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施羽京像往常那樣,披了個浴巾點一支煙抽,遞了一根給政宗實,眼神示意,政宗實說不用,施羽京勾唇一笑,“怎麽還戒煙了?”
“沒興致。”
“和我在一起沒興致?”
政宗實沒回答,而是問他:“項目結束了?還順利麽。”
施羽京說結束了,吸一口煙,厭嫌看一眼手中的煙,“潮了。”摁滅在煙灰缸裏,“呵,張總總算沒給我找麻煩了。”
“張廷海?”
政宗實在腦中搜刮張廷海的信息。
他對施羽京的企業并不了解太多,他很久沒做外貿,而施羽京的企業不是什麽頭部大企,在政宗實所管的範圍內,兩個人極少接觸。如果不是十多年的老同學交情,以最開始施羽京的銷售身份,沒機會接觸政宗實,說句不好聽的,如果不是因為認識了姓政的,有錢有勢,施羽京也沒機會坐到現在副總的位置。
人情社會裏他是政宗實的情人,他單方面認為。
“還能有誰,咱小企業,張總就他一個……”施羽京臉上的表情一變,嘲諷地望着玻璃上的倒影,“但他沒難為我了,你猜為什麽?”
政宗實不語,施羽京慢悠悠地說:“上周二我在廁所和你打電話,你還記得嗎,政宗實。”
政宗實揚起半邊眉,他當然記得,才過去四五天,上周二是他們最近半個月唯一一次通話,沒做別的,不過是phone。
“張廷海聽見了。”施羽京言簡意赅,直勾勾盯着政宗實,趴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聽見我在廁所和你隔空做。”
政宗實側目瞧他,施羽京的長相不是乍一看很驚豔的類型,但是耐看,尤其是這麽多年,政宗實覺得他沒什麽大變化,憔悴了一點,反而更有韻味了。
但政宗實五味雜陳,施羽京是什麽人,私生活如何,政宗實不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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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清楚得很,不予置評。
“然後他說想睡我。”施羽京說,語氣很平靜,他打量政宗實,企圖從政宗實的臉上捕捉一點表情,但很遺憾,政宗實比他本人更平靜。
見施羽京滿臉期待,期待自己說些什麽,政宗實只好順着他問:“然後你們睡了?”
施羽京眉心一跳,兩秒後,輕飄飄說:“對啊,睡了。”
又過了兩秒,施羽京總算在政宗實臉上看見了他往日不會有的表情。政宗實皺了一下眉,不過很快便放松下來,像是松了口氣,黑色的瞳孔深不見底——這倒是一如既往。
“嗯,我先走了。”政宗實看了一眼手機,政語給他發過一則短信,意思是走得急碗沒洗,和朋友出去玩。
看到這條短信,政宗實心情不太佳。
具體是為什麽,他只知道,總不是為他兒子沒洗碗。他兒子一直是吊兒郎當慣了的。
關掉手機,他擡眼掃一道施羽京,施羽京薄薄的臉頰還是紅潤的,雲雨之後的餘潮留在臉上,嘴唇一張一翕,“你急着回去?”
“不急,只是回去。”
政宗實開始穿衣服,一顆一顆扣子,從腰腹往上扣,施羽京吞了吞唾沫,他有點怵政宗實這副模樣,但他們太熟了,施羽京不認為政宗實會真生什麽氣,政宗實沒立場。
施羽京也恨他沒立場。
“你生氣了?”他還是問了。
“生什麽氣。”
“我和張廷海睡了。”
“你說過了。”政宗實穿好襯衣,便套上褲子,皮帶聲音叮叮當當。和解開時發出的聲響一模一樣。
“政宗實。”施羽京被他的反應弄得不耐煩,“有意思嗎?”
政宗實不說話,他總是這般,施羽京和他相處十幾年都無法習慣他的傲慢,不習慣,卻又很喜歡這個人的身體,還有那張不論是二十多歲還是現在四十歲棱角分明的臉,道貌岸然,高高挂起。
很久之前,施羽京動過心的,後來他發現,政宗實沒心,也不需要任何人為他掏心,大腦用來思考,肺用來呼吸,肝髒用來茍活,對于政宗實,心髒是他的器官裏唯一被閑置的。
“話說清楚點,”政宗實反而一副無所謂的模樣,穿好衣服撈起手機,低頭慢悠悠給司機發了一條短信,并不忌諱讓施羽京看見,施羽京看的很清楚,一字一句:現在把車內開冷氣打開,如果你開着就調低點。
發送成功。
他這才擡起臉淡淡看向施羽京,語氣平平,“什麽有沒有意思?”
施羽京一口悶氣憋在心間,咬緊下唇。
正猶豫片刻,政宗實擡腿就要走,施羽京這才忍不住低吼:“我和誰睡覺,你管不着吧?!你既然管不着,就別他媽擺着張臭臉給我看!”
政宗實停下腳步,寬厚的背影一滞,連帶着施羽京的身子一僵,政宗實側過頭說:“你誤會了小施,我沒想管。”
和風細雨的嗓音,沒有一點兒異常,誰都聽不出來生了氣。
小施。政宗實是這麽叫他的。
施羽京心髒抽了抽,一般政宗實只有在高潮之處才會這麽喊他,平日都是連名帶姓,一字不差。但“小施”聽起來很別扭,因為施羽京已經不是剛和政宗實認識的那個小施了,說起來,政宗實也很久沒這麽叫過他,很久,大概五六年再往前。
只不過施羽京或許意識到,這是政宗實真正發脾氣的前奏,先哄着,如果施羽京吃軟不吃硬,只有兜着走。
施羽京不是沒試過,惹怒政宗實,最長一次是半年沒見面,手頭談好的合作方總讓不知道的人翹掉。
政宗實沒心,但卻有很多心眼,他絕不可能讓人白白從他身上得到什麽好處,一分一毫算得比誰都清楚,面上卻雲淡風輕,毫不在乎的樣子。
施羽京內心打了個冷戰,他臉色陰郁,緘默不言,慢慢地,他舒一口氣——何必呢,和政宗實吵架。在政宗實身上撈到的好處遠比被他氣的要多得多。
是他又一次自作多情,太瞧得起自己。
政宗實根本不關心他施羽京和誰睡覺,哪天他死了,政宗實只會覺得很可惜,少了一個可以為他保守同性戀身份秘密的……政宗實若是提起他,會道是“合作夥伴”。
政宗實沒心。
施羽京很快笑了起來,“我随便說的,你……回家吧,下次見。”
施羽京揮揮手,又把桌上受了潮的煙拿起來,手指小幅度發着抖,某個瞬間他為剛才的失态而恐懼。
他不知道政宗實會不會就這樣再也不聯系他,好在政宗實溫和地說了一聲:“沒事,下次見。”
和往常每一次告別都一樣。
施羽京也一樣,想說別見了,可話到嘴邊只點點頭,“拜拜,向小語問個好,我寄了一箱荔枝給他。”
“嗯,破費了。”政宗實關上了房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