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更衣室裏氣氛凝重,球員們各自收拾衣物,沒有人講俏皮話,黃教練暗示性地咳嗽了好幾聲也無人搭理他。
雖然騰躍許多球員都是公子哥,足球于他們而言不是賺錢的工具,但到底年輕,輸了比賽還是郁悶。
況且比起輸,再一次止步八強才是令球員心梗的。
阿鼠氣得下場就和騰躍後衛打了一架。一場比賽,加上傷停補時都不到一百分鐘,能讓對面進六個球,後衛到了後半段仿佛集體神游,越戰越挫,阿鼠守着禁區的門,撲球摔得膝蓋手肘都擦破了。
當一支球隊的後防全靠守門員,便距離這支球隊死期不遠了。
大夥兒勸完架後心情更糟糕。
羊咲也不例外。
在騰躍主場比賽時,不知道是不是對方給騰躍面子,打了個平手;一回到對方主場,騰躍被擊得落花流水,羊咲一個球都沒進,政語倒是進了一個,也是全隊唯一一個。
安安靜靜把保溫杯裏剩下的水喝了,擰緊杯蓋,去淋浴間排隊沖了個涼,擦着一頭濕發,默默靠着牆,打開手機,政宗實已經發來了一個[綿羊抱抱]的表情和一條語音。
人太多,他沒有聽,點擊轉寓家vip文字:什麽時候回家?叔叔給你炒蝦吃,還有什麽想吃的嗎?
羊咲正準備回複,聽見黃教練拍着腿大嘆:“好了你們,一個個的像話嗎?輸了比賽又不是掉了腦袋!打起精神來!”
政語“啧”一聲,慢條斯理地說:“什麽時候能買幾個後衛回來,什麽時候我們才有機會進四強。”
“說什麽風涼話。”駁嘴的人是方赫。
“什麽叫風涼話?”政語一個眼刀飛過去,“像你這種小身板,人随便一撞就飛了,還怎麽踢球,能不能好好練一下核心?花拳繡腿有什麽用。”
黃教練見情況不妙,其他人也不敢接政語的話茬,教練趕緊拉住政語的胳膊,“小政——”
政語掙脫開,方赫毫不畏懼頂回去:“我又不是踢後衛的!再說了,你們大前鋒進不去球,天天對着這麽大個門都能踢飛,怪誰啊?!拿着球遛貓兒呢?”
方赫說最後一句話時意有所指瞥一眼羊咲,惹得羊咲火氣也上來,哼笑:“互相推卸有什麽意思?馬後炮。”
“明明是政語先說的——”
“方赫!”黃教練呵止他,方赫禁了音,黃教練轉頭又罵了一下羊咲。
羊咲憤憤地一屁股又坐在長椅上,心道罵的可不就是你和政語麽。
除了政語那張說話不經大腦的嘴,羊咲也的确看不順眼方赫,說不上來這人哪裏讓他不舒服,總覺得對方那雙眼時不時往他這裏飄。
吃了黃教練一記不輕不重拍在頭上的巴掌,他只好作罷。
氣氛陷入尴尬,騰躍教練組委員長進了來,他一來,大夥兒都放下了手頭事務。
委員長先是總結了本次比賽的優劣,說完,他和身邊的副委員長低聲溝通幾句,道:“本年度所有比賽已經結束,根據教練組的綜合投票加權,積分總排已經出來了,就一并在這裏宣布一下。
“報名了冬令營的球員一共二十二名,積分前三名分別是男子一隊政語,女子一隊張妗妗,男子一隊羊咲,解釋權都歸騰躍教練組,名單和具體積分細則已經公布于網站了,有什麽疑問嗎?”
堅果懶懶地舉手,“有,什麽時候女隊有人積分這麽高了?”
委員長微微蹙眉:“詳情自查網站。”
委員長離開後,報名了冬令營卻落選的球員紛紛打開手機,查詢起積分細則。
冬令營的積分計算複雜,教練組的意向加權占比很大,不過按照往年的經驗來說,教練組的投票和總體積分大差不差,不影響最後結果。
羊咲記得自己的原始積分,由于錯過了上半年的一個小賽季,并沒有排入過前六,一直在七八名徘徊。
羊咲滑動着手機,仔細看積分計算,發現自己的加權分很重。
黃教練走到羊咲身邊,摸了摸他的頭發,和他一起閱讀分數明細:“說明教練組很看重你,都是匿名投票的,大家都希望你可以去冬令營鍛煉鍛煉。”
羊咲刷新一下界面,看見政語的名字在球員确認一欄顯示“放棄”,順排位的話,第四是女子一隊的。
“不合理啊。”堅果忽然大聲提出質疑,“為什麽鼠哥積分這麽高都不在前十的名單裏啊?”
阿鼠由于和人打架傷了手,去了醫務室,此刻并不在場,一時半會兒無人對峙。
黃教練湊近羊咲的手機,“嘶,這确實……”
投票時,黃教練記得他給過守門員一分,最後結果他沒有持續關注,也不知道教練委員會那邊發生了什麽變動。
只聽方赫哼了一聲,“得了吧,誰看不出來這是內幕,說是匿名投票,誰知道是不是匿名。”
政語不愛聽這話,要說內幕,他豈不是最大的受益人?
政語喝一口水,不過這種質疑聽得多了,每年有新球員招入時,他都得聽人碎嘴一次。政語已經不會再辯駁,涼涼道:“那你也叫你爸來投資一千萬,第一名我就讓給你。”
何栎瞧不下去這唇槍舌戰的場面,告訴方赫:“但是政語的積分本來就是原始排名第一,昨天我還看了,這可是系統根據球員數據自動算的。”
“我說的又不是你們這些大少爺。”方赫冷笑,眼神釘在羊咲身上,“有的人這麽會讨好高層,誰知道呢。”
球隊一時炸開了鍋,七嘴八舌地讨論。
何栎附在政語耳邊低嘆:“不會吧,你談個戀愛還真搞這種——”
“關我屁事啊,我自己都不去這個冬令營,報着玩兒的。”政語說着,視線也向羊咲投去。
羊咲明顯在狀況外,忽然被丢入衆矢之的,一張嘴無法回答這麽多人的疑問,握着手機低頭不知道在做什麽。
恐怕連黃教練都不明白方赫說的是什麽意思。
何栎讓他講話要拿出證據,方赫不以為然,悠哉游哉走到羊咲跟前,“省長杯的時候我就在納悶,你哪來的自信一定能超過我拿到名額,原來是靠教練組匿名投票啊。”
羊咲腦海裏回憶起當時去會客室找政宗實時,方赫突然問了他一句去哪。
羊咲拳頭緊了緊,深褐色的眼眸裏情緒萬千,他瞪着方赫:“你跟蹤我?”
“什麽跟蹤?我只是順路。”方赫譏笑,下巴對着羊咲的手機屏幕一揚,“想證明自己問心無愧,就點拒絕,像政語那樣咯?”
羊咲想一拳揮上去,卻被對方踩住了蛇七寸。
黃教練完全搞不清楚是什麽情況,強拉着方赫出了更衣室。
羊咲對着網頁“确認”字眼看了良久,心情如跳樓機般直直下墜,他摸不清楚這裏面到底有沒有水分,又有多少。
而比起沒有拿到冬令營的名額,他更不希望的是政宗實真的如方赫所講的那樣……
羊咲趁亂離開更衣室,走到空曠的場館之外,場外正是夕陽西沉之際,本次比賽在江南地區,這一帶空氣極好,能見度很高,橘色的晚霞潑灑在天空,時有飛鳥掠過。
無心欣賞風景,緊張慌亂中,他手指微微顫抖,打下一行字問政宗實:叔叔,冬令營的積分排名你有沒有幹涉?
他看見“對方正在輸入”時心提到了嗓子眼。
終于看見政宗實的回應:先回來再說吧。
羊咲蹲在場館外,愣愣地看着這句話,政宗實沒有否認。
頓時他的胸腔像被濕熱的毛巾悶住,呼吸變得格外困難。
他像被釘在了恥辱柱上,什麽比賽輸贏、冬令營能不能去,此刻顯得一點兒也不重要,黑幕一詞像一把鋒利的剪子剌開他內心的遮羞布。
羊咲甚至不知道今後要如何面對朝夕相處的隊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