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魏霄的身形修長,蓋住了顧濯的視線。
顧濯被周圍的火把照的睜不開眼睛,聽見魏霄叫他世子,心想,難道他是看見自己從李南淮的帳子裏出來的,所以認錯了?
顧濯急忙笑笑,道:“同知大人,您認錯人了?”
魏霄擡了擡眉,“哦?世子殿下莫不是許久未回青甘,在帝京待傻了?就憑你我服侍陛下的時間,你覺得我會認錯?”
魏霄看着仰面朝天的顧濯,神情似乎微不可察地動了動。顧濯看着這人兇神惡煞的,比那什麽楊貞的聲勢大出不是一點兩點,心想這下完了。
李南淮要殺了仝恕,他不管,區區小人物,死了就死了。他還要殺這個魏霄,殺就殺,可是這個魏霄為何活生生站在他顧濯的面前?!還把他認成李南淮?
難道是李南淮行蹤暴露了,刺殺未成,反倒驚動了錦衣衛前來抓捕他?
顧濯還在想自己該怎麽應對,沒想到那魏霄擺擺手讓人松開了顧濯,道:“誰讓你們動手的?”
周邊人愣了神,急忙拱手跪道:“大人,世子殿下若是不跑我們就……”
“世子不跑你們就不會追?”魏霄道,“巡邏的禁軍侍衛說北苑這片區域進了刺客,你我到此是要看刺客是不是進了世子的帳子裏,恐驚擾了世子,難不成刺客是世子自己嗎?!錦衣衛的糧饷養着你們,倒是沒能讓你們長出腦子!”
錦衣衛不敢說話了,顧濯倒是聽着變得有趣了。這片進了刺客?看來這魏霄不僅沒懷疑到李南淮頭上,反倒是覺得刺客會害他。
顧濯總算是能挺直腰板說話了,咳了一聲,道:“既然沒能找到刺客,那刺客可能還在這一片,同知大人不妨先去查看一番?”
魏霄聽得一挑眉宇,冷冷看過來,他沒說話,漸漸走近幾步,正站在顧濯面前,像是觀摩一幅畫一樣盯着他。
顧濯被盯得心慌,卻也不能眼神躲閃,只得迎着那銳利的目光,道:“同知大人,那刺客怕是已經跑了。”
魏霄沉默片刻,緩緩開口,道:“我已命人将北苑圍了起來,他跑不出去。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別深更半夜被人取了脖子上的東西,吓着旁人就不好了,李南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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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同知大人了。”
火把照着這裏的一片天,在獵場格外顯眼,映着火光,魏霄一招手,錦衣衛便齊齊離開了這裏。
待人走了,忽覺一陣寒風,顧濯松了口氣,心說,怪不得李南淮讓他換上他的衣裳,他方才意識混亂,沒有意識到問題。現在想明白了。
李南淮故意将帳子裏燒的火熱,是想逼走他眉間的痣,人人都知道顧濯長着一副與李南淮極其相似的臉,卻不知這臉其實可以不止是相似,甚至可以相同。
李南淮玩了一出金蟬脫殼,以假亂真,現如今假的李南淮站在此處,而那“刺客”怕是已經進了帳子。
顧濯回到帳子裏,正見着李南淮坐在裏面,莫影站在一邊。李南淮見顧濯回來,只是一笑,道:“玄師方才去了哪裏?為何這麽狼狽不堪?”
顧濯因為剛才過于驚慌,竟然沒注意自己身上沾染了泥巴,确實不堪。
想必是昏了頭,也是因為太相信莫影,才讓他帶着跑了出去。現在想想,他為什麽要跑?他又不是李南淮,心虛什麽?但是現在意識到了似乎也沒什麽用了。
只能佯裝無礙,忿忿道:“臣方才替殿下擋了一劫呢,聽說這一片進了刺客,殿下可要小心着點,別被取了腦袋。”
李南淮笑笑,“什麽刺客也絕不是我的對手,怕是連莫影這一關都難過。”
狂傲至極。
顧濯真真是啞口無言了,在他看來,有的主角謙遜,有的狷狂,有的心思深沉,有的直言不諱。李南淮不一樣,他似乎什麽都有,唯獨不見臉皮。
顧濯這一身衣裳,穿着也是晦氣,還不如趕緊換下來。一擡頭,他卻見李南淮一身素氣的衣裳,極其沉穩地坐在那裏,完全不像是執行了什麽秘密任務剛回來。
難不成李南淮有一種快速更衣的能力?顧濯這麽想,畢竟主角有什麽是做不到的呢。
顧濯二話不說坐下,李南淮給他倒了茶,道:“玄師算是幫了我一個忙,那魏霄是陛下的心腹,既然他都沒認出你,可見玄師當真與我相似。”
“陛下的心腹?我竟從未見過。”
李南淮又是哂笑,“玄師一介男子,整日待在後宮,是想讓人變成鳥飛進去找你嗎?”
顧濯像是受到了侮辱,憋了一肚子氣沒出撒,他是萬萬沒想到李南淮不光是行事奇怪,這嘴上也是不饒人。
“是,對,臣整日對着樹杈上的鳥看,想看看哪只是殿下,生怕殿下被哪個不長眼的給一石子打下來。”
李南淮微不可察地悶笑幾聲,顧濯沒眼看他,突然見帳子外來了人,精神不自覺又緊張起來,他怕那魏霄看出來什麽了。
來人一身夜行衣,顧濯瞪大眼睛,一看原來是刺客,急忙起身,卻見李南淮平靜極了。
那人扯下面罩,拜道:“世子,錦衣衛都走了。”
李南淮道:“王叔辛苦。”
這人看起來年老,身手卻是不錯,只是年齡大了,怎麽還是李南淮的手下?
李南淮看了一眼顧濯,“玄師緊張什麽?”
“不是緊張,只是臣怕那句話應驗,臣若是面對一只無頭鳥,那不得吓死。”顧濯端正坐下。
王宏注意到了顧濯,竟也愣神了片刻,不自覺驚嘆,世上竟真能見到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人。
顧濯道:“原來殿下時刻不算計着臣,就連自己去做什麽事情,也都是編出來的。”
“不編幾句話出來,我怎麽能看見顧玄師為我着急的樣子?”
“世子,”王宏道,“這是……”
李南淮道:“這就是陛下身邊那位得力的顧玄師,顧濯。”
王宏:“只知帝京之中傳着顧玄師的大名,說與世子相貌相似,我一直沒有機會見過,如今看來,傳言還是保守了些。”
先不管傳言如何,顧濯險些被吓破了膽子,如今看來既然都是李南淮編造設計出來,他也不怕被騙了,便直言道:“看來殿下也不像旁人說的那麽果敢無雙,只不過是拿刺殺吓唬臣罷了。更何況,臣能替殿下擋住任何人,殿下何必再試探臣?”
“試探?”李南淮輕笑,眸光涔涔,“你從哪裏看見我在試探你。王叔。”
王叔應聲,“世子放心,仝恕已經處理掉了,毫無痕跡。”
當真殺了仝恕。
李南淮的心性,竟然連顧濯都難以琢磨了,這樣一個人,可以設計一場戲,利用錦衣衛指揮同知,利用顧濯的惶恐心理,可以找心腹替自己殺人,也可以找人替自己擋災,順便試探人心。似乎所有人都是他的一枚棋子,而棋盤卻是一張兩面盤,顧濯看見的是一面,李南淮操縱的是另一面。
仝恕,區區小人物,明日晨起之後,定然又是一場風波。
【恭喜宿主達成劇情:完全信任
劇情值+500,當前劇情值:1100
生命值+300,當前生命值:480】
顧濯在面前愣住,他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離開之後,顧濯回了自己那裏,才又喚系統出來。
“系統,完全信任指的是誰?”
【宿主顧濯得到了主角李南淮的完全信任。】
原來以前的所有全都是在試探,李南淮有着深沉的心思,盡管平時看起來多麽嚣張跋扈,多麽張揚,卻一直能拎得清任何人在他那裏的份量,也包括顧濯。
【恭喜宿主獲得金手指:“彎弓射雕”,生命值/武力值達到五百時即可使用。】
原來金手指還是要配合武力值使用的,還不如等到武力值足夠了再告訴他呢,現在告訴他了,他也不能用,只能幹瞪眼。
晨間的林子結着一層薄霜,鳥雀喑啞着叫着,驚飛之時彈掉一層枯枝細碎。
不遠處是個不小的湖,雖然沒結冰,但卻能看見一層層漂浮的東西。泡腫了的屍體被人從湖裏打撈出來,魏霄定睛一看,這人一身夜行衣,想必是昨夜死的。
這片湖是在北苑附近,也就是在昨夜進了刺客的地方,巧的是,一貫不會讓什麽人從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的魏霄,昨夜卻沒能逮捕那刺客。
屬下看了那屍體的臉,道:“大人,此人是仝恕。”
魏霄一翻眼皮,“仝恕。”
竟然是他?
仝恕只不過是個五品谏議大夫,怎會莫名其妙穿着一身夜行衣出現在這裏?況且,這人可是一個文臣,不會拳腳功夫,冒險來一趟北苑,卻沒聽聞北苑死傷一個人,反倒是他自己死了……
魏霄冷冷道:“只怕是,有人給他披了一層皮。”
他的下屬耳聰目明,又一貫跟着魏霄做事,十分順手地檢查了屍體的所有地方,摸遍了身子,最後眉頭一緊,報告道:“大人,沒有冷兵器。”
魏霄哼了一聲,“沒有冷兵器,那便是他想赤手空拳殺了他的仇敵?有人想要栽贓于他,取了他的性命還不夠,非得還要往他頭上扣屎盆子。”
北苑之中,住的基本都是些公子王孫,還有皇帝近臣之子。李南淮便是其中之一。
昨夜錦衣衛興師動衆,已經驚擾了那些人,但魏霄只道:“查,看這北苑之中昨夜有誰沒老實待着。我既奉了陛下的命,那些個王公貴族,難道還能阻止我辦案不成。”
說罷,他便領着一隊人急匆匆地趕到昨夜去往的地方。正見李南淮出了帳子,活動着身子,像一個閑散王爺。
李南淮見這麽多人來,掃了一眼,輕輕一笑,“我去如個廁,倒也不用你們這麽大陣仗來侍奉。”
魏霄冷着臉,但地位尊卑還在,便只能恭維道:“讓世子昨夜受驚,特來賠個不是。”
“哼呵呵,”李南淮微微眯眼看他,走近道:“魏大人竟也有低頭賠罪的時候?我還以為你一輩子也學不會低頭呢。”
魏霄的臉是陰沉的,像他平常一樣,而李南淮總是喜歡一副輕佻的模樣,縱然自己是個世子,也絲毫不見端正。
“世子,昨夜之事是我唐突,但左思右想,還是怕那刺客傷了你,今日特來看看,也順便問一句,世子昨夜為何那麽驚慌失措?若當真是被我手下這些人吓着了,我自然會讓他們賠罪。若是吓壞了,陛下怕是要拿我開罪了。不過,殿下應該不會那麽輕易被吓到吧?”
李南淮道:“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小家子氣。陛下如今的情形,裴錢輕賤他,奴才也能輕賤他,朝廷看起來風平浪靜,實際上不知多少老鼠都是披着一張好看的皮,實際上蛇鼠一窩。魏霄,這樁樁件件,有哪一樣不是拜你這顆鼠膽所賜?如今你在我面前,口口聲聲手下的人做事不周,我看是你從來就沒改過。你如今站在這裏,竟也敢說我能被吓着。”
李南淮像是要扒掉他的一層皮一樣,想看見骨肉,步步緊逼,只見魏霄沉了一口氣,道:“當年之事,非我所願。”
李南淮哼笑,“非你所願?若不是你通風報信,我與陛下,當年的太子,怎會受奸人所害?你說你一身本領,頂天立地,卻是一肚子的草包。”
魏霄難以再聽下去,“李南淮,你知道你在說什麽。你我公事公辦,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你若有什麽委屈,那時候便應該說出來。現下說給我聽,怕是沒什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