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我的一個同學,在談骁在京城的高中任教,我是在他那打聽過來的,只知道好像是談骁親眼目睹了一個對他來說很重要的人跳樓自殺,他受到的打擊很大,休學一年後轉入的蘇中。”
阮晉文把他知道的大致情況跟阮珥敘述了一遍,而後嘆了口氣:“你爺爺當初去世走得那麽安詳我還難受了好一陣,更別提他才十幾歲,眼看着重要的人以那種方式死在自己面前。”
盧绾早就停下了收拾,聽完後也是一陣唏噓:“現在看着那孩子可一點都不像有過這種經歷的。”
“他本身性格就挺好的,生病的那段時間又是吃完又是治療,胖了不少,人也提不起精神,其實他一直在努力抵抗。”
身為父親,對于拐走自己女兒的臭小子充滿不屑,但是身為老師,談骁絕對是阮晉文帶過最優秀的學生中最頂尖的一個。
“這孩子挺有毅力的,藥物還有心理醫生對他的作用不大,他來蘇中的第二個學期就不接受心理治療了,能走出來靠得是他自己。”
身份不同,感情不同,産生的情緒自然也不同。
阮晉文是談骁的老師,提起他的過往感慨又驕傲,盧绾站在準丈母娘的位置,聽聞這些事情會有些出自對小輩的心疼,但是她畢竟才認識談骁,更像是在聽別人的故事。
唯獨阮珥,得知他的遭遇後,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即便阮晉文什麽都沒有交代清楚,光是“他得過一場病”這幾個字就足夠她一陣悶疼。
“诶對,說起來有件事還挺有意思的,你們倆還挺有緣分。”阮晉文放下茶杯,拍了下大腿:“你記不記得你在高中的時候,特別愛吃蘇中商店裏的一個冰激淩?”
阮珥點頭:“記得。”
“談骁回京城回得特別突然,大半夜發了條消息告訴我要走了,還在咱們家門口放了一箱子那個口味的冰激淩。你回實驗之後,隔三差五就讓我買冰激淩帶回去給你,後來我不是跟你說停産了不買了,也不知道這小子是在哪找到的。”
阮晉文直到現在都沒搞明白他送自己一箱子冰激淩的意義是什麽:“難不成是因為他覺得那個冰激淩最好吃?還便宜?我收了還沒負擔?”
阮晉文嘀嘀咕咕再次猜測起談骁的用意,阮珥卻沉默着,有什麽念頭在心裏一閃而過,速度太快,她沒能及時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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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晉文放棄了,對阮珥道:“你改天問問他,送那冰激淩到底什麽意思。”
随即又誇起他來:“這孩子真挺好的,每年我收到的茶葉還有你媽貼的風濕膏,都是他寄來的,但都是匿名,估計是怕我找到他還回去。”
阮珥“蹭”一下站起來:“我出去一趟。”
不等盧绾和阮晉文問些什麽,她便沖向了玄關,鞋子都沒穿好,随便趿拉着奪門而出。
盧绾反應過來後追到門口:“去哪啊囡囡?”
“找談骁。”
電梯在一樓,上來還要費些時間,阮珥甚至等不及這幾秒鐘,匆匆奔去樓梯。
“真是女大不中留。”阮晉文幽幽地向盧绾抱怨:“你是沒沒看見我說談骁那些事情的時候,她那心疼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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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珥一路跑到小區門口,攔了輛出租,說了談骁公寓的地址。
分別前,他說過他回家補補覺,晚上酒吧還有演出。
走馬觀花似的看着窗外不斷倒退的街景,阮珥控制不住地在腦海裏一遍又一遍構想着談骁生病時候的樣子。
明明那個時候他們兩個處在同一個地方,看過同樣的風景,聽過同一個教導主任的唠叨,甚至有可能無意中對視過,但是為什麽他們兩個完全沒有交集。
緊握着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談慕笙發來的消息。
阮珥點開。
看到了一張邊角都有些泛黃的老照片。
照片裏,靠近鏡頭只留有半個身子的男生身材微胖,穿着蘇中的校服,戴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鏡,仔細一看,會發現他的五官每一樣都很出色。
他緊挨着照片邊緣,另一邊空出多一半的面積,拍到了一個穿着實驗中學校服的女生,她紮着高馬尾,邊笑邊對着另一個方向傻乎乎的比劃着剪刀手。
照片上的女生,阮珥熟悉至極。
那是她自己。
【談M笙:寶貝,你看看這張照片上的女孩是不是你?】
【談M笙:我在談骁在老宅的書房裏偷偷翻到的,我就說我怎麽一直覺得你有點眼熟。】
緊接着談慕笙又發來一張圖片。
是照片的背面,寫着一串數字,是某個日期——
2017.10.17
阮珥絞盡腦汁都想不起來這是個什麽日子,可以肯定的是,那年她是高二,看背景應該是蘇中和實驗中學又聯合舉辦了什麽活動。
但是談骁之前說過他比她大兩屆,她升高二的時候,他應該是在讀大一,照片上的他卻穿着蘇中的校服。
他在騙她!
阮珥還沒有想出個所以然,談慕笙最後發來的一條消息,像是撥雲見霧一樣點醒了她——
【談M笙:看這張照片,你跟談骁是高中時候就在一起了?還是說他暗戀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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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家長這件事實在太過突然,雖然談骁很快接受了現實,并且表現的從容又淡定,但其實心裏也有點打鼓。
畢竟自己上學的時候沒少跟阮晉文對着幹。
他在蘇城的那兩年,和家裏人都沒怎麽聯系,唯一接觸到的長輩只有阮晉文,作為一個跟他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甚至出了學校就能當成陌生人的長輩,他一遍遍不厭其煩的跟自己聊天,拽着他向前。
談骁打心底裏感激阮晉文。
阮晉文對他勞心勞力,他轉頭把人家精心呵護多年的寶貝女兒拐走了,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恩将仇報。
不過看今天盧绾和阮晉文的反應,對他應該是還挺滿意的?
談骁邊琢磨着以後在讨好老丈人和丈母娘的方面怎麽樣更上一層樓,邊換上了一身居家服。
本來有些困意,越想越精神,估計睡也睡不着,準備去書房處理一些工作。
走到客廳的時候,玄關那邊倏然響起一聲接一聲,急促的敲門聲。
以為是談慕笙殺過來找他算賬,談骁走過去,瞥了眼可視屏幕,看到門外那道熟悉的身影,他疑惑地挑了挑眉,拉開門:“怎麽過來——”
他話還沒說完,阮珥便撲進了他懷裏,一把圈住他的腰。
談骁一愣,松快惬意的神情漸漸褪去,他回抱着她的背,帶着她往後撤了一步,關上門:“怎麽了?”
阮珥沒說話,只是摟着他的兩條胳膊又加重了力道。
談骁感受到她的低落,垂下頭在她額際親了親,拍着她的背,哄小孩似的輕聲哄着她:“誰惹你不高興了?跟我說說。”
阮珥埋在他胸前搖了搖頭,踮起腳仰着下巴吻住他的唇。
模仿着他那樣,急吼吼頂開他的齒關,像是要确定什麽一般,緊緊纏着他,攬着他腰的手抽出來,改成勾着他的脖子。
她莽撞又青澀,有幾次牙齒都磕到他嘴唇,但是她太過主動,這一點便足夠讓談骁心癢難耐。
唇上傳來的刺痛感仿若變成了促燃的火苗,談骁任由着她在自己的領地上作亂,俯身托抱起她,走去了客廳。
阮珥的雙腿盤在他腰間,并不關心談骁要帶她去哪,自顧自的親着他,像是在沙漠中行走許久終于找到了水源,拼命汲/取着。
驀地,後背一輕,陷入了一片柔軟當中。
談骁把她壓在沙發上,終于是按/耐不住地奪回主動權,手掌拖着她一側臉頰,指腹輕輕蹭着她,缱绻又溫柔,吻得卻是背道而馳的強勢。
阮珥不斷貼向他,其中一只手順着他的鎖骨往下滑,摸到了他的褲腰/。
纏/綿的吻戛然而止,阮珥的手腕被談骁攥住,他雙腿分開跪在阮珥身體兩側,眼眸黑到發亮,啞聲問:“幹什麽?”
阮珥親了他一下:“不幹什麽。”
話是這樣說,手上動作一點沒停。
“別鬧。”談骁沉了語氣,抓住阮珥的兩只手腕,翻身坐到沙發上,将她抱到身上:“到底怎麽了?”
阮珥悶聲不語,再一次貼過去親他。
談骁擋住她的嘴,兩只手捧着她的臉,穩穩地固定住她:“不說不給你親。”
阮珥巴巴地看着他,還是擰着脾氣不說話。
談骁猜測道:“阮老師讓你跟我分手?”
除了這個,他還想不到其他能讓阮珥如此反常的原因。
但是談骁又覺得不應該,如果對他和阮珥在一起這件事不滿意,阮晉文不會問他以後有什麽打算,盧绾也不會那麽熱情。
阮珥否認:“不是。”
談骁肅然地看着她:“那是你要跟我分手?”
“不分手,不是分手!”阮珥聽着“分手”這兩個字就渾身不舒服,掐了下他腰側的軟肉,一字一頓:“你在說分手我就翻臉了!”
“那你是怎麽了?”談骁算了算日子,也對不上號:“距離你下次例假還有半個月呢。”
“沒怎麽。”阮珥耷拉着腦袋,往前一趴,抵住他的肩膀。
“你又沒怎麽。”談骁不讓她靠,把她撈出來:“你又不說,然後憋心裏胡思亂想最後弄個亂七八糟的帽子扣我頭上。”
他神情峻厲,一板一眼的教育她:“你知不知道兩個人在一起最忌諱不長嘴?你之前還說讓我有什麽說什麽,你不是我肚子裏的蛔蟲猜不到我想什麽,輪到你自己你就不管了?”
“你長嘴。”阮珥順着他的話像是找到了切入口,來了精神,挺直脊背:“你長嘴你為什麽什麽都不告訴我?”
談骁不明所以:“我要告訴你什麽?”
阮珥問道:“你在蘇中上學的時候就認識我了是不是?”
談骁一頓。
“你回京城前在我們家門口放的那一箱冰激淩是因為我愛吃,送給我的是不是?”
“……”
“我們兩個不是今年才認識的,你也不是今年才喜歡我的,你很早之前就喜歡我了是不是?”
“……”談骁眼底閃過一絲不自然:“誰跟你說的?”
“你別管誰跟我說的,你就說是不是?”阮珥每列舉出來一點,手指都相對應的戳他一下,最後還打開微信,翻出談慕笙發給她的那張照片:“你還偷偷跟我合照,還騙我說你比我大兩屆,故意誤導我,你說我不長嘴,你嘴巴長哪去了,這麽多事你都不告訴我,你好意思說我嗎?”
連番便是一頓怼,好似談骁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一樣。
談骁看到阮珥手機裏顯示出來的那張照片,下意識伸手去搶:“你哪來的這張照片?”
阮珥知道自己拗不過談骁,迅速撩起衣擺把手機塞進懷裏捂着:“你別管我哪來的這張照片,你就說你打算——”
她頓了頓,改口道:“你是不是從來沒打算告訴我這些?”
“照片是不是談慕笙給你的?”談骁記得這張照片他洗出來了一張,放在了老宅的書房裏。
阮珥瞪着他,推了下他的肩膀:“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一次性被戳穿了那麽多秘密,談骁從裏到外都快被她扒了個幹淨,心情無比複雜,顧左右而言他:“你那麽多問題我怎麽知道要回答你哪一個。”
“那你就挨個回答。”阮珥說:“從第一個開始。”
“什麽第一個?”談骁裝傻充愣:“我不記得了。”
“那我問一個你答一個。”阮珥今天勢必要撬開他的這張鴨子嘴:“你是不是早就認識我了?高中的時候?”
談骁岔開話題:“老師和阿姨難得過來,你不用陪陪他們?”
“談骁!”阮珥驟然拔高音調,臉色陰沉沉的:“你再不跟我說實話我真的要生氣了。”
“……”
談骁面上的懶散僵了僵,他頗為別扭地皺了皺眉:“你不是都知道了,還問什麽。”
“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告訴你幹什麽?”一提起阮珥的“黑歷史”,談骁便是一句冷嘲熱諷:“你以前喜歡紀言澈喜歡得跟什麽一樣,告訴你有用?”
這的确是她理虧,阮珥動了動嘴:“那你——”
她意識到不對勁,默默捋了捋時間線:“我是高二下半學期才認識紀言澈的,那個時候你已經走了吧?那就證明在我喜歡紀言澈之前你就喜歡我了,那你那個時候為什麽不去找我?”
談骁挑剔道:“你能不能把‘我喜歡紀言澈’這六個字換個說法?我聽得腦袋疼。”
“這個醋你等會兒再吃。”阮珥被他打岔打得一陣氣悶,她揪着談骁的臉往兩邊扯:“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不想找你,那個時候長太醜了。”
女為悅己者容,反之亦然,雖然阮珥那個時候還沒悅上他,甚至還不認識他,但是談骁這麽一個注重形象的人,去跟喜歡的人表白這種重大事件,更是不得馬虎。
他在人生最頹廢的一段時間裏喜歡上她,可是并不想在自己最難堪的階段去跟她表白。
她那麽漂亮那麽優秀,出現在她面前的談骁,也應該是一個完美的談骁。
“你一個大男人偶像包袱怎麽這麽重!”
“我一個大男人怎麽就不能有偶像包袱了,你這是性別歧視!”
“你別給我上升高度!”
“我就不!”
說着說着兩人又吵了起來,阮珥氣得不行,說不過他便直接動武,腦袋猛地往前一撞,談骁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額頭,避免自己的鼻梁遭遇虐待。
談骁提醒她:“把我撞毀容了損失的可是你。”
好像也是。
阮珥冷靜下來,坐直,氣呼呼地剜了他一眼,粗魯地扒拉開他擋在兩人中間的胳膊,重新趴到他胸前。
“……”
談骁措不及防被她這個反應給可愛到了,他摸摸她的臉:“人家知道自己男朋友暗戀自己那麽多年都是感動到哭,怎麽到你這兒,畫風這麽不一樣。”
“你怎麽知道我不感動。”阮珥小聲哼唧着:“你不是拒絕我了嗎,現在又抱怨……”
“誰要你那種破方式表達感動了?”談骁才明白過來她進門時主動的原因,不禁冒火。
阮珥不服氣道:“破方式那你不也挺激動的嗎。”
“不是,你這腦子裏一天到晚都裝些什麽不三不四的東西。”談骁又把她從懷裏撈出來,第一次如此一本正經的告誡她:“你是我女朋友,對我投懷送抱我要是沒個反應那都不正常了,但是我不需要你因為感動,才要跟我發生什麽,那種事情得是你自願。”
“我沒不自願啊。”阮珥揣着明白裝糊塗:“我是自願的啊。”
“你給我認真點。”談骁捏住她鼻子:“是沒有任何外界因素的自願,而且你這樣,會讓我覺得我很沒有魅力。”
想他個高腿長身材好,提着燈籠都難找的一個酷哥,女朋友想跟他上床居然只是因為感動于他暗戀她這件事情。
談骁可不能接受。
阮珥被他逗笑:“你偶像包袱比我體重都重。”
談骁輕嘲:“你才幾斤幾兩。”
阮珥握着他的捏着他手指頭玩:“你如果當時就去找我了,到現在我們已經在一起很久很久了。”
阮珥從來不會因為什麽事情而感到遺憾,她雖然不喜歡計劃,但是走的每一部路她都盡力做到最圓滿。
比如喜歡紀言澈,她做到了她力所能及的所有,即便沒有得到她想要的結果,她也只是有些難過,而不是遺憾。
當她得知,她和談骁的人生軌跡其實早有交疊,其實他們可以很早便認識,其實他們中間可以沒有人任何人,她第一次産生遺憾這種情緒。
漲滿了她的心,甚至不知該如何疏解。
“對不起。”阮珥鼻腔一酸,她拉起他的手親了親:“我應該早點認識你的。”
早些認識他,她就能陪他一起度過他最煎熬的一段時光。
她和他之間關于彼此的記憶也會更多一些。
“你有什麽可對不起的。”談骁最怕她哭,平常怼他怼地連珠炮似的人現在在他面前啪嗒啪嗒掉眼淚,那種感覺無法用言語形容,明明輕到仿若無物的淚珠,砸下來卻有萬斤重,他長嘆了一口氣:“不告訴你就是怕你這樣,你真的沒必要內疚,沒有早點認識沒有早點喜歡上我都不是你的錯,是我沒有主動,我覺得當時的我不夠好,即便那個時候我們真的在一起了,不見得會有一個好結果。”
阮珥擡頭貼上他的唇:“你什麽時候都很好。”
“你少用甜言蜜語攻擊我。”談骁勾了勾嘴角:“你都不知道我以前什麽樣。”
阮珥不喜歡他否定自己:“就是很好,你現在就很好,以前肯定也一樣。”
“那個時期的我除外。”談骁擦幹她的眼淚,吻了吻她的眼睛:“跟你說件事,阮老師剛才肯定也跟你提過,你答應我不哭我就告訴你。”
阮珥來的時候沒打算問談骁關于他生病的事情,那段日子對他來說應該是他不想提及的過往,她不願意他再回憶一次。
不過他現在主動告知,阮珥便充當一個合格的聽衆,她乖乖點頭:“保證不哭。”
談骁并不是很相信她的保證。
算了,哭了再哄。
“我媽他們那邊一大家子都是搞音樂的,我也算沒浪費她的好基因,音樂方面挺有天賦的,如果按照我小時候來說,鋼琴是我最拿手的一種樂器。”
“我媽給我請的鋼琴老師是業內很有名的一個人,叫段颉。”
段颉是享譽國際的鋼琴家,一生獲獎無數,被譽為天才鋼琴家,但是就像大多數才華橫溢卻困苦一生的藝術家一樣,段颉的人生也是充滿坎坷。
他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患癌去世,父親抛棄了他,他跟随年邁爺爺奶奶生活,在他初中的時候,爺爺奶奶相繼離世,他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他十四歲便開始辍學打工,也是機緣巧合,在一家琴行做清潔工是他工作中的其中一份,有顧客來買琴,或者來學琴的時候他會站在遠處旁聽。
可能是老天看他生活太過艱辛,給他開了一扇天賦的窗戶。
段颉沒有一次系統的學習過,便能将聽過一遍的曲子彈奏出來個七七八八。
他這一生都庸庸碌碌,渾渾噩噩,遇到鋼琴,找到了自己擅長的領域,就像是找到了歸宿一般。
從那以後他更加努力賺錢,終于在他三十歲的時候攢夠了錢去國外留學,三十五歲的時候,在波蘭亞瑟國際協奏音樂節上一曲成名。
段颉終于找到了自己存在的價值,他将全部的精力和心血都傾注在音樂上,結果成為談骁老師的十個年頭,他發現自己遇到了無法突破的瓶頸。
他再也創作不出讓自己滿意的曲子。
往往人爬的越高就越接受不了有一天會掉下來的現實,音樂已經成為段颉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全部,他鑽入了牛角尖,到最後連看到鋼琴都會犯惡心,手抖。
這種落差折磨得他越來越崩潰。
最後以自殺收場。
“我很崇拜他,從我學鋼琴開始,他教了我十年,我見到他比見到我爸的次數還要多,跟家人沒什麽區別。”時隔多年,談骁已經能用平淡的語氣敘述完這件事:“所以他死在我面前,對我的打擊很大,而且我無形中也收到了他的影響,我覺得他那麽厲害都會遇到瓶頸,我才學了幾年,會不會以後也和他一樣。”
阮珥設身處地的想了想,如果換成她,有一天拿起畫筆腦子裏只有一片空白,她也會煩躁,畢竟是自己一直引以為傲的事業。
不過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相同的人生,也就沒有絕對的感同身受,阮珥的人生際遇使得她成為一個性格溫和的人,她遇事做事便不會偏激。
她只能用自己的方式開解談骁:“天賦擁有的時候好好珍惜,別辜負,沒了也就沒了,沒什麽大不了的,只要活着就永遠都有希望。”
談骁看出她的緊張和擔憂,蹭了蹭她的鼻尖:“不用安慰我,我早就沒事了。”
“那我們來說說你是怎麽喜歡上我的吧?”阮珥眨動着睫毛,去掃他的臉。
談骁拿過手機:“你想不想看電影?最近新上映了好幾部電影,評分都不錯。”
“你話題岔得也太刻意了。”阮珥先是嫌棄一番,而後抱着他前後晃動着:“求求你啦,我真的很想知道。”
“……”
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又該讓她扭出來了。
談骁按住她的腰:“別亂動。”
“那你告訴我。”
“也沒什麽。”談骁輕咳兩聲:“就,你在蘇中的時候天天下午翹課去小花園邊喂貓邊吐槽阮老師,我當時就在樹上躺着,覺得你挺有意思的。”
第一次認識阮珥,是因為她逃課喂貓被抓,用最軟的語氣頂了最硬的嘴,談骁覺得她挺好玩,再多的也沒什麽了。
然後第二天下午,他又在同樣的地方同樣的角度,看到她同樣在喂貓,邊喂邊将阮晉文從頭到腳吐槽了個遍,着重強調他今天穿了一雙很醜的紅襪子。
導致談骁那天看見阮晉文的時候總忍不住低頭打量他的襪子。
往後幾天,像是達成了某種單方面的默契,阮珥的個人吐槽大會成了談骁每個下午必不可少的節目。
可能玩音樂的人都講究一個感覺,第一次意識到對阮珥心動是在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周一升旗儀式上。
散場後大家陸陸續續回教學樓,談骁借着身高優勢傲視群雄,很輕易便發現前面人堆裏有一道嬌小的身影。
有些熟悉。
還沒等他便認出來是誰,後面有人喊了一聲“阮珥”,那道背影猛地一回身。
不知道是視覺錯位還是怎麽,談骁好像和她對視了一眼,随後他看見她揚起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很治愈。
因為那一個笑,談骁聽見了自己逐漸加快的心跳聲。
莫名其妙又毫無征兆。
阮珥笑盈盈地看着他,滿臉雀躍:“所以你對我是一見鐘情啊?”
“也不是。”談骁見她這麽嘚瑟,故意潑她冷水:“我第一次見你,你打擾了我睡覺我覺得你很吵,然後想這姑娘怎麽傻了吧唧的,跟貓怎麽能有那麽多話說。”
“Ok從現在開始我一句話都不會再說,我是一個啞巴。”阮珥笑容頓失:“省得你嫌我吵。”
談骁拆臺:“你估計憋不住。”
“談骁!”阮珥怒了:“你別太過分!”
談骁最喜歡看她氣急敗壞的樣子,他傾身靠近她,從她眉心一路緩緩吻到她的嘴唇。
輕輕一碰分開後,阮珥又小雞啄米似的怼了他好幾下。
談骁故作嫌棄地躲開:“差不多行了。”
阮珥不容拒絕地捧住他的臉,在他唇上咬了一口:“寶寶,你才最應該是個啞巴。”
“我啞巴了你就聽不到我叫你寶寶了。”談骁笑了笑:“你要是真心疼我,少氣着我點,再把你心騰幹淨了只喜歡我一個就行了。”
“我本來也沒氣過你啊,是你自己小肚雞腸愛生氣,跟我有什麽關系。”阮珥小嘴叭叭地為自己辯解:“而且我也不可能只喜歡你一個啊,我還喜歡金幣和元寶,還有——”
談骁面無表情地打斷她:“行了你該回家了,我送你回去吧。”
阮珥忍俊不禁,用力将他壓在沙發背上,環着他的肩膀,親昵地貼着他的臉:“寶寶,我心裏早就只有你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