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次日一大早,政宗實還沒睡醒,又做了一宿亂七八糟的夢,朦胧中被手機吵醒。
“哪位?”
“政總,實在不想打擾你,但是能不能麻煩你把你兒子帶走?我今天還要趕飛機,不想再拎個尿瓶在身上。”
好一段時間沒聽見施羽京說話,政宗實愣是沒記起來,睡夢之際,對陌生又熟悉的聲音重複道:“哪位?”
“施羽京。”施羽京很冷靜,“政語在我家門口賴了一整夜,請監護人把他帶走。”
政宗實清醒了。
怎麽和兒子告訴他的不太一樣,兒子的意思難道不是在施羽京家出入自如麽。
他頭疼欲裂,打開睡眠燈,喟嘆道:“羽京,小語什麽脾氣你也清楚,我出面只管他今天走,但他今天走了明天又會去,可能還飛到國外找你,你讓他進屋就好了。”
“……政總。”施羽京默了默,“我不是你們政家的菜市場,想來就來,說走就走,你兒子你自己管,我不奉陪了。”
對方切斷了電話。
一大早莫名其妙被一通電話罵醒,政宗實本就帶着煩悶入睡,如今又帶着煩悶起床。
施羽京先前對政語是一忍再忍,态度堪比自家小孩,不知道政語這小子又觸犯了哪則天條,連施羽京都能被他氣到,得孫悟空大鬧天宮才會惹人生氣吧。
可政宗實沒閑心處理,他和施羽京和平分開之後,施羽京的私事便不屬于他願意插手的範疇,而政語想幹什麽,不違法的,打政語上大學後政宗實就不管了。
要說硬是介入的,也就對羊咲而已。
他起床漱着口,想了想,防止施羽京再度找上門來,還是操作掌上銀行把政語的卡給凍了,沒錢自然會滾回來,少出門禍害社會。
到一樓準備早飯,在餐廳聽見樓上傳來動靜,羊咲也起床了,正扶着樓梯把手一階一階樓梯往下走,行動滞緩。
隔着樓梯,羊咲遠遠地瞧了一眼政宗實,政宗實收到目光後,放下餐具,走上樓梯把羊咲抱了起來,沒給羊咲嗷嗷亂叫的機會,“吃完早餐好好休息,今天不要去俱樂部了,我跟黃教練請了假,過幾天帶你去醫院換藥。”
羊咲一聽這話急着要從他身上跳下來,但是樓梯很高,他沒有輕舉妄動。
安靜地吃完飯,誰也沒說話,政宗實出門後,羊咲自己叫車去了俱樂部。
黃教練見到他,“嘿”了一聲,急切地拉住他胳膊仔細檢查,“傷哪了給我瞧瞧!我都說讓李教練別把你用廢了,怎麽一個個的……昨天方赫回來跟我說閃了腰。”
“方赫還好吧?”羊咲避開他探究的手,“我沒多大事,可以訓練,都沒骨折。”
“方赫沒事兒,我比較擔心你,昨天都去醫院了,不是說今天不來嗎。”
“我沒說。”羊咲不再解釋,進了健身房,讓黃教練帶他做基礎訓練。
健身器材強度越來越高,黃教練對于日常的訓練把關很嚴格,見羊咲上肢還能練,沒有降低難度,結束一天的訓練,羊咲才去更衣室換衣服。
何栎問他省長杯比得怎麽樣,羊咲聳聳肩,“一般。”
何栎安慰他幾句:“大賽馬上踢八強了,加把勁,騰躍最好的記錄就是八強,今年争取進四強。”
羊咲出了很多汗,補充水分,張望了片刻,“政語怎麽沒來訓練,我好一段時沒和他練配合了。”
何栎笑了笑:“他學校藝術展快開了,他有作品要展出,最近都很忙……诶,就是今天正式開吧?要不要結束訓練後一起去看看。”何栎脫下上衣,“但他沒跟你說?”
“我忘記了。”
羊咲這才想起來政語約過他看藝術展,只是最近都沒怎麽聯系,可能政語都忘了。
羊咲是有點猶豫的。
他還是先問了一聲政宗實什麽時候回家,政宗實很快告訴他今晚九點左右,晚飯在冰箱裏,熱一下也可以吃,不想吃可以叫外賣或者去飯店,叔叔會給錢。
羊咲簡單回複了行,政宗實一下子轉來幾百塊,羊咲退回去,過了一會兒,政宗實又轉過來五十二。
政宗實:收一下吧。
小羊:叔叔,我有工資的。
政宗實回了單字“好”,把上面羊咲給他退的那三萬塊錢一個個拒收,昨天他就看這筆錢不順眼了。
晚宴一結束就看見七八條轉賬,像一條泾渭分明的楚河漢界,當初告訴過羊咲這些錢不要還給他了,不用為難妹妹,妹妹還了就自己留着。
他本來想無視掉,等系統自動退款,一時沒有忍住。
拒收後他發了一句:叔叔也有工資。
發完痛快了一瞬,他立刻後悔,也不知為什麽這般沖動幼稚,沒有在氣頭上忍下來。
他對着聊天界面思考如何措辭解釋,梁奇的聲音在辦公室裏響起:“政總,克洛伊女士來了。”
政宗實只好匆匆跟羊咲說:好好吃飯,一會兒找你。
晚上,政宗實和克洛伊去了一個企業的商務晚宴。
他不參加晚宴的很重要的原因是不想帶女伴,也很厭煩互相吹捧的社交,但是政榕月的話讓他對晚宴有了一點改觀。
既然克洛伊正好邀請他了,政宗實當時想着去一下也無妨,沒有料到今晚他想早點回家的欲望如此強烈。
答應不能反悔。
晚宴提前結束,政宗實和克洛伊都喝了一點酒,克洛伊見他興致不是很高昂,調侃他:“二十年了還沒習慣商業互吹呢?”
“倒不是因為這個。”政宗實苦笑。
克洛伊心領神會,“不是因為工作……唉,別談戀愛多好,非得找罪受。要我說你把政語也踹給他老家,孑然一身不快活嗎?”
政宗實沉默片刻,克洛伊的話陰差陽錯地踩了雷心。
“一個人有什麽意思。”他悵然道,“不過怎麽都不快活,人生就沒有快活的選擇。”
“這話我可不愛聽啊,我不就很快活嗎?你哪只眼看見我不爽了?”克洛伊又點了一根煙,眯了眯眼,“你這麽有錢還不快活,就是你有執念,怪不得別人。”
“有錢花不出去也白搭。”
克洛伊笑罵:“花不出去給我花啊!”
政宗實卻笑不出來,“人人都像你這樣對鈔票敞開懷抱就好了。”
克洛伊揚眉,好玩似的吐出一口完整的煙圈,“嗯……這可真不像你會說的話。而且我只不過開個玩笑,也不是什麽錢都要的,施舍、贓款、賭注,這些我都不要,親自賺來的握在手裏的,才安心,才有底氣,明白嗎。”
施舍二字陡然刺痛了他,懷疑莫不是在羊咲眼裏,他是在行善布施。
政宗實不想聽好友在他耳邊碎碎念叨,轉而問:“你什麽時候回美國?”
“這麽着急趕我走做什麽。”克洛伊翻了個白眼,“簽證有一個月,我們公司在放假呢,後天都聖誕節了,我算了一下,過完年我就正好回去,繼續當資本主義的奴隸咯。”
政宗實沒有想到連軸轉的日子時間飛得這麽快,轉眼就是聖誕節,一月便是過年。
他答應過羊咲聖誕節一起好好放松一下,匆匆送走克洛伊,乘車回了家。
回到家,比預計時間要早許多,政宗實對回家有了難得的期待。
盡管他知道羊咲或許還在生氣,他自己的心情也不那麽好,但是見到小羊總歸是放松許多。
推門而入,他叫了一聲羊咲的名字,屋子黑漆漆的,他以為羊咲睡了,便到卧房尋人,沒有見到。
熟悉的空虛席卷他的軀體。
政宗實在樓梯口定定站了兩分鐘,把內心焦躁的情緒壓抑下去,脫下大衣外套,給羊咲打電話。
政宗實撐着臉笑了笑問:“小羊,叔叔剛到家,提前結束宴會回來了。”
“噢,叔叔,我和何栎在……外面玩。”
政宗實的手指緊了緊,握住冰涼的手機,保持着話語的和煦柔緩,“好,叔叔現在去接你,地址是哪裏?”
“我看看地址……”羊咲沉吟着,但是政宗實聽見電話那邊有一道熟悉的聲音。
是他兒子在問羊咲:“誰啊?我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