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信任』
巫遙吐得難受,可胃裏什麽東西也沒有,吐半天,吐紅了眼眶,也吐不出什麽。
紅着眼眶的巫遙看着更脆弱了。
就像一捧雪,輕觸,就要化為水。
謝寧知給巫遙倒來水,伸出手輕輕替巫遙揉了揉胃:“剛剛的話題我們先放下不說,你現在這副樣子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不舒服了有多久了?”
清澈的溫水緩解了巫遙想吐的情緒,他神情蔫蔫地推開謝寧知:“只是最近腸胃不太好,不用你管。”
巫遙心裏憋着氣,不想理會謝寧知。
說完,他就往卧室走。
謝寧知默默跟在巫遙身後,巫遙懶得理會謝寧知的行為。
可是等巫遙洗完澡回來,他發現謝寧知竟然還在他卧室裏呆着。
巫遙沒好氣道:“你在這裏等什麽?等我罵你嗎?還不快走。”
他這副樣子,一點也沒有衆人印象裏不食人間煙火的高嶺之花模樣,雖然說的話不中聽,卻不會惹人生氣。
可能長得好看的人,說什麽都是動聽的。
謝寧知發熱的大腦早在剛剛等待的時間裏冷靜了下來。他知道,巫遙渾身冒刺,都是因為自己。
謝寧知一直是一個敏銳的人,不敏銳,也無法在謝家企業中的勾心鬥角裏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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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巫遙可能自己都沒有想清楚為什麽他在生氣,敏銳的謝寧知已經懂了。
巫遙氣自己毀約。
巫遙氣自己沒有盡力。
謝寧知不可否認,如果他放棄所有,是可以保護好巫遙的。
但這不合理,也不妥善。
謝寧知一向是一個理智又克制的人,他不會為私人情感放棄手中的權力,改變他堅持了十幾年的計劃,走上一條更加危險的路。
也不能。
企業高層的變化足以引起蝴蝶效應,謝寧知的一舉一動都會影響到股市、股東,甚至會影響到企業的員工,皆而影響到大大小小的不同家庭。
在其位,謀其職。
所有事情都不是表面上那麽簡單。
謝寧知要顧慮的事情太多了,他不可能僅僅是為了個人的情感,而去傷害其他人。
謝家可以內鬥,但絕對不是現在這個時機,也不是以這種激烈的方式。
如果他真的為了巫遙做出這樣的舉動,那即使一開始幫助巫遙是義舉,在傷害到無辜的人後,也變成了“沖冠一怒為藍顏”的胡鬧。
而巫遙,也注定會成為京市茶餘飯後的談資。
謝寧知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他無法給巫遙承諾,只能盡力而為。
歸根結底,一切都是因為謝寧知很善良,他的心裏有一條屬于自己的原則。
可惜,十八歲的巫遙不能理解謝寧知。
過去巫家對他的教育終究是起了負面作用。
巫遙對這個世界還理解得不全,眼睛裏盛滿了單純。即使他自己覺得自己很理智清醒,可這一切都是基于他看不到全局的基礎之上。
所以他才會委屈,才會難過。
十八歲的巫遙,終究只是一個剛成年的少年,有着這個年紀特有的不成熟。
謝寧知在心裏嘆了口氣,他知道,就算他把所有顧慮掰碎了講給巫遙聽,對方可能還是會鑽牛角尖。
更何況,現在謝寧知還有必須要瞞着巫遙的事。
“巫遙,十月初,如果你想走,我會想辦法。”
最終,謝寧知還是給了巫遙這樣的保證。
因為謝寧知他知道,現在,沒有哪句話比這句話更有用。
“等你落地英國,我的一個朋友會短暫地照顧你。等你适應了海外的環境,就離開英國,去你喜歡的國家吧。”
“英國的天氣不好,不适合長期呆着。當然,最好也不要在冬季呆在歐洲,冬令時是很難熬的,到最後,最早每天下午兩點就天黑了,你應該不會喜歡沒有陽光的日子。”
從未料到的話從謝寧知嘴裏冒出,委實驚到了巫遙。
巫遙狐疑地打量了謝寧知一眼:“……”
漂亮少年眼眸裏小動物一般的謹慎傷到了謝寧知的心,他眼眸微深,低聲道:“我說的都是真的。”
巫遙長長的睫毛顫了顫,他把腦袋塞進被子裏,悶聲悶氣道:“等我到了歐洲再說,我不信你。”
“嗯,我知道了。”謝寧知掀開巫遙的輩子,看着巫遙被熱氣蒸得紅撲撲的臉蛋,在對方警覺的視線中,果斷下手捏了捏。
巫遙臉頰柔軟,彈性十足。雖然沒什麽肉,但是很好捏。
謝寧知趁巫遙生氣前收回了手,他扭頭從櫃子上拿起準備好的吹風機:“頭還濕着,吹完頭發再睡。”
巫遙瞪眼看向謝寧知:“我自己可以。”
謝寧知道:“晚上鬧了這麽一大出,你難道不累?”
見巫遙又要生氣,謝寧知先下手為強,替巫遙吹起頭發:“行了,留點力氣吧。晚飯我重新熱了一下,一會兒吹好頭發就去吃,你乖一點,別老和我鬧,最後氣壞的是你自己。”
暖洋洋的風吹在發絲上,謝寧知的手法輕柔,讓巫遙一股氣悶在胸口不上不下的。
難受。
巫遙在暖風裏眯了眯眼睛。
他真的不能理解,為什麽自己和謝寧知吵不起來。
如果巫遙以這種方式對巫嘉年,對方能和他吵三年——三年間,每次見面,都要刺他幾句才舒坦。
可謝寧知真的很成熟,巫遙的所有憤怒在他眼裏就像是讨不到糖的小孩在耍賴一樣,被他輕輕松松地包容了下來。
這讓巫遙有一種拳頭打進棉花的感覺。
可是現在,他又能說什麽呢?
謝寧知這裏,該道的歉已經道了,自己想要的目的也都達到了。
其實,巫遙自己也知道,他的行為有些站不住腳。他都做好了自己生完氣,謝寧知被他氣得再也不回這間公寓的準備了。
可是對方什麽也沒說。
只是默默等在卧室,拿出吹風,給他吹頭發。
呼呼的風聲在耳邊作響,巫遙忍不住用餘光去打量謝寧知。
一段時間沒見,謝寧知也瘦了。
他本就清俊,瘦了一圈後,那股令人心曠神怡的氣質就更加明顯,似乎光是站在謝寧知身側,就會氣定神凝,神思歸位。
巫遙心想,怪不得謝寧知從來沒有懷疑過他的養子身份。
因為謝寧知太仙了,從氣質到長相,都不像謝家人。
謝真就長得很像謝植,一雙桃花眼四處放電,光看眼睛就不是一個安分的主。
可謝寧知卻像寒潭,盛着清亮的水,在無風無雨無波的地方,靜靜地感受着禪道。
頭發幹了,巫遙滿腔複雜的情緒漸漸平靜了下來。
他看了一眼即将要轉身離開卧室的謝寧知,手揪緊了被子,低下頭,用特別低的音量開口道:“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謝寧知伸出手,揉了揉巫遙的頭:“沒關系,我沒有生氣。只是有些後悔,是我親手破壞了你給予我的信任,是我該說對不起。”
巫遙喉嚨哽了哽,鼻子發酸。
那股莫名其妙的感覺又來了。
心髒暖暖的,似乎跳得比平時快了一些。
巫遙眨眨眼,努力忽略這陣奇怪的感覺,遵從心意,向謝寧知發出邀請:“謝寧知,一起吃飯吧。”
謝寧知心裏長舒了一口氣,露出了今晚第一個微笑。
可算是哄好了。
他彎下腰,握着巫遙精致的腳踝,給他穿好拖鞋,嘴上應着:“好。”
吵吵鬧鬧的兩人重歸于好。
京市郊區,貧民窟的一間小房間裏,一個年輕的男子正伸手朝門口的女人要錢。
“芊芊,我的錢都在你這裏,現在我想出去喝個酒,你怎麽就不給我錢呢?”
年輕男子有一雙潋滟的桃花眼,即使只是單純盯着女人,也有一種深情之感。
名為芊芊的女人長着一副小白花的模樣,她看了一眼男人斷了一條的腿,眼睛一眨,兩滴眼淚就從眼眶落了下來。
“謝真哥,不是我不給你錢,你拿錢做其他什麽都行,就是不能喝酒。”女人撫了撫還沒顯孕的肚子,“你也知道的……我和孩子未來都指望你了。所以,養傷期間,你一定不能喝酒。”
謝真大怒:“你知道我是誰嗎?敢這樣和我說話!”
女人眼底劃過一絲暗芒,但立即垂眸遮住了波動的情緒。
她柔柔弱弱道:“謝真哥,你不是說你是開貨車的進京務工人員嗎?”
提起這事,謝真就頭疼。
一直以來,和巫遙的婚約是謝真心裏的結。
在男男婚約合法的現代,謝真是一個純粹的大直男。換句話說,他對男人石更不起來。
長久以來,因為和巫遙年紀相差太大,謝真和巫遙也沒有太多的相處時間。
一直以來,謝真都将巫遙當成一個不太熟悉的弟弟看待,誰知道他爸非得要讓他娶巫遙。
哥哥娶弟弟,這像話嗎?
他聽信了狐朋狗友的建議,想了個損招。
假死。
可誰知道,他的車真的墜崖了。
謝真當場昏迷過去,醒來後,他光裸着睡在眼前這個女人身旁。
他失去了一段記憶,斷了一條腿,還多了個孩子。
現在孩子,正好好呆在這女人的肚子裏。
謝真:……
誰來救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