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政語在一旁睡得很香,羊咲把壓在政語身下的手機抽了出來,小心翼翼,政語并未知覺,羊咲和爸爸什麽時候出的門,他也絲毫不清楚。
一覺睡醒,電影已經落幕了。
這電影他看了太多次,主角如何在末世相愛又如何求生,如何面對巨大的荒蕪和沒有人類的未來,政語對每一個細節都了如指掌,能夠把臺詞都背出來。如果不是政宗實不讓他看他從海鮮市場千辛萬苦收來的情色影碟,他不會選這一部,也不會打瞌睡。
自己一個人看電影恐怕會認真一些,和羊咲看,政語總想和他講話,奈何羊咲除了嗯嗯啊啊,并不太回應他,仿佛看電影不願意被打擾,多說幾句就沒意思了。政語心情浮躁得很,電視機又被電影占據,他想打游戲也沒辦法,總不能丢下羊咲自己去卧室打游戲,隔着兩床被子,他連羊咲的手都摸不到,實在是寡淡,于是倒頭就睡。
剛開始還是靠着羊咲肩膀睡的,羊咲沒有抗拒,不知道怎麽回事,睡到後面,整個人躺了下來,卧在沙發裏。
舒服地睡了一覺,醒來後,黑漆漆的屋子裏只有屏幕一點點光,密密麻麻的外文名字在片尾滾來滾去,政語拿起遙控器,往前調了半個多小時的進度條,調到他最喜歡的情節,長段長段的對話,男女主互訴衷腸,政語跟着主角一起,念了一遍臺詞,回顧一次經典場面。
十幾分鐘後,他關閉了電影,打開手機,一條條消息回過去,往下拉了幾頁,施羽京的頭像旁出現了一個小紅點,沒有數字,他對施羽京開免打擾已經是常态。
通常情況,施羽京也不會主動找他,找他也無非是又寄了什麽東西。
鬼使神差,他點開了這條信息,并非今日發的,而是好一段時間之前。
施羽京:小語,剛剛俱樂部跳出@全體成員的信息,我用你的手機接龍報了個平安。
僅此一條,再往前,便是時間線極其清晰的留言。
“小語,叔叔在新疆出差,給你買了兩個哈密瓜,和爸爸一起試試。”
“寄了一箱車厘子給你,記得收一下。”
“叔叔現在在上海中轉兩天,正好有你喜歡的球星參加商業活動,幫你弄了兩張他的簽名。”
“逛倫敦的集市正好看見你喜歡的原聲影碟,給你寄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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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羽京工作性質特殊,常年要出差,國內外到處跑,像一個全球代購大使,到了哪兒看到什麽東西就給他寄過來。
和政語小時候一樣。
七八歲的時候,政語還沒有形成科學的世界觀,一度将施羽京認作一年四季都工作的聖誕老人、不屬于大雄而屬于他的哆啦A夢。若是說政宗實和施羽京都很了解他,都是看着他長大的人,政宗實則是永遠保持自身的威嚴,對他有愛無寵,過分的要求和願望(譬如非要在某個非節假日的時間去國外某個哈利波特的主題樂園),政宗實抽不出空,會讓他妥協換個時間,但如果對施羽京叔叔撒嬌,施羽京就會請假帶他去。
最後也的确去了,政語記得,在主題公園裏玩得很盡興,回來之後,好長一段時間,政宗實不允許他找羽京叔叔,說他耽誤了叔叔的工作項目。
政語把聊天記錄翻到了去年差不多的時間,他發現,即便每個月都會有那麽兩三條留言,一年的記錄也并不多,一下子就能看完了。
而政語每天都會收到朋友們一堆消息,也包括大學各種各樣的群聊,免打擾之後,他看不見這一條壓底的信息是常态。
看着最近的這條消息,是俱樂部破冰宴那天發的,從那天到現在,除了那日受他爸委托,施羽京給“輕微腦震蕩”的他做了一次晚飯,兩個人的交談只是圍繞晚餐食材,施羽京那日也很忙碌,吃完飯後一直在對着電腦處理工作,政語便借口頭疼去睡覺了,他不知道施羽京是什麽時候離開的,但之後沒有再主動聯系過他,也沒寄什麽玩意兒來。
夜裏沒什麽人在線,他發出去給朋友們的消息得不到及時回應,政語又睡得很充足,神智清醒百無聊賴,點開施羽京的頭像,朋友圈是熟悉的僅三天可見,但是昨天晚上發了一張照片,裏面有好幾個人,都穿着很正式的服裝,施羽京也在內,是參加了別的城市的市級會議。
政語把這張照片放大看了一下,照片裏是施羽京的側臉,施羽京這些年好像比以前還要年輕,也不知道是不是政語的錯覺。
五六年前,施羽京帶企業賺了很多,這期間有政宗實的幫助,也有時機恰當、那幾年經濟形勢好的緣故,施羽京所在的外貿行業風生水起,他便賺得盆滿缽滿。
施羽京日日面帶春風,保養極好。
隔三岔五——字面意義上的隔三岔五——每一周,施羽京都給政語送東西,頻率比現在高兩三倍,政語那會兒還在念中學。
政語中學時就踹飛了半個櫃門, 他爸也不幹擾他的性取向,政語有意無意表達出自己男女皆可之後,政宗實就告訴他,打算和羽京叔叔去國外領個證走個流程,日後等他再長大些,可能會一起移民,至于政語願不願意移居國外,選擇權在他。
與此同時,他爸也準備和施羽京同居了。政宗實打算給政語單獨買一套房,頗有子女和父母分居、不要互相打擾的意思。
平常人家,小孩長大之後獨居再正常不過,政語對此并無異議,盡管心裏難受,難受的卻也不是因為和他爸分開住。
當時施羽京是有他家的鑰匙的,施羽京時常出入他家,政語讀中學也并沒有住宿,政宗實覺得學校夥食不好。他們經常接觸,政宗實忙的時候,施羽京會陪他。
年紀小小的政語幾乎就要接受施羽京和他爸的關系就這麽黏着下去了,但是不知道是哪一天,施羽京突然不來了,憋了半個月,政語才問他爸,施羽京最近去哪了?
政宗實先是糾正政語的稱呼,不要直呼其名,随後很平靜地告訴他:“不如你自己去關心一下叔叔好了。”
政語沒表現出自己有多在意施羽京,照樣上學放學,某日回到家,政宗實留言說公司忙幫他點了外賣,讓他自己一個人吃了以後洗洗睡。
政語放下書包,找到鑰匙把政宗實鎖在櫃子裏的私人手機偷了出來,撥通了施羽京的電話,施羽京接的很快,聲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喂?政總。”
“是我。”政語開門見山,“最近怎麽沒見到你來?”
“……小語啊。”施羽京明顯一愣,同時語調微微擡高,一副對小孩說話的口吻,政語很讨厭施羽京這麽和他說話,他曾經無數次強調他不是小孩了,施羽京也只是付諸一笑。施羽京問他:“你想叔叔來嗎?是遇到什麽困難了?”
“沒有困難,”政語锲而不舍,“你怎麽不來了?”
“我……”施羽京似乎也不願周旋,只好說,“我和你爸爸不打算同居了,現在的關系也很好,所以以後來的會少一點,你要是想找叔叔玩,随時讓你爸爸聯系我就好了。”
政語沉默了幾秒,他暫時理解不了長輩們為何總這般善變,他問:“你不喜歡他了?”
“……你還小,這些問題——”
“算了,當我沒問。”政語不喜歡聽施羽京說這些話,“是我爸提的?”
“不是,是叔叔提的,政總很好。”施羽京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
“也就你覺得好。”政語想直接把電話挂了,可又有點不忍心,安靜良久,政語又問他:“你難過嗎?”
“小語。”施羽京岔開了話題,“你吃飯了嗎?還沒吃的話,叔叔幫你喊個外賣送過去。今天公司事情多,沒辦法帶你出來吃。”
話裏話外的不願談,只是因為他還小,他不懂,他是小朋友,他只需要吃飽穿暖就夠了。
政語氣得把電話挂斷,挂斷之後,政宗實給他點的外賣很快就送上來了,政語沒動,政宗實回來之後,看他沒吃飯,問候了幾句原因,政語死都不肯說,政宗實知道他在發脾氣。
很快,他就發現政語用了他放家裏的手機,還和施羽京打了電話,通話記錄都沒删。
政宗實不會因為他倆私聯而生氣,脾氣是政語先撒的。
自從政語知人事以後,父子倆因為施羽京的争吵不是一天兩天,哪怕到現在,政宗實也不知道政語到底在氣個什麽勁兒,他和施羽京關系好點兒,政語不樂意,關系差點兒,政語也不樂意,但人和人的關系又不是正月十五的月亮,哪裏會沒有盈虧?
施羽京對他這麽照顧,政宗實也是看在眼裏的,到底哪兒得罪了他?
可那天晚上,父子倆除了互相指責了幾句毫無意義的話,政宗實也沒問出個所以然。
政語想起以前的事,心情煩悶,鬼使神差碰到了施羽京名片一頁的語音通話,響了幾下,政語幡然醒悟坐起身子幾欲挂斷,心裏罵了自己幾句有病,可是微信視頻通話已經撥通了,手機那頭的畫面裏出現的不是施羽京的面孔,政語蹙了蹙眉:“找施羽京。”
“哦,稍等,他在開會。”
政語盯着那個男人片刻,只露出了半張臉,年紀看起來和施羽京差不多,政語觀察了一下對方畫面裏的環境,明顯是酒店,沒有人的家會用如此雪白的床上四件套。
“這個點開會?”
男人略帶猶豫,對着黑漆漆的畫面磕磕絆絆說:“呃,你……有事的話,不如一會再打過來,施羽京在開會,線上會議。”
政語深吸一口氣,“你是誰?”
“我是——”
“誰的電話?”
畫面經過一陣旋轉,政語看見了施羽京的臉,只不過自己這邊沒開燈,仍舊是黑乎乎的,他也不想開燈,只是望着四四方方手機裏,施羽京用他聽不懂的韓語,和那個人溝通了幾句,眼角浮起親切的笑紋,目光重新落回來,和鏡頭外的政語單方面對視了片刻。
“小語?怎麽了?”施羽京溫柔地問他,“你那邊很黑,我看不清。這麽晚是有什麽事情?”
“沒什麽。”政語垂着眼皮,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窩着,電話已經打了,找理由挂掉也不是他的作風,他随口道,“很忙?”
“還可以。”
“剛剛是韓國人?”
“是,過段時間我要去韓國,你有什麽想要的?叔叔給你買回來。”
“沒什麽。”政語又說了一次,“沒什麽,挂了,我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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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吉祥,走一下副線,吃一口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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