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時局緊張, 氣氛焦灼,聞人衿玉出發的那一天,軍事基地已經開始整軍。
總之, 帶着一絲微茫的希望, 聞人衿玉領着一支近千人的先遣護衛隊, 正式啓程。
澤蘭城是內陸城市, 和臨海的邊境線距離很遠。這樣一支稍顯龐大的隊伍, 行進起來, 總是要多費些功夫。
列車行駛途中,經過一個湖泊, 隔窗只看得到一點輪廓, 模糊,卻遼闊。聞人衿玉想起資料中提起的兩國地貌差異——兩個國家靠着同一片海, 但水脈走勢有很大不同,澤蘭帝國裏大多是寧靜的湖泊,風信帝國的水總是湍急的江流。
列車快速行進,偶爾發出規律的軌道敲擊聲。
一號專列的房間門被輕輕推開,露出阿淞笑意盈盈的臉, 阿淞舉着手裏的相機, 解釋道:“這裏光線好一點, 所以趁現在多拍些照片。”
是的,阿淞也和聞人衿玉一起出發了,阿淞說:“我以前去過好幾次風信帝國,我可以當半個向導。”
聞人衿玉私心并不願意讓阿淞也涉險, 但聞人公爵認為, 身邊多一個值得信賴的人總是好事。于是,阿淞依舊跟在她的身邊, 這一次還多了個新頭銜,變成了談判官的助理。
聞人衿玉點點頭,“快進來,你從哪個車廂過來的?”
阿淞說:“我本來在七號車廂,中途去了一趟餐廳,我還順路帶了一份布丁。”她小心翼翼端出一個小食盒。
車窗裏另外懸挂了一層百葉窗,斑駁的光影投在松木桌面,聞人衿玉挪開了一個位置,讓出視野最好的地方,“到這裏來吧。”
阿淞珍愛地擺弄她的相機,在她的少年時代,許下的理想是做一個記者,但後來的職業有了很大的偏差,不過,也沒那麽重要啦,現在也很好,偶爾,她也可以給旅游雜志供稿。
鏡頭裏山脈綿延,漸變的綠色從山頂漫下來,色彩明麗,生機勃勃,阿淞忽然放下鏡頭,指向了一片突兀的黑色的地方,“那裏,從山腳往下,就是那片被污染的區域。”
聞人衿玉看過去,“看來快到了。”
“嗯,”阿淞語氣有點惆悵,“觀光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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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人衿玉看她一眼,阿淞聳聳肩,“至少風景不錯。”
列車高速行駛,偶爾颠簸起伏,前行中有種令人平靜的韻律。
不知過了多久,風裏有了點潮氣,鹹鹹的海水蒸騰到風中,一股粗粝的味道,聞人衿玉推開一線窗戶,長發飄散。
她看到遠處的一片海,波光粼粼。海邊伫立着十來座白塔,像一道鮮明的分界線。
在她的設想中,邊境線應該是緊張、肅殺的,至少也該是冷清的,眼前所見卻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夕陽之下,甚至有點溫柔。
列車停下,阿淞臉上的笑消失了,她有些遺憾,“還以為能睡一個好覺。”
聞人衿玉調侃她,“現在後悔可晚了。”
阿淞并不後悔,只是,當離風信帝國越來越近,記憶裏那些糟糕的印象也湧了上來,她心裏産生的隐隐抗拒,也只是一種條件反射。
車廂外傳來聲音,是士兵們開始列隊,聞人衿玉看了一會兒,披上一件薄薄的淺色披肩,推門出去。
現在所在的這片海岸是澤蘭帝國的領土,稍事休整後,大部隊需要拆分成小隊,并更換交通工具,抵達原本定好的談判地點。
談判地點定在一座風信帝國的一座小城,在對面的疆域,這多少有些不便。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那裏離邊境線并不遠。即使發生意外,也能即使撤離。
二十分鐘後重新出發,中間的這片刻時間,稱得上真正的閑暇,聞人衿玉站在海邊,沿着沙灘上的線條漫步。
她似乎看到了霍鈴和蕾西·諾拉,那兩個年輕女孩換了一身軍中的制服,看上去肅穆不少,神情和姿态卻沒有變,依舊輕快地跑動着,似乎在做些打雜的工作。
聞人衿玉看着夕陽,忽然聽見背後有腳步聲接近,她回過頭,和對面的人點頭示意。
那是這支先遣隊的隊長,軍銜是中校,一位beta男性,名叫尤嘉。
尤嘉只負責軍隊管理,不會在談判會議上發言,兩人工作沒有具體的交叉,雖然是一路同行,但聞人衿玉和尤嘉幾乎沒有接觸。
如果不是有重要的變動,他不會直接來找她。
“風信帝國傳來新消息,要求臨時更換一個談判地點。”尤嘉說道,他氣質沉穩,說起話來也平鋪直敘。
從一開始,風信帝國對于談判就各種推诿,在各種細節上糾纏拖延,似乎是想不斷消耗耐心,最好是取消談判。
因此,對于現在的臨時變卦,聞人衿玉也是有所預料,問:“換到哪裏了?”
尤嘉臉上有些困惑,“事實上,新的地點比上一個離邊境線更近,對我們更有便利。不過,居住環境不太好,對面的人強調了這一點。”
聞人衿玉倒不在意這個,“只要別再拖延,其他的都是小事。”
于是,在重新确認地點後,又重新規劃路線,聞人衿玉與尤嘉,帶着一隊百餘人的隊伍出發了——為了表示禮貌,大部隊暫時留在了境內。
真正到達目的地後,才明白所謂的環境不佳是什麽意思,這裏是個戶外的訓練場,沒有像樣的建築物,只有大大小小臨時搭建的帳篷,簡直像是中世紀的戰場。
兩國隊伍默契地離對方幾百米遠,分別占據一個角落,都沒有攜帶大型武器,表達了友好親切的态度。
當聞人衿玉問起風信帝國的談判發言人或是外交官,對面駐紮的軍官卻有些遲疑,那人說:“呃,上校有些事情耽誤了,暫時趕不過來,希望您能耐心等待。”
等待,沒關系,從決定要開始談判,聞人衿玉就做好了這樣的準備,她就這樣在一個簡陋的帳篷裏安頓下來,吃了點東西,等待對面那個遲遲不肯現身的外交官。
惡劣簡陋的環境算不了什麽,唯一讓她有點在意的是,天快要黑了,對面的人即使态度再輕慢,也不可能讓她們在這幾乎露天的地方等上一整夜吧。
好吧,這種可能性是存在的。
此外,或許是她的錯覺,當她和對面的軍官對話時,對面随行的士兵頻頻用目光打量她,那眼神裏包含衆多情緒,像是某種粘膩的液體,讓她極為不适。
風信帝國的軍紀有待提高,這讓她的心裏又多了點輕蔑。
這裏離海岸已經很遠,但還是能聞到那種濕潤的味道,入夜之後更是明顯,潮聲和風聲交織,吹動兩支隊伍之間的旗幟。
後半夜,尤嘉帶來了新的消息,他說:“離這裏不遠的地方,有兩支軍隊在搶奪地盤,看上去都是風信帝國的正式軍。”
這消息簡直荒唐得令人不敢相信,所以,風信帝國遲遲沒有開始談判,不是因為他們想要拖延,而是他們忙于內鬥,抽不開時間?
聞人衿玉再看一眼黑漆漆的天空,嘆了口氣。
等了不知道多久,這一夜快要過完,阿淞強撐着沒有閉眼,始終配在聞人衿玉的身旁。
終于,聽到了一種嘈雜的行駛聲,像是某種重型裝甲車。
夜色裏,風沙漫卷,聞人衿玉飄蕩的門簾往外看,三三兩兩的人從裝甲車上跳了下來。
大概是對面派來參與談判的人,終于姍姍來遲。
半分鐘後,有人挑開門簾鑽了進來,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性,他動作粗魯,毫不掩飾地打量帳篷裏的人,第一眼就鎖定了聞人衿玉,并露出誇張且輕浮的笑容,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口哨聲,說:“真漂亮。”
聞人衿玉忍耐着沒有皺眉,很顯然,那是一個alpha,她看了一眼那人的軍銜,竟然只是一個下士,即使是風信帝國有意為之,特意指派一個低階軍官,他的身份也太不夠格。
尤嘉中校原本和聞人衿玉分坐在一張長桌的兩側,此時卻被對面的不知名下士徹底忽略,他站起身來,主動說:“你好。”
那個alpha下士并不搭理他,腳下走向了聞人衿玉,毫不客氣地問:“你是誰?一個omega怎麽敢站在這裏?”
從前,聞人衿玉對風信帝國有一些糟糕的想象,但即使再不像樣,也不至于像眼前這樣。
聞人衿玉忍耐着沒有後退,說道:“你就是談判的發言人?你遲到了。”
那名下士毫不在意,他似乎根本沒聽見談判兩個字,他在乎的事只有一個,“你叫什麽名字?”
他說:“你一個omega,怎麽配待在這裏,你來做什麽,你是找相好,找嫖客,還是當……”他說出一個污穢的詞,一個在聞人衿玉從前的人生中從未接觸過的詞。
一聲槍響,所有人如臨大敵,那聲音卻是從帳篷外傳來,來自對面的隊伍,那人說:“羅賓斯,你個随處發情的東西,我遲早要剁了你的口口。”
帳篷搖擺,潮濕的風灌進來,有人衣袂飄飄,以一種十分恣意美麗的姿态走了進來,想必那就是對面軍官口中的少校,本次談判風信帝國的代表人。
一個高挑而纖細的女性走進來,她的身形在一衆魁梧士兵中顯得格外特殊,她的面容,卻格外熟悉。
那人看見聞人衿玉與阿淞,神色奇異,笑了一笑,說道:“又見面了。”
那是一位年輕的alpha女性,一位代表風信帝國來談判的軍官,洛林·懷爾德少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