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南經略府 第九
迎寒送暑,幾番輪回,冷翼叛亂終于被徹底剿滅,除了賊首冷翼,叛軍上下無一存活。南府上下自此處處張燈結彩,人人笑意盈面。
沈沖天得到消息,覺得此事與自己太過遙遠,也沒在心,只是請安時跟諸仙道一聲賀。這是他聽到關于冷家的第一個消息,另一個則是長輩們口中念念不絕的冷月影大婚,據說其熱鬧繁華震撼三界,北海為此門戶大開,上次如此情形據說還是冷月影降生時。又說冷月影有乃祖之風,不似冷翼輕狂,将來定是成大事的。沈沖天聽聽也就罷了,倒是盼着沁風回來,想着日日見她,與她說話,得她教導。沁風卻是一回家就把自己鎖在屋裏,誰也不見,直到數天後才露面。
原來沁風在搗毀冷翼的老巢時,發現一部天書,分成數十卷,無數造冊,按照年歲編排,摞疊起來足有一人高,皆是冷翼所撰。沁風細細品讀,越讀心中越驚,這部天書封皮上都被冷翼撰下《洗恩錄》三字,名為洗恩,實則洗仇,記載了冷翼作為秘神時所作的全部事情,凡其中種種征讨殺伐、野心名利,諸多不齒之事若是全部抖出,必會引起天庭上下震動。
按說秘神所為應全部造冊存于天宮之中,沁風猜測,必定是冷翼擔心裏面一些說不得的事情。他甘為天帝馬前卒,為天帝擋災,卻會将災禍引向冷氏一族,因此偷偷造冊,使諸事明晰,冤債有主之意。冷翼一朝被沁風沖破軍隊,倉皇逃竄只顧保命,居然忘記這部書,亦或是混亂中錯拿了,倒被沁風撿一個便宜。沁風審視思索許久,仗着自己行走凡間,少與仙界往來,竟大膽想要收藏此書,心事實難猜。可惜,秘神名為“秘行”,是指三界而言,非是天帝。
當年冷翼正猖狂時,三界亦有數處效仿,氣勢或大或小。如今趁着天兵滅頂攻勢,四位經略神并秘神仍舊在一處商讨,四面出兵将三界不軌之徒剔除幹淨,并料理些冷翼案子後續殘事,不知不覺又是半年過去。東經略神何真見許久無動靜的金券驟下密旨,自然不敢怠慢,打開一看徹底傻眼。金券上只有一句話:“矯罪必誅秘神沁風。”
何真呆坐半天沒動,最終,她心神不寧地喚來荜衡子,将密旨給他看過。
荜衡子與妻子擔心同樣的事,問道:“你想保全自己和全家性命否?”
何真已見慌張:“當然。”
荜衡子鎮定道:“此事你先別管,交給我。”
何真驚問:“你要去殺沁風?”
荜衡子指着金券:“沁風在這次剿滅冷翼叛亂中功勞最大,也是她率先沖入冷翼大本營。這件事距今區區半年,還在諸仙心頭惦念、口頭傳播中。陛下不顧及‘絞殺功臣’的口實也要誅殺沁風,且沁風必死,言外之意,沁風定是有些不妥落在陛下眼中。只看‘矯罪’二字,便可知陛下說不出口,要你我代言。目今趁着大家住在一處,尚且方便行事,一旦将她放歸天地間,再要尋沁風就難了,再要殺她更難。”
何真為難道:“為何偏偏是我。”
荜衡子辯析道:“多思無益。照此情形,須要尋一個與天庭,與陛下無關之由,你只放心交我,待時機成熟時,務必痛下殺手,切記千萬不能心慈。惟此才能保下你我與孩兒們的性命。還有,此事千萬不能說與你的師父,她老人家遠居南海之外,當不得一絲益處,相反,陛下被窺去心事顏面丢失,勢必對你我無情。”
至此,何真惟有點頭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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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荜衡子去赴宴,想是此前心事壓迫,胸中煩悶,飲酒不欲停,至深夜才大醉而歸,按落雲頭,卻發現何真獨自在院子裏,乘醉上前一把抱住,頓時聽得一聲驚呼,扭過頭來的卻是沁風,正怒目相對,右手做劍指存力,幸虧寶劍未在手中,否則早刺下去。沁風聞他渾身酒菜濃酽尋人欲嘔,知他醉了酒,心智不清楚,尋錯院子,看錯人,也不好多說什麽。幸好身後荜衡子的小童及時追趕過來,見到沁風也是一愣,欲行禮賠罪,沁風忙揮揮手令其攙扶主人趕緊離了此地。
數日後,荜衡子趁着何真不在家,扭扭捏捏登門賠禮道歉。
沁風大方将他讓進屋子,荜衡子倒不好意思起來,讪笑道:“不想那晚醉酒,唐突了仙姑,今日特來致歉,還望仙姑諒解。”
沁風爽朗道:“你既不是有意為之,不必挂在心上,我不計較就是。”
荜衡子見此,終于心情放松。原本二人從無往來,竟因此熟識。沁風拜在玉壺真人門下,受師父引導,擅炮制煉化丹藥,自身劍法超群,荜衡子又是個好學聰穎之人,此後常常向沁風請教問題,又怕何真誤會,因此只挑她不在家的時候過去。
沁風生就男子肚腸,心底坦蕩闊達,對于求學者,不論男女年紀,沈沖天也好,荜衡子也好,均是一概而論,善心教授講解,全其向道之心,可偏偏事與願違。四位經略神、一位秘神共計五處的所有仙侍、家将都跟着主人聚在南府,忙時只嫌人少,如今閑下來倒好傳播流言蜚語。不多時日便有閑話傳出來,說沁風仰慕荜衡子風流人才,刻意接近荜衡子,存不正之心,欲行不軌,早晚必招禍患。只有當事人尚蒙在鼓裏。
眼看新春正月間,衆仙在家無所事事,何真出去尋小金鳶閑坐,無毒與沈沖天作伴不知去了何處,留下荜衡子在家無聊,便又跑到沁風處,而這一次,絕不止請教問題了。沁風見荜衡子至晚仍不離開,便好言勸道:“今日已經很晚了,東經略神回家見不到你的人,豈不擔憂。若有疑問,改日再作讨論。”
荜衡子笑道:“仙姑何必着急趕人走,反正我無事,看起來仙姑也無事,不如再容我多坐一時。”
沁風見對方竟耍起無賴,冷冷回道:“雖說我不計較,耽擱至晚,到底有些不妥,只怕惹人非議。”
荜衡子緊追着問道:“既然不妥,為何‘小災星’是個幾乎日日過來的,我若不來還不知曉。莫非仙姑嫌我年長,喜少年俊俏的不成?”
沁風立時怒道:“既如此,我這院子怕是不再歡迎你了。你若再造謠中傷我,诽謗沖兒,壞我二人名聲,我定不饒你。請回不送!”說罷頭也不回,自行進了裏屋。
第二日,沁風聽到院子裏的腳步聲,擔心荜衡子又來,誰知卻是沈沖天腳步輕快地進了屋。
沁風松一口氣,展顏道:“這一年我不常在家,你進步倒不小。日常修行,我不過略語點撥,說到的,沒說到的,都被你運用起來,雖說有的地方失于偏頗,難得你有這心。也不單是仙家血脈根基之故,看來你的天資實在高,萬不可浪費掉。今年是你到此處的第三年,這麽久以來,我冷眼旁觀,你家長對你的修為極不上心,既如此,就別怪我挖牆角了。如今趁着新年,待我尋機請示家師,若家師應允,我便收你入門,如何?”
沈沖天聽說,滿臉興奮地喊着“師父”,就要行禮,被沁風笑着一把拉起來:“早了,以後有的是機會。”
話音剛落,忽聽外面仙侍喊道:“東經略神殺進來了!”
沁風一聽先是一愣,想平地起風瀾之事定是兇多吉少,趕緊拉沈沖天到隔後的櫃中,順手摘下櫃上挂着的佩劍遞到沈沖天手裏,囑他凝神屏氣,千萬別露出破綻,受到牽連,外面不安息絕不許出來,若受到威脅便以此劍自保。她自己忙到外屋,正撞上何真正殺了自己的小童,來不及取其他法器,忙朗聲喝道:“大膽何真!我乃禦封秘神,你竟敢在我這裏作亂,要造反嗎!”
何真正色大聲說道:“虧你還知自己是秘神,你不問問自己所為可配得上你的稱號。在我背後行不恥之事,已經傳得人盡皆知,讓我以後有何顏面立足。今日我定不饒你!”
沁風聽出話音,冷笑道:“原來是這事,你家荜衡子就是這麽跟你說的!侮蔑正神,在天帝前對質我也不怕,想害我也要有這個本事!”
兩人随即各使神通,戰在一處。何真比沁風本事略低,只是天帝原下過死命令,“必誅沁風”,她拼死也要取沁風性命,一擊不成以後就難說了。沁風毫無準備倉促迎戰,又擔心誤傷裏面的沈沖天,始終擋在門外,将何真死死堵在院中,不使她進屋,也妨礙了自己施展。不提防一個閃失被何真抓住空子,何真急忙祭出法器,前端射出一道霹靂擊中沁風肩膀,其沖擊之力将沁風一下帶到堂屋,重重摔在地上。何真不待對方反應,緊跟着第二道霹靂速至,擊中左腿,沁風已難起身。何真這時方祭出師門絕招,離魂指,使勁全力正中沁風胸口,當即将她的氣機打散。離魂指還有一個用途就是廢掉五官,此事的沁風已經又聾又瞎,再難反擊。随後何真祭起法器又朝着囟門猛擊,想着一招斃命。沁風感覺身邊風過,使全身力氣躲閃,被打偏在側頭,雖一時保住性命,卻再不能起身。何真走到近前,看看躺在地上的沁風,索性狠下心,一不做二不休,又是一道離魂指直點入百會,沁風從上至下所有氣機退散,筋脈漸廢,魂魄随之緩緩消散。
何真看着沁風咽氣,卻忽聽外面有動靜,明白是剛才打鬥的聲音引起外面諸仙的注意,擔心衆人進來,想着自己占取主動先機,便趕緊離開屋子去攔阻。也是她太過緊張匆忙,忽略了兩個問題,其一,沁風的佩劍為何不在身邊,不然豈是這麽容易落敗;其二,這間房屋中是否還有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