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她很健忘,每次出遠門前都是一陣忙亂,最誇張的一次是在機場翻包的時候,才發現忘帶護照,還有一次,她興致勃勃地預訂好餐廳辦Party,等到一大幫朋友跟着她過去,才發現她完全約錯了時間,灰頭土臉鬧了個大烏龍。對此覃聿淮已經很習慣了,比起指望她能及時想起來,不如自己提醒。
白黎想的卻是,他出差前,她有跟他說過,不排除重新開始這個可能,但要慢慢試,一點一點地磨合,暗想現在就跟他去吃飯會不會太快了。
想到這裏,她偏頭問:“你吃晚飯了麽?”
覃聿淮搖頭:“沒有。”
“那換個地方吧,”她中午沒心情吃,下午也始終沒進食,這會兒也覺得餓,決定先填飽肚子要緊,“陳靜壹之前說有家店不錯,我們去試試。”
覃聿淮什麽話也沒說,直接調頭,車子駛入晚高峰的洪流,黃昏已盡,夜晚的燈光亮了起來,掠過車窗,一片片的,模糊不清。
結果到了餐館,服務生遺憾地告訴她,位置已經訂滿了。
這就很尴尬了。陳靜壹推薦的粵菜館建在人工湖邊,燈景堪稱一絕,白黎也在大衆點評上搜過餐館的名字,說是價格高昂,但幾乎不用等位……“今天是怎麽了,人氣這麽火爆?”她好奇問。
服務生正指揮同事把剛到場的客人引進門,态度尊敬,禮貌地笑着,回答:“今天是情人節,客人多也是正常的。”
她猛地轉過去,看向身邊的人,覃聿淮低頭笑笑,随意地說:“別看我,我也是剛才意識到,今天有些特別。”
特別的節日,加上兩人之間這說不清道不明的氛圍,讓簡單的對話也添上一層暧昧的意味。但總不能在人家餐廳門口站着純聊天吧?她剛想提出要不要去其他地方,就聽見裏面傳來高昂的一聲:“102房的李小姐取消了預約,可以讓門口的那兩位進來了!”
陳靜壹果然沒騙她。
這餐廳的菜口味不錯,偏清淡,紅燒乳鴿肥而不膩,蒸魚火候恰到好處,尤其是那蟲草花炖雞湯極其入味,吃飯的時候兩人誰也沒有開口說話,覃聿淮是素來喜靜,白黎則是餓狠了。
“說起來,我好久沒見到覃楓了,”她終于吃飽了,放下湯匙,起身給自己斟了一杯紅酒,“他怎麽樣?”
“還在申遠實習,”覃聿淮提到這個不省心的弟弟也是頗為頭痛,“昨天部門經理還給我打電話,控訴覃楓行事乖張,不聽指令,短短一周就給我鬧出了不少事兒來。”
“因為他就是不聽指令的人啊,”她覺得好笑,“說起來你年輕的時候,做事風格也跟覃楓差不多吧。”
倒不是說覃聿淮的性格和覃楓很像。覃楓是個話痨但覃聿淮不是,覃楓是個可惡的花花公子但覃聿淮也不是。但她知道覃聿淮其實很喜歡冒險,風險越高他越要去嘗試,既然決定去做一件事,就争取幹一票大的。
所以他注定和普通人不同。
“覃楓有和我說過,他想創業,”白黎的視線凝在他臉上,“像當年的你一樣。”
“想不想是一回事,能不能是一回事,”覃聿淮低聲說,“我可以給他嘗試的機會,也可以投錢,但機會只有一次,如果失敗了,覃楓只能依靠自己白手起家了。”
“你是怕覃楓未來會吃苦,所以勸他見好就收嗎?”她不解。
“走過來的人,都知道這條路太苦,”覃聿淮擡了眼,“當初你要創業,我也不支持。”
“所以我只能離婚喽。”她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覃聿淮要開車,喝不了酒,白黎只好自斟自飲。剛談成了生意,她心裏高興,醉意湧上來,情緒都寫在臉上。覃聿淮看見她眉眼間帶笑,唇角上揚,睫毛撲閃撲閃,自顧自喝得暢快,心情也不錯。
到後來,她喝得差不多了,才想起來原本要帶他去看夜景。還是某天晚上睡不着一個人跑出來散步,才發現了那個觀景地點。
“附近有座山,半山腰上有個瞭望臺,風景不錯,”她說,“本想帶你去看看的。”
後半句沒說完,覃聿淮也知道此時她不勝酒力。她醉狠了很少失态,就是反應慢半拍,說話舌頭打結,走路不走直線。
果然,白黎撐着桌面剛站起來,又跌了回去。頭好暈,看來真喝多了。
還是覃聿淮起身,半摟帶抱地把她扶上了車。車沒開多久,她便說想吐,覃聿淮臨時将車停在路邊,她立馬沖出去,蹲在垃圾桶旁把胃裏的東西全吐幹淨。
以後絕不這麽放縱了……這種感覺太難受了。
“以後你要是在外面應酬喝了酒,就打電話給我。”他蹲下來,遞給她一包濕紙巾。
“好。”白黎下意識地答應着,用濕紙巾擦嘴擦手,忽然想到,兩人分隔兩地,就算打給他也無濟于事吧。
“我想搬到帝都來。”很快聽見他又說。
白黎立馬擡頭,因為太過驚訝,差點撞到他的下巴:“你搬來幹什麽?不管申遠了?”
“不是不管,”他被逗笑,“就是想先在帝都買個房子,每個月過來住幾天。”
白黎沒說話,任他将她拽了起來,像回到過去,她走累蹲在大街上耍賴,怎麽也不肯起,直到他伸手給她,緊握住她的手,再累再困,有他牽着,就好像有了依靠。
她怔怔的,看到的都是過去的影子。覃聿淮見她表情不對,想問,又想喝多了的人,還是讓她靜靜為好,于是松開手。
她的手臂垂下,又迅速擡起來,指尖擰住了半截衣袖。他今天穿的風衣,布料摸起來比西裝軟。
“怎麽了?”覃聿淮低頭問。
“沒什麽,”她一笑,“我喝多了。”
不過是想到六七年前的他,頭發比現在長些,氣質也溫和許多。很多人不信,可白黎喜歡的就是這樣溫和的他。但在外人看來,覃聿淮和溫和這個詞是不搭邊的。
她的家覃聿淮兩個月前來過,這次不用指路,徑自開了過去。到小區門口,白黎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偏頭向他輕聲說:“麻煩你開車了。”
身邊的人卻沒有動,也沒說話。
她疑惑看去,車內燈光朦胧,只見他半邊身子攏在陰影裏,唇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
“來得匆忙,我沒訂酒店。”覃聿淮說。
……什麽意思?
白黎喝完酒後腦子轉得慢,仔細推敲,沒訂酒店就是沒地方住的意思,也就是說,覃聿淮希望她能收留他一晚,是這個意思嗎?
“一人一車,全都抵押給你了。”覃聿淮取下車鑰匙,挂在儀表盤上。
這車值錢,眼前這人更是值錢,可惜她是酒醉之人,不懂風情,心想這是一筆合算的買賣,欣然答應了。直到走進電梯裏,忽然想到了什麽,心口燒起來。
臉更燙,她靠着牆,心想要不說點什麽緩和氣氛:“那車是蕭逸軒的,你把它抵押給我了,是不是有點過分?”
“賠他一輛就是。”他低頭瞧她,完全看不夠。醉起來是真可愛,但她很少允許自己喝醉,看一眼少一眼。
電梯門開了,白黎松了口氣,跌跌撞撞跑去開了門,打開廊燈,彎腰剛脫了鞋,發現他已站在她身後,連忙直起身子若無其事地說:“有客房和沙發,看你想睡哪。”
“沙發就行。”
她瞥他。
“只是打擾一晚,明早就走。”他笑。
“覃楓來了都睡客房。”她聲音輕,抱怨他太客氣了。
默然半晌,他這才道:“行,我住覃楓睡過的房間。”
白黎這才高興,去客房給他鋪被子,又去儲物間拿出新的洗漱用品,至于睡衣嘛,可以穿上次覃楓穿過的。
這套公寓不大,覃聿淮始終站在客廳裏,看着她從卧室跑到浴室,再從浴室跑到儲物間,忙忙碌碌,顯然酒醒了不少,就是走路還是不走直線,好幾次險些撞到牆。
等終于收拾完了,她小步跑回客廳,對他笑着說:“都準備好了,換洗衣服在衣櫃裏,牙膏牙刷都是新的,擺在洗手臺上,還缺什麽再跟我說,或者附近就有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超市,直接去買也行。”
說完,她怕有遺漏,又補了句:“晚上失眠的話,也可以出去散步,公寓密碼是我生日。”
覃聿淮點頭,笑道:“我知道了。”
白黎總覺得他的笑容不止是出于禮貌的客氣那麽簡單,心裏奇怪,順着他的視線低頭往下看。
壞了,沒穿鞋。
她今天穿了高跟鞋,腳踝處綁着兩條細細的絲綢帶,有長裙遮掩,遠看像芭蕾舞鞋,不過缺點是穿起來有些悶熱,她酒醉了糊塗,進門後覺得不舒服,解開絲綢帶子,随意踢掉鞋,赤腳踏在冰涼的地方上只覺得舒服,居然忘記換上拖鞋。
好失态……
白黎原本因為喝了酒而變得薄紅的臉,這回是徹底紅透了,抿抿唇,扔下一句我先睡了,飛快跑回卧室。
覃聿淮只能看見門關上,還夾住了她的一角粉色裙邊,裏面似乎掙紮了片刻,卧室門又打開,她伸手用最快的速度把裙子扯了進去,門重新阖上。
這回他沒控制住自己,徹底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