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章
第 52 章
簡辛筠帶着孟玥去了他的洞府，除非得到他的允許，不然誰都進不來。
洞府剛煉成，什麽都沒有，甚至都不如孟玥原先待着的溶洞有趣。
雖然孟玥什麽都沒說，但簡辛筠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她情緒的低落，所以他開始瘋狂地挑釁各種修士，每次贏了，他就會将那些修士的法器帶回洞府。
孟玥最喜歡的是他有一次帶回來的戒指，簡辛筠告訴她那是血戒，得用血來認主。
戒指簡辛筠一枚，她一枚，明明不是什麽珍貴的東西，孟玥卻總是要拿出來看，每當這時，簡辛筠就在一旁跟着她笑。
簡辛筠如往常一樣出去給孟玥帶東西，但這次卻花了好幾天才回來。
孟玥嘴上說嫌棄他慢，其實是擔心他出意外，畢竟普通修士不會有什麽稀奇的法器，簡辛筠每次都得找那些修為已成，在修真界有一定地位的修士。
短短的時間裏，修真界有名的修士基本上都被他得罪了個遍，所以有的時候簡辛筠會帶着傷回到洞府。
孟玥紅着眼叫他不要再去找那些修士搶東西，他每次都應聲說好，可下一次卻又一定會帶比上次更貴重的法器回來。
“你回來的好慢，我讨厭你。”
她如往常一樣說着相同的話，但簡辛筠這次卻不像之前那樣裝着重傷，要她的心疼。
他唇邊的笑意變得有些牽強，像是硬生生從臉上擠出來的，他問孟玥。
若是有一天，他變成了普通的凡人，不再是聞名天下的劍修，拿不回貴重的法器，也保護不了她，孟玥還願不願意待在她身邊。
這問題來的莫名其妙，但孟玥心裏卻猛的一沉，她覺得簡辛筠一定有事情瞞着她，但他卻如何也不肯說，只反複問着她願不願意。
孟玥看着他分外嚴肅的臉，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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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辛筠這才開懷地笑，孟玥平日見他狂傲慣了，還是頭回見他這麽清爽的模樣，便看的發了癡。
她看了多久，簡辛筠就和她對視了多久，等孟玥反應過來時，便覺得臉頰一陣燥熱，她很少有這樣異常的時候，下意識覺得是生了病，便讓簡辛筠給她看。
簡辛筠心眼壞的很，他把孟玥摟進懷裏靠着她的頸窩，嗓音低低地。
“這樣抱着，抱着就好了。”
孟玥不信，因為她的臉分明紅的更厲害，心也好似不屬于她自己般，快要從胸膛裏跳出來了。
簡辛筠溫柔的鼻息傾灑在她頸窩處，孟玥渾身都癢，可是她卻沒掙脫，一直維持着這個被抱着的姿勢。
“孟玥。”簡辛筠突然開口叫她的名字。
“嗯？”
“你喜歡什麽樣的人？”他問。
喜歡這個詞，對孟玥而言有點陌生，雖然她經常在話本裏看到那些女主角對男主角說這兩個字，但她卻不明白喜歡的含義究竟是什麽。
本來簡辛筠就說她沒見識，要是她再連喜歡都不知道，估計他又要笑了。
所以孟玥憑着遠超常人的記憶力，将話本中描寫男主角的句子一個不落地背了下來：“心懷天地，善良和正的大英雄！”
“哦，你喜歡這樣的啊......”簡辛筠的頭枕在孟玥的肩膀上，這讓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悶悶的。
“美人配英雄啊，我是美人，那我的心上人自然也得——”剩下的話孟玥還沒說出口，就生生地哽在了她的嗓子眼。
因為她感到鎖骨處游移着一股溫熱的濡濕。
簡辛筠在舔她。
孟玥愣了一下，就開始勸解着。
“你不要學魔族吃人，吃人不好。”
簡辛筠還在舔，他的喘息聲比剛才更重，嗓音也顯得低啞了點，他問道：“哪裏不好？”
孟玥不懂，她活到現在一直在昏睡，能被她知道的東西太少，她只能嘴硬地逞強：“反正不好，吃人就是不好。”
她想将鬼迷心竅的簡辛筠拉回正軌。
“而且我也不好吃。”
聽到這句話，簡辛筠的動作停下。
孟玥以為他是被說動了，正要開心，簡辛筠卻将她推倒在地，他重又将唇印上她鮮嫩的脖頸，說的話也黏糊不清。
“好不好吃，我嘗了才知道。”
孟玥覺得自己的鎖骨被輕咬了一下，但卻不痛，是一種難以描述的，從未體會過的感覺。
她不由得低吟出聲。
這溢出唇齒的聲音，好像令簡辛筠得了鼓舞。
他二人糾纏許久，等最後孟玥累的快失去意識時，簡辛筠才在她臉上落下一吻，告訴她。
這不是吃人。
這叫調·情。
那日以後，簡辛筠不再出去找各種修士奪寶，他帶着孟玥去了很多的地方，他們如同凡俗夫妻一樣四處游歷。
孟玥覺得前所未有的開心，開心到她以為他們就會這樣一直下去，直到那日簡辛筠滿身是血回到洞府。
那個時候她才知道，原來他為了和她在一起，不惜被師尊剝去一身修為，打為廢人。
孟玥身上的魔氣随着時間的流逝越發濃厚，待在他身邊的簡辛筠不可避免地沾染，師尊發現了他的古怪，嚴令他斷情絕愛，親手砍斷魔物頭顱。
簡辛筠狂傲了一輩子，從沒忤逆過對他有知遇之恩的師尊，唯獨那天師尊說出這句話時，他抗了師命。
師尊石長青氣的快要昏倒，直伸着手指着他，罵他是忘恩負義的混球。
簡辛筠一聲不吭地應下，給師尊行了大禮，親手将師尊當年賜予他的弟子服還回去。
師尊當然沒同意，他派了宗內一衆弟子去阻攔，簡辛筠不想毀掉師尊一手創立的宗門，但他也想回到孟玥身邊。
最後是師尊想出的辦法。
師尊告訴他，若他願意交出劍骨，便不再插手他與魔物的私情。
簡辛筠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師尊不清楚孟玥的秉性，只以為孟玥是蠱惑人心的妖魔，師尊不許他留着這身修為跟在她身邊，是怕他有朝一日成為禍害。
多少凡人做夢都得不到的資質，就這樣被簡辛筠簡簡單單放棄。那些恣意張狂的往日，随着劍骨的抽離，成了模糊不清的回憶。
他不記得師尊那天将劍骨抽離時有多疼，他只是無比喜悅，以為終于能與心愛之人長相厮守，所以強撐着一口氣，第一時間就回到洞府告訴孟玥這個好消息。
可是孟玥不像他那樣高興，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簡辛筠很想替她擦去眼淚，可是他做不到，手指不知什麽時候被摳爛了，他沒力氣，也不想用滿手的血去碰孟玥。
“我去求母親救你，母親一定有辦法的，母親一定有辦法的！”
這是簡辛筠失去意識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再次醒過來時，他發現自己到了心魔族隐居的地方，心魔族極度謹慎且排外，這處自古以來便沒有誰發現過。
可孟玥帶他回來了，還不知使什麽方法治好了他的傷。
孟玥歡天喜地地抱着他流淚，簡辛筠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未清的身影一閃而過，他知道孟玥的身份不簡單，卻沒想到她會是未清的女兒。
昔日他與未清交手，往往都會落得個兩敗俱傷的境地，簡辛筠從未想過有一日他們二人會同處一個屋檐下，甚至他還要稱未清一聲‘岳母’。
簡辛筠的身體開始慢慢恢複，劍骨也有重新生長的跡象，只是變化太過微弱，他以為是錯覺。
等到終于能下地行走的時候，孟玥帶着他去了一片純白的花海，魔界很少有植物能生長，因而這片在人界不夠看的花海，在魔界就顯得十足珍貴。
孟玥說她的父母當初也是在這裏立下相守一生的誓言，她問簡辛筠願不願意也跟他立下誓言。
當時簡辛筠什麽都顧不得了，只記得他點了很多下頭，愣是忘記開口說話。
孟玥得了他的回應，笑的眼睛都眯成了月牙，簡辛筠想伸手抱住她，但右手卻在下一秒憑空出現了一把劍。
那是師尊的本命寶劍，他認得，可是為什麽會出現在他手中。
孟玥毫無防備地被刺中致命部位，一下子就站不直身子跌倒在地。
她痛苦地揪住簡辛筠的衣角，強撐着不讓眼淚流下，用一雙通紅的眼看着昔日的愛人，嘴中不斷地重複着：“你騙我、你騙我......”
鮮紅的血液從她嘴角滲出，孟玥的聲音越變越小，直至最後再也沒力氣揪着簡辛筠質問。
她揪着他衣角的手無力地滑下了。
簡辛筠想抱住她，但他卻只能用手中的劍反複刺着孟玥的心髒，她瘦弱的身體因疼痛痙攣。
“不是的，不是的，怎麽會這樣——”
他在心裏無聲地吶喊，面上卻是冷淡無情的模樣。
“石長青，你好陰毒的心思！”未清的聲音近在耳畔。
簡辛筠挨了她結結實實一掌，只覺得心肺都要碎開，他躺倒在孟玥身側，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蒼白面容，喉中有着壓抑的悲鳴，痛到極致，聲音便再也無法發出。
一道潔白的人影從簡辛筠的身上浮出，赫然是當日說不會再插手他私情的師尊，石長青。
簡辛筠這個時候才知曉，原來師尊早就在他離宗那日在他身上種下神識，借他摸清心魔族的居所，從而一舉剿滅。
石長青看着他說道：“辛苦你這些時日對魔物假情假意了，如今她已死，心魔族也幾近覆滅，你除魔衛道的心願總算是完成了。”
不是的，不是的，事情不是這樣的。
簡辛筠知道這話是為了激怒未清，他想開口解釋，卻連一個字都無法說出。
未清見他這副模樣，只覺得惡心，她尖銳地吼叫着：“都是你的錯！是你害死我女兒的！都是你的錯！”
盛怒之下，未清只會莽撞進攻，石長青帶着修真界一衆修士圍剿心魔族，她為了保護族人早就耗費不少功力，眼下攻擊又粗暴簡單，很快就落敗于石長青的手下。
石長青想要将她就地斬殺，簡辛筠卻拼盡最後的力氣，懇求着說了一句不要。
石長青當然不會答應他的請求，但簡辛筠只要他這一秒的愣神，一秒就夠了。
未清看了簡辛筠一眼，抱起孟玥的屍身就往遠處逃。
石長青暗道一聲不好，就連忙去追趕。
周圍風聲裹挾，吹動花葉，讓聽的人無端覺得是悲鳴。
簡辛筠努力地朝着孟玥倒下的方向爬動，孟玥的屍身被未清帶走，那裏剩下的只有一灘尚未幹涸的血液而已。
鮮紅的顏色在純白的花海中，格外刺眼，刺眼到他的眼睛都酸澀。
他愛的人死了。
死在和他約好相守一生的這天。
簡辛筠分不清臉上是血還是別的什麽，他只是固執地伸出沾滿污泥的手，輕輕碰了碰花葉上殘存的血。
未清說的對，這全是他的錯。
是他太過天真，以為師尊會放手。
是他太過狂傲，以為只要相愛便能抵世間萬難。
孟玥死時的模樣再一次浮現在他眼前，簡辛筠蜷縮身體，肩膀不受控制地抖動。
無人知曉曾劍破淩霄、徒手遮天的冷情劍修，會在這片寂靜無聲的花海，落下他此生唯一的眼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