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一周後,項目小組全員在熱鬧氣氛的烘托下,登上飛機。
覃楓坐在她身邊,起飛前的最後一刻還在擺弄手機,空姐過來提醒了三次也當耳旁風,到最後白黎看不下去,一掌拍在他腦袋上:“還幹嘛呢?快關機!”
“嘶……黎姐你越來越暴力了啊,”覃楓捂着頭,這才把手機關了,擡頭朝空姐抛了個媚眼,“不好意思啊美女,我嫂嫂比較粗魯,讓你見笑了啊。”
白黎皮笑肉不笑,淡淡糾正:“我不是你嫂嫂。”
“怎麽不是?前嫂嫂也算嫂嫂。”
“當然不算!”
“那你說,怎麽個不算法?”
過于認真的目光,讓她一下子洩了氣:“你哥哥早已是過去式,現在Allen是我男朋友,所以不要再叫我嫂嫂了。”
覃楓受她管教多年,見招拆招的本事長進不少,還以為她會說出什麽要挾人的話來,恍然聽見這一句,還真沒反應過來,等意識到她說了什麽,眼神霎時變了:“你們……在一起了?”
“嗯,”白黎擰開瓶蓋喝了口水,語氣平淡,“沒多久的事,不要怪我沒早告訴你。”
“不是……你們……”覃楓你啊我啊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最後悶悶地問了句,“那我哥呢?”
“那是你哥的事。”白黎說得雲淡風輕,實際想的卻是覃聿淮和那個梁欣。譚佳茵不可能騙她,難道覃聿淮和梁欣真有聯系?什麽時候開始的?在他們離婚後,還是婚姻存續階段?
不能去想,越想越覺得自己只是個笑話。
覃楓看了她一會兒,忽然也沒了正經聊天的興致,再開口時語氣恢複了尋常的嗆人:“你肯定忘了,我第一次坐飛機是什麽時候,當時你說了什麽,需不需要我再複述一遍?”
她怎麽會忘。
新婚不久,覃聿淮也正式簽署了領養協議,把即将中考的覃楓領回了家。那一年覃楓生日,白黎問他最想要什麽禮物,半大不小的覃楓一臉怯生生地跟她說,從來沒坐過飛機,想坐一次飛機。
于是當天覃聿淮就訂了三張頭等艙機票,直飛北歐,帶他們去好好玩了幾天。
那時候覃楓還很怕覃聿淮,私底下悄悄問她說,嫂嫂,我們以後能一直這樣麽。她聽了感動,懷着一腔熱血鄭重承諾,肯定可以,有我在,一定會讓你們很幸福很幸福。
現在她食言了,難怪覃楓會生氣。
白黎不想和還在氣頭上的人争論,覃楓卻兀自喋喋不休的:“我真搞不懂,比條件,哪個男人能比得過我哥,今天如果換我哥來,你們全員坐的就不是普通經濟艙,而是他的私人飛機了,還有曼達,有必要怕他們嗎?要是我哥來,搞定一個曼達不是分分鐘的事兒?我真不明白為什麽你非要離婚,我哥那麽好的條件,多少女人上趕着搶,真的,我真不明白,黎姐你給我解釋解釋?”話裏夾槍帶棒,關鍵音量還不小,周圍有人聽見了,開始悄悄議論白總的前夫難不成是申遠集團的覃總,哇去,驚天大新聞啊。
她幾次想讓覃楓住嘴,這小子不聽,氣得擡高音量:“覃楓!”
陡然沉寂下來的氣氛,幾乎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白黎強壓着脾氣,拆開一包自帶的壓縮餅幹,小口小口地嚼着,而覃楓也自知失言,不再出聲。
下飛機後,她找借口去廁所,拜托陳靜壹幫忙看着覃楓,實則一個人留在到達大廳,站在臨近窗戶打開的位置吹了好久的風。
南半球不比帝都,氣候是相反的,濕熱的暖風穿室而過,撲在臉上說不出的悶。
“看來,你前夫的弟弟很不喜歡我。”
聽到熟悉的聲音,她倒不覺驚訝,早猜到肖啓銘會過來找她,正要回頭看去,身後的人卻也正好傾身過來,距離一下子靠得太近,她的臉驟然泛上薄紅:“覃楓性格就是這樣,如果剛才他冒犯你了,我替他先道個歉。”
“沒冒犯,”肖啓銘笑了,“那小子說的是實話,比條件,誰能比得過身價百億的覃總?不過……”他忽而擡手摁住她的肩,呼吸萦繞在耳畔,說不出的暧昧,“我也想問問你,有個那麽好的前任,怎麽就同意當我女朋友了?”
白黎差不多快習慣這人說話的風格,無奈順着他的話說下去:“因為你帥,可以了嗎?”
“因為我死纏爛打吧。”肖啓銘今天難得自嘲了一句。
這個機場,路過的都是些外國旅客,在充滿陌生面孔的地方,天知道他的聲音令她感到多麽溫暖。
不過大半年的時間,她逼迫自己從一個常年待在家裏、腦袋空空如也的傻白甜迅速成長為拼命三娘,這其中的艱辛有多少?就連她自己也算不清楚。壓力最大的時候,她甚至想過從樓頂上跳下去一了百了,是不是這樣,那些巨額債務的壓力就能憑空消失,再也感受不到?
只是這樣相互對視,肖啓銘的心情就變得很好,低聲跟她說:“和你在一起,其實我最擔心的是給不了你最好的。畢竟你的前任是個鑽石王老五,什麽好的沒見過?白黎,說出來挺俗的,但在你面前,我似乎只有一顆真心了。”
什麽真心……有夠老套的。
她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容,拽住他的手臂:“走吧,去取行李,他們還在等呢。”肖啓銘卻興致頗高地直接把她抱起來,在衆目睽睽之下被人公主抱實在是太糗了,她一路恨不得埋進他的衣領裏,拼命催着他快把她放下,他卻充耳不聞。
直到來到行李轉盤處,組員們都已經候在那裏了,當着衆人的面,肖啓銘這才緩緩把白黎放下。
她站起來的時候耳根都紅了,擡眼就瞥見覃楓正冷冷地看着自己,原本被肖啓銘捂熱的心又瞬間涼下來,仿佛剛見證過春暖花開極豔麗的景象,又馬上被扯回冰天雪地當中。覃家這兩兄弟,總是不願意讓她安生。
“好了,今天有一天的自由活動時間,”陳靜壹打破尴尬,拍手對組員們說,“大家取完行李可以各自散了,明天早上九點在酒店大堂彙合。”
白黎和陳靜壹、肖啓銘、覃楓四人一輛車,路上少不得需要忍受覃楓的冷嘲熱諷,到酒店,她實在不想繼續伺候這祖宗了,叮囑了幾句安全事項就讓他自己玩兒自己的,躲回房間繼續處理工作。
到了晚餐時間,她給覃楓發消息問要不要一起吃飯,覃楓說不去,她就幹脆不管了。
到午夜,她本來準備睡了,覃聿淮一通電話打來:“覃楓呢?”
“他不是待在自己房間嗎?”
“他不在,”他音色沉,帶着隐隐的怒氣,“覃楓剛發消息過來,說在酒吧惹出點事兒來,你沒跟他在一塊兒?”
她只覺腦袋轟地一聲,說不出話來。
顧不得覃聿淮再說什麽,她急忙打電話聯系陳靜壹,這個點陳靜壹已經睡了,電話沒接到,她情急之下又去打肖啓銘的電話,他很快地接起,原本是帶着笑的,聽她快哭出來的聲音,語氣嚴肅起來:“覃楓有沒有說過,在哪個酒吧?”
“不知道……我打他手機也不接。”
“別着急,白黎,這附近出名的酒吧就那麽幾家,我們一家家找過去,肯定能找到,白黎,你先冷靜下來,”肖啓銘叫了好幾聲她的名字,勉強喚回她的一絲理智,“這樣,五分鐘後酒店大堂彙合,我陪你去找人。”
她匆匆套好衣服下樓,被肖啓銘扶住肩膀的時候險些腿軟直接跪倒在地,雖說是在異國他鄉,覃楓也早已成年了,但就怕萬一……萬一覃楓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氣惹到不該惹的當地人,打起來了怎麽辦,他又是一個人,真出事了怎麽辦……
“白黎,”肖啓銘穩穩地拖住她的手,不斷地叫她,“沒事,車馬上就到了,沒事的。”
坐上車子,她連續不停地給覃楓打了十幾個電話,通通沒人接,恐慌更添一層,靠着肖啓銘的肩膀一個勁地抹眼淚,她不敢去想,要是覃楓有事,覃聿淮的反應會是怎樣……她向來怕他,更怕應對生氣狀态下的他。
膝上的手機振動着,她以為是覃楓,急忙接起,聽到的卻是一個女人的聲音:“白總?”
“你是?”
“我是梁欣,”女人輕笑着,“你忘了?我們以前見過的。”
她卻根本沒有耐心和梁欣寒暄,直接打斷:“我現在有些忙,晚點再說。”
“聽說覃楓不見了?又是在國外,不會出什麽事吧?你得趕緊派人去找啊。”
白黎靜了一霎:“覃聿淮告訴你的是嗎?”
“算是吧,”梁欣始終笑着,“我們可能要結婚了,到時候覃楓就是我弟弟,特地打電話過來,其實是想拜托白總,要好好照顧覃楓,特別要保障他的安全。”
這是在暗示她照顧不周了。
白黎幾乎快要麻木,礙于梁家的面子還得不斷賠笑着道歉,車一停,立馬沖進酒吧大聲喊着覃楓的名字,燈光五光十色地晃得她頭暈,後來還是肖啓銘發現他正躺在角落裏,早已醉得不省人事了。
“阿楓!阿楓!”白黎跑過去,蹲下來,輕輕拍着覃楓的臉,“快醒醒!發生什麽事兒了?”
爛醉的人睜開眼睛看清了她,笑得一臉無畏:“沒事兒啊。”
“那你跟你哥發消息說出事兒了,這什麽意思?”白黎說完,感覺太陽穴頂的神經突突地跳。
“我逗你們的呗……唉真是的……我都這麽大了……能出什麽事兒……黎姐你這樣子怪好笑的……”醉鬼斷斷續續地說完,倒頭就睡着了。
這裏的燈光,怎麽這麽晃?她已經很累了,只想好好睡一覺。
肖啓銘看見她臉色不對,想要拉她的手,被她一把甩開:“白黎?”
“我接電話。”她搖了搖頭,起身走到外面。
一個接一個的電話,她受夠了,真的。可這次是覃聿淮,她不能不接,于是即便累到站都快站不穩,也只能嘶啞着聲音,喂了一聲。
“人找到了嗎?”
“找到了。”
“出什麽事兒了?”
“沒什麽,”她很想說得足夠輕松,“這小子一個人出來喝酒,喝醉了。”
覃聿淮卻好像在質問:“他今天沒和你待在一起嗎?”
什麽叫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這就是了。
原本早已疲憊到極致的情緒又變得激動起來,這麽長時間以來她從來不敢和他發火,可先是覃楓無聊的惡作劇,再是梁欣那一通耀武揚威的電話,還有他覃聿淮,明明自己身在國內,有什麽立場指責她沒看好覃楓?
她已經夠難過夠傷心,為什麽還要讓她承受這些?
未開口已有哭腔傳來,電話那頭覃聿淮猛然頓住了,過了會兒,輕聲叫她:“小黎。”
“覃聿淮……”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終于忍不住在他面前放聲大哭,“以後……你真的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
【那年今日】
那晚的雨很快停了,白黎忍着頭暈從醫院跑出來,漆黑一片的夜裏被車燈打得措手不及。她僵直站立,看雨刮器一左一右緩慢地劃動着,如同被車裏人的視線釘在了原地。
“上車。”
她暗嘆口氣,心想該面對的總要面對,慢吞吞拉開副駕駛的門坐進去。
覃聿淮發動車子,輕聲說:“我們回家。”
又是這樣漠然的反應,仿佛不說出來,他們之間的問題并不存在,白黎閉了閉眼睛,叫了他一句“覃聿淮”,他這才回頭,眼中的情緒她看不懂,也壓根不想再向以前一樣千方百計地去揣測了——“我剛才電話裏說的,你聽見了嗎?”她索性狠狠心,重複,“我們離婚吧。”
過了很久,見覃聿淮仍舊沒有回應,她心涼了半截,無奈地笑笑,擡手想要解開安全帶下車,卻被他用力攥住了手腕:“想清楚了嗎?”
“想清楚了,”她認真看他,甚至還嘗試着,笑一下,“非常清楚。”
覃聿淮忽然又松開了手。
車裏的人當着她的面,緩慢地解開了領帶,她感覺到心髒一點一點地緊縮起來,恍然看見他坐在交錯的燈影裏,點燃煙,深吸一口。
那是她第一次看見他抽煙。
“再考慮考慮,”他說,“你先走吧。”
那之後漫長的半年時間裏,他們不停地就離不離婚這個問題争論,也許覃聿淮早已習慣了她留在身邊,有心挽留,但她态度堅決,最終還是協議離婚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