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怎麽了?”霍承見她深吸一口氣,随後開始揉眉心,趕緊問道,“是不舒服嗎?”
“沒有沒有,”南秋放下手來,面容略顯疲憊,“霍組長……我想問問,付款的事情是不是還卡着呢?”
霍承點點頭。
“那下一年度的全案,跟我們也未必會續約,是這個意思嗎?”
“應該是吧?”霍承沒多想,只是按照自己的理解給出了回答。
南秋只還了一個疲憊的微笑,便轉身走出會議室,想着鄭乾和歐沫沫大概已經走到豪時生活的前臺等自己了。
“诶!”見南秋直接就走,霍承趕緊跟上,“你是現在就要去找趙總嗎?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南秋聽到後停下腳步,笑着嘆了口氣,無奈道:“霍組長,我現在過去找他,只會碰一鼻子灰,也得不到什麽結果。之後我會再找一個合适的機會跟他聊的。”
她太清楚趙建山這個人了,心眼兒也就是針尖的十分之一大。
剛才來那麽一出,佰途這邊如果不請他吃飯喝酒再吹捧一番,尾款的事情他是不會松口的,哪怕這是有白紙黑字紅章的合同約定、正常的合作買賣,都不影響他耍無賴。而續約的事情就更得花點兒心思了。
“好吧。”霍承停下腳步。
……
“南秋!”
這一嗓子喊得,雖然不至于響徹全公司,但也足以讓湯仔和品牌部的幾個同事聽到了。
“霍組長還有別的事?”南秋剛走出幾步,又被他叫住,心想這小孩說話怎麽不一次說完呢。
霍承緊跟上來,看着她的眼睛,聲音放低了一些:“上次你過生日的事情,真的很抱歉。你今天下班有空嗎?”
南秋從小就被媽媽教育,跟別人說話一定要看着對方的眼睛,這樣顯得自己在認真聽、很尊重對方。所以不管是生活還是工作,她與人對視都已經成為習慣。
但,從平安夜吃火鍋時跟他無意間的對視,到今天以工作身份相見的對視,都讓南秋覺得哪裏怪怪的。
他這雙深邃的眼睛看向自己時,就好像是陽光下一汪被微風吹過的湖水,又像是月朗星稀的夜空——很美,很吸引人,會想要把這樣的畫面印在腦海中,可凝視久了,卻會讓人暈眩。
“今天下班後?”南秋內心的想法自然沒有表露半分,只是平靜地問。
“對,我們去商場,我買衣服賠給你,好不好?”
這是什麽路數?怎麽還要約我逛街?買衣服賠給我?
上次不是賠過了嗎,還問我衣服是不是只有20塊。
不對,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這是在客戶的公司,工作場合,按理來說不應該跟乙方談論這種私事。
難道是跟趙建山之前似的,暗示想要回扣?!
可是他才剛來沒幾天,不能腐敗得這麽快吧!
而且看着眼神很真摯誠懇,好像真的只是在說去商場買衣服這件事本身。
壞了,該不會是嫌我上次在海底撈怼了他,回頭還把他微信删了,這準備開始報仇了?
南秋有些疑惑地看着霍承,餘光注意到品牌部那幾個人雖然已經回到工位,但顯然此刻也正在豎着耳朵默默關注這邊的談話內容。
“呃,霍組長,”南秋心一橫,打算先張嘴為強,把這個事情挑明了以後他就不會再拿這個做文章了,“之前的事情咱們就翻篇兒了,我那天晚上确實是情緒不好,而且也主要是沖着你朋友,我真不是故意跟你撒氣的!後來删微信也是我考慮不周真的很抱歉。我希望不要因為我個人的原因影響到咱們團隊之間的合作……那個,我有時間請你吃飯,好吧?”
霍承愣了一秒,猜到她可能會錯意:“我不是這個意思……”
“真的,有時間一定請你吃飯!今天不早了,我們先回去改方案,看這周霍組長哪天有時間,咱們再約,想吃什麽可以提前跟我說!”南秋生怕回答得晚一點,他又扯什麽理由、說什麽逛街買衣服之類的話,又舊事重提以此為要挾,影響到工作進展。畢竟有一個趙建山已經很難搞了。
“……好。”霍承答應下來,心裏暗忖,本來确實想約姐姐吃飯,還以為會太突兀,只好借着衣服的由頭約逛街,沒想到姐姐居然堅持要請我吃飯……雖然聽上去總有種公事公辦的味道,像是在強調工作而極力撇清私人關系,但,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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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姐……剛剛霍組長說要下班約你逛街?”回公司的路上,歐沫沫小聲問道。
“啊?你聽見了?”
“我們都聽見了……”鄭乾嘀咕了一句。
“……”
“所以,秋姐,霍組長是不是在追你呀?”歐沫沫眼睛裏亮閃閃的,完全沒有了剛才跟客戶開完會的疲憊。
“沒有,他說着玩的。我之前吃火鍋的時候他朋友不小心把我衣服弄髒了,他說要賠我衣服。”南秋無奈地解釋。
“那為什麽不是他朋友賠你啊?”鄭乾不解。
“他朋友那天喝多了,神志不清。”
“所以還是霍組長想要借這個機會跟你套近乎!”歐沫沫趴在副駕駛椅背上,往前探了探。
南秋從出租車副駕駛扭回頭去看他倆,解釋道:“那不會。我懷疑是因為當時他跟我道歉之後我把他删好友了,得罪了他,所以他想找機會報複一下。但是我不能給他這個機會。”接着,她又語重心長地說,“別看他今天對咱們挺和善的,可他連趙建山都敢怼,搞不好他是跟總集團那邊有關系的空降兵。所以咱們還是先好好完成工作,就算最後沒跟總部搭上線,也不能成了他們內部派系鬥争的炮灰。”
歐沫沫和鄭乾對視一眼,縮回座位,陷入沉默。
“可是霍組長那麽帥,秋姐你要不要考慮拿下他?”歐沫沫突然說。
“就是就是,而且憑借男人的直覺,我覺得他肯定對你有意思!”鄭乾附和。
“……”南秋又扭頭看着他倆,“你們少看點偶像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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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司後,南秋跟陳昭宇說明了情況,別的工作還好說,正常推進就可以,主要是付款的事情被卡在趙建山那兒,不好辦。
“宇哥,要不你出面,咱們請趙建山吃個飯,他那麽跟我說,不就這意思嘛。”
其實組飯局這個活兒,南秋也經常幹,只不過這次是面對的不是媒體、不是合作平臺,是老奸巨猾的甲方總監趙建山。
陳昭宇是個人精,當然知道南秋的顧慮,爽快答應:“沒關系,我待會兒就給他打電話約一下時間,盡量讓他和品牌部兩個組長都來。就他一個人的話,搞不好還會賴賬。”
南秋比了個“OK”的手勢。
晚上下班前,陳昭宇走到南秋工位前。
“趙建山還挺能擺架子,跟我說這周沒時間了,一杆子支到下周五晚上七點半。到時候要不帶上沫沫和吳迪吧,你問問她倆有安排嗎?”
就坐在南秋附近的歐沫沫早就聽到陳昭宇說話了,趕緊回答:“我沒事!秋姐去我就去!”
歐沫沫是個開保時捷上班體驗生活的快樂富二代。
據她自己說,家裏只是“有點小錢”,讓她不愁吃穿和房車而已,并沒有什麽家業需要繼承,所以需要踏踏實實上班,只為賺點零花錢。
有一次,歐沫沫因為某個客戶內部員工的失誤,而被客戶領導遷怒,指着她罵“別以為背個LV就能裝有錢人了,誰不知道你心思根本不在工作上,下了班就上老男人的車,伺候客戶爸爸不用心,伺候幹爹倒是盡心盡力”。歐沫沫被氣得直流眼淚,南秋當場拍桌跟客戶回嗆,直言“您在這方面很有經驗啊,要不怎麽看誰都像幹爹?勸您以後少張嘴,不然公司得被您熏得破産倒閉”,幾句話讓那位罵人的男領導臉都綠了。
由于是客戶那邊有錯在先,所以這件事最後不了了之,只是對方把佰途拉進了“供應商黑名單”,此後再沒合作。當然,那家公司目前業務萎縮,也确實離倒閉不遠了。
自打那件事以後,每次有飯局、酒局,只要南秋去,歐沫沫必定會跟着一起湊熱鬧,而且會在飯後開車把南秋送回家。
“我也沒事,只求吃點貴的,喝點好的。”吳迪在一旁搭腔。
吳迪倒是沒有過被罵哭的慘痛經歷,她只是愛喝酒,且能喝,甚至還很會勸酒。
佰途全公司如果有酒量排行榜的話,她一定是穩穩進前三的。畢竟她曾經在入職之後的第一次團建就把CEO徐廣德喝到趴,徐總在此後的團建看到她一般都繞着走,生怕又被她拉着敬酒,實在丢不起那個人。
于是公司所有人形成了一個莫名的默契——給她的備注都是“無敵”。
南秋心想,沫沫和吳迪都在,還有陳昭宇兜底,那趙建山應該也不會太為難,出不了什麽幺蛾子。
“湯仔和霍承也跟趙建山一起去是吧?”南秋問。
“對。趙總應該會跟他倆說。到時候你也提前跟他們說一聲。”陳昭宇交代完後,擡腕看了看表,“都快七點了,你們趕緊撤吧,天氣預報說晚上又有降雪。”
南秋一聽,把筆記本電腦合上:“得了,那我們回家各自寫方案了,省得晚上加完班打不着車。”
陳昭宇雙手合十,沖着這幾位祖宗搖一搖:“好好好,知道你們今天得加班,辛苦了各位……打車錢可以報啊,年前這波忙完咱們就能好好放假了。”
一聽說打車錢可以報,組員們陸陸續續開始打車、走人。
南秋想着先把約飯這個事落停,不然之後指不定又有什麽變數。
她坐在工位,盯着手機微信上的“霍承-豪時”對話框,猶猶豫豫打下一行字:
「下周五晚上七點半,一起吃飯?」
随後又删掉。
「霍組長~趙總通知你了嗎,下周五晚上七點半咱們一起吃飯呀~」
不對,删掉。
怎麽自從下午知道霍承就是平安夜海底撈遇到的那個男生之後,在微信上說話就覺得非常不自然了呢?
南秋回想了一下,好像那天晚上加他微信之後,語氣是有那麽一點冷淡和生硬?
确實跟自己後來把他當甲方時的語氣,有那麽一些強烈對比?
但應該也不難理解吧?人是社會性的動物,不會只有一面。而且删好友之後都過了一周多了才再次認識,正常人誰會在意一個星期之前見過的陌生人呢!
南秋點點頭,安慰自己。想着霍承應該不會記得那天自己說話什麽語氣了。
對,畢竟人家現在是甲方的組長,關系到以後工作順不順利,還是跟人家客氣點兒好。
「hi霍組長,不好意思,下班時間打擾啦」
南秋飛快地打下一句開場白發出去,正準備接着說吃飯的事情時,對方卻秒回了:
「南總下班時間也要談工作?」
南秋正要打字的手指懸停在屏幕上方,如鲠在喉。
“下班時間也要談工作?”這句擱以前,是她在心裏吐槽過無數次的話,就是從來沒敢真的給哪個客戶發出去。現在從甲方嘴裏說出來,還真是另一種感覺。
這小子看起來好像跟那些喜歡在下午六點之後丢工作需求、還要求“明天上午給我”的甲方不一樣。
正對他誇刮目相看、暗暗誇獎時,顯示“對方撤回了一條消息”。
呵,誇早了。甲方沒一個好人。
下一秒,就收到對方重新編輯後的:
「姐姐下班時間也要談工作?」
南秋深吸一口氣,開始飛速打字:
「霍組長,我确實年齡比你大」
「但請叫我南秋就好」
「我并不想要弟弟,謝謝。」這行字打完,剩餘不多的理智迫使她删掉,重新寫道:
「打擾您了,明天再說。」
她發完後充滿厭煩地将手機扔在桌子上,整個人靠着椅子望向天花板。
“秋姐,怎麽啦?是又有臨時工作了嗎?”坐在南秋後排的鄭乾還沒走,剛跟女朋友打完電話,就看到南秋一臉生氣的樣子。
“哦,沒事沒事。”南秋回過神來,“我跟霍承說下周五吃飯的事兒。”
鄭乾有些納悶兒,秋姐平時完全就是“情緒穩定”的代名詞,不管是面對多奇葩的客戶、多刁鑽的工作需求,她都能很自如地去處理,就算是偶爾怼客戶,也是事出有因、有理有據,很少見她有生氣、暴躁的時候。
可今天在豪時跟霍組長見面之後,秋姐就有點不對勁,現在居然還生氣了!
那個霍組長看起來挺不錯的呀,難道背地裏真的這麽沒品,連秋姐這樣的情緒管理大師都忍不了?
他想着想着,露出一副震驚又嫌惡的表情,甚至忍不住“嘶”了一聲。
腦補完,還不忘安慰南秋:“秋姐,別生氣,我女朋友說了,生氣容易長皺紋的,多少眼霜都救不回來。”
被鄭乾這麽一說,南秋又拿起手機,意識到自己情緒确實不太對。
她不懂,為什麽明明是工作關系,霍承卻非要叫那一句“姐姐”。他如果說一句“拜托了大姐”,她都會心如止水地翻個白眼繼續說下周五飯局的事情。
又是為什麽那麽巧,他也24歲,恰好比自己小六歲……
她當時看到那句話的時候,腦子裏閃現出來的是自己這輩子第二痛恨的男人——同樣比自己小六歲的同父異母的弟弟潘曉傑。
當然了,接下來浮現的自然就是第一痛恨的男人——自己的父親潘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