到王桂淑老人,劉伯麓猶豫了,終是點頭, “我答應你, 你說。”
林荞把王桂淑老人的住址告訴他, 劉伯麓這才知道, 原來自己找了這麽多年的人就在離他不到十公裏的地方。
林荞把自己早上和王桂淑老人的對話告訴他,劉伯麓一開始怎麽也不肯相信自己心心念念了幾十年的姑娘早就把他忘了,一直到後來林荞重新打開手機放出錄音, 他才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這樣也好, 也好……”
順利完成任務,林荞準備告辭, 臨走前給蘇正行回了個電話。
蘇正行接了,但沒有主動說話。
“蘇總不好意思啊,剛在手機掉地上摔關機了,我已經從那個老爺爺家出來了,馬上就坐車去機場了, 您不用擔心。”林荞對着手機點頭哈腰, “耽誤了您寶貴的時間,實在不好意思!”
出乎意料的, 蘇正行沒有多說什麽, 只是冷冷回了句, “知道了。”
得知他可算放棄來找她了,林荞內心長抒一口氣。
電話挂斷, 司機師傅問蘇正行,“蘇總,請問需要掉頭回去嗎?”
蘇正行靠上車背,半張臉籠罩在陰影裏,看不出神情。
“繼續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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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荞準備從劉伯麓家走的時候劉伯麓提醒她:“這裏一天只有兩班車,一趟是中午十二點,一趟是下午四點半。”
林荞看了下手機上的時間,現在才不到一點半。
她試着用手機在這裏打車,都已經加到兩倍價格了,半個小時過去還是沒人接單。
不過知道蘇正行不來了她也就不着急了,厚着臉皮在劉伯麓家找了個小板凳坐着,現在去路邊站着等車既要曬太陽還要吃灰,不如坐着玩會手機。
劉伯麓也不管她,在門口一根一根地抽着煙。
玩了好一會手機,林荞擡起頭來看見他孤獨又落寞的背影,搬着小板凳過去在他旁邊坐下。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有些事還是要看開一點。”
林荞自顧自在一旁說,劉伯麓知道這話是說給他聽的,覺得有些好笑,自己活到這把年紀了,竟然有一天還要一個黃毛丫頭來開導自己。
“你才多大年紀,知道什麽如意不如意?”劉伯麓搖搖頭。
林荞反駁,“這跟我有多大年紀一點關系都沒有,哪怕是三歲小孩也有自己的煩惱,可能在您看來這些煩惱微不足道,但它确實實在在帶來了痛苦。”
“一個學生可以因為父母的貶低而痛苦,一個打工人也可以因為付出了努力但沒有回報而痛苦,當你不是他們本身時,你能說這種痛苦是有輕重的嗎?”
“痛苦是沒有辦法比較的,它屬于個體,在痛苦面前,我們都是一樣的。”
劉伯麓沒想到這個小姑娘還頗有一套自己的理論,與她閑話起來,“那你的痛苦是什麽?”
林荞沉默,良久後才輕笑一聲,“我的痛苦就是沒錢,要是有錢了我就沒有痛苦了!”
聽到她的回答,劉伯麓不置可否地笑笑。
其實真正的痛苦是很難宣之于口的,能輕易說出來的都不是最令人痛苦的。
林荞陪着劉伯麓老人在家門口的棗樹下坐了一下午,四點鐘的時候她起身告別,卻聽到附近響起了一陣炮竹聲。
既不逢年也不過節,哪裏來的炮竹聲?
而這個聲音劉伯麓卻很清楚,在農村,這代表一個生命的逝去。
“你快走吧,等天黑了恐怕就要害怕了。”劉伯麓說。
臨走前,林荞不放心又把自己的請求說了一遍。
劉伯麓嘆氣,本想說自己向來說到做到,話沒說出口便想起自己長達六十年的食言,最終只是點了點頭。
得到劉伯麓的承諾,林荞喜滋滋地往外走,心想這下十萬塊是穩了,這麽多錢可得好好規劃規劃!
剛走出劉伯麓家門口沒兩步,一個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陡然在眼前出現,林荞瞬間吓得臉都白了。
“蘇、蘇總?”
不遠處,蘇正行單手插在西褲口袋裏,冷着一張臉問她,“你不是說你已經離開了?”
林荞的心髒瞬間跳得比地鼠打洞還快,吞了吞口水道:“我、我還沒等到車,這裏一天只有兩班車……”
越過林荞,蘇正行看見她身後的劉伯麓,故意走上前說:“原來你好心送回來的迷路的老人就是劉老先生?”
蘇正行竟然認識劉伯麓?!
林荞的頭頂轟得炸出一個響雷。
“什麽情況啊大哥?!你倆之前認識?”林荞面上裝傻,內心瘋狂求救。
意識中的蘇正行也很奇怪,記憶裏的自己這個時候應該還沒見過劉伯麓才對,怎麽會一眼就認出來了?
一到關鍵時刻腦子裏這大哥就跟啞了一樣,林荞心中有一萬句問候,面上還是得繼續尬笑。
“呃……蘇總您認識這位老爺爺?”她笑得比哭還難看。
劉伯麓看到蘇正行的臉才想起來他之前來拜訪過,說是有淑桂的線索,願意竭力幫忙尋找。那時候蘇正行雖沒提什麽要求,但劉伯麓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他們必定是有所求的。
“原來你跟這個小姑娘認識。”
劉伯麓的視線落到蘇正行身上,林荞的一顆心直接提到嗓子眼,生怕劉伯麓把自己幹的事抖落出來,那她真是一百張嘴也解釋不清了。
沒想到他話鋒一轉,笑了笑說:“多虧這個小姑娘把我送回來,不然我這把老骨頭恐怕這個點都回不了家。”他說着,疲倦地擺擺手,“你們趕緊走吧,再不走就沒車了。”
雖然不知道這兩個人之間是什麽關系,無論如何,這個小姑娘幫他找到了淑桂,了卻了他多年的心事,順手幫她一把就當是報答了。
蘇正行沒想到林荞竟然有本事讓劉伯麓都幫她圓謊,嗤笑了聲,尾音裏帶了些說不清道不明得情緒,看來自己以前還真是小瞧她了。
劉伯麓回屋後,蘇正行轉過身朝林荞走過來。
明明只有不到五米的距離,林荞卻覺得他走向自己的時間像八百米長跑一樣難挨,她站在原地大氣兒都不敢出一個,等待着對方的審判。
蘇正行經過她身側時稍頓了頓,終是什麽都沒說。
林荞讪讪地望一眼他的背影,自覺跟上去。
劉伯麓的家離村口車站不算太遠,步行大約十分鐘左右,今天的天氣不好,天黑得格外早,才四點半不到,鄉村已是灰蒙蒙一片了。
林荞跟在蘇正行身後,不停看到有人騎車從村口水泥路上下來,路過那家門前時才知道原來是在辦喪事。
那家的正門大敞着,正堂中央放着一具棺材,香案上供着香燭和紙錢,門口全是白色的花圈。
有婦人跪在棺材邊哭泣,有小孩在門前懵懂地玩耍,喪葬隊伍吹着唢吶,聲聲泣血,這一幕幕融在這偏僻鄉村,帶着一些中式的恐怖和詭異。
林荞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心中不禁有些發怵,腳下跟着蘇正行的步子更緊了些。
蘇正行看到這場景卻沒有一絲反應,他似乎察覺到了她的害怕,故意走得更快了,林荞幾乎要一路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他娘在床上癱了好幾天了,沒吃沒喝,聽說死的時候眼睛都沒閉上……”
一個中年男人操着一口方言與同行的人說話,擦肩而過時,那雙渾濁的眼睛正好與林荞的視線對上。
她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那種眼神,是探究、疑惑,也是打量、侵略,令人很不舒服。
林荞趕緊別開眼,手不自覺地抓住前方蘇正行的西服後擺。
感受到阻力,蘇正行停下來。
見他回頭,中年男人和同伴迅速挪開眼繼續往村裏走去,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蘇正行的視線落在林荞捏住他衣角的那只手上,女孩的手纖細修長,指甲修剪得整齊幹淨,指尖還透着淡淡的粉色。
林荞急忙抽回手,“對不起。”
她低着頭,神情慌張,像做錯事的孩子。
當初把她留在身邊本是為了試探,可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似乎是自己的情緒被她牽動得更多,她的身上好像有一種奇特的吸引力,只要她在身邊時,永遠有辦法獲得你的注意。
理智告訴他這個信號很危險。
見蘇正行久久沒有反應,林荞只好弱弱地解釋,“我……剛才有點兒害怕。”
“害怕什麽?”蘇正行問。
剛才那兩個中年男人的眼神雖然令林荞很不舒服,但他們畢竟只是路過時看了她一眼,沒有做出什麽實質性行為,她擔心自己如實說了蘇正行會覺得她矯情,小題大做,便說:“這裏有人去世,我們快點走吧。”
蘇正行卻不動,凝眸直直地盯着她,“你害怕死人?”
他的語氣平靜,林荞卻奇怪地感受到了壓迫,她有些不自在想避開這個話題,打岔道:“車應該快來了吧?”
林荞想走,卻被他拉住手臂。
不知為什麽,他的眼神變得危險起來,逐漸靠近的距離透露出威脅和恐吓。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曾經和死人睡過同一張床?那種睜開眼睛發現身旁的親人已經沒有體溫的感覺我至今都記得。從始至終,我沒有流一滴眼淚,所有人都說我狠心、冷血,他們說的沒錯,因為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他停住,觀察着林荞的反應,“所以如果有人以為自己可以左右我,他一定會為他的愚蠢付出代價。”
墨色的眸子中似乎隐忍着許多情緒,林荞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這樣,微顫着身子想要後退。
“他在警告你。”
意識中的蘇正行沉聲,向她說起自己深埋已久的童年。
父親、母親、相依為命的奶奶,他親眼目睹了他所有親人的死亡。
冷血是他的盔甲,狠心是他的刀劍,在生存面前,軟弱是致命的。
林荞從沒有想過看似無堅不摧蘇正行竟會有這樣破碎的童年,他是佰天最鋒利的刀,斬下的都是最棘手的頑疾,他似乎生來就是如此堅強的。
可是她忘了,他也是人,是人就都會脆弱,哪怕藏得再深,在某一個時刻這種脆弱就會不自覺湧現出來。
他偶爾,是不是也需要別人的安慰呢?
想到這裏,林荞感覺自己的心好似被揪住一般,她鼓起勇氣迎上前抱住他,臂彎緊圈住他的身體。
蘇正行的話還沒說完,身上便多了一股溫熱的力量。
冰雪在這一瞬融化,種子在這一剎發芽,像是一滴水從天空落下,然後帶來了整片山洪。
蘇正行不可思議地僵立在原地。
“你那時候一定很難過吧。”林荞的手輕撫上他的背脊,輕聲說。
蘇正行啞然,久久的怔愣幾乎要沉溺在那淡淡的椰子香氣裏。
他一直知道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是人心,卻沒想到是這種人心。
原來人的心,真的會因他人而跳動。
與此同時,意外來到這個世界的另一個他第一次在這裏感受到了現實中的自己,感受到了切實的呼吸、心跳,甚至是……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