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湊字解約中
湊字解約中
16.第十六章黑子的籃球①
每當有人站到他面前,做出一副“天才的期待太過沉重了吧?沒關系,我理解你”的表情,赤司征十郎臉上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其心裏委實難得會升起一絲微妙之感。
他總會想,如果是那個人,應該沒人會提出這種質疑吧。
沒錯,無論這些話是否出自好意,對幼年期還只能靠面無表情來掩藏一切心思的赤司征十郎來說,都不過是對自己能力的質疑罷了。
畢竟除了父親,肯定不會有人主動到那個人面前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而赤司征十郎也很清楚,赤司征臣之所以經常用言語打擊質疑對方,其實也只是變相地維護自己罷了。
——如果赤司財團的一切都要留給小兒子繼承,那麽一個太過優秀的大女兒就完全是禍患了。
赤司難得在藝術鑒賞課上走神地想,而他之所以選擇這節課來放飛自我,完全是因為,在已經十二歲的赤司征十郎眼裏,藝術鑒賞就是浪費時間的代名詞。
那個人就沒有上藝術鑒賞課。
而他也不喜歡浪費時間。
完成了一天的課程從車上下來,赤司對前來迎接的管家禮貌颔首,沿着柱廊進入大宅時,他停住了。
赤司宅純日式的庭院裏,有一方荷塘。現在是四月,櫻花的季節,風一吹,揚起的花瓣落到明滅不定的水面。赤司忽然想起,午休時學校裏有女生結伴到櫻花樹下吃午飯,為的是花瓣落到頭頂的漂亮。但她肯定不是。
雖然只看到了那個人的側臉,但赤司就是能确定,她一點沒有望着頭頂開得膨脹的櫻花,她只是在看荷塘,看水。
又望了一會,赤司決心打破這點寂靜。
“姐姐。”
對啊,雖然只是同父異母,但眼前這位生疏到居然被弟弟私下裏稱為“那個人”的家夥,确确實實是赤司年長十歲的親姐姐無誤了。
“是征十郎啊。”女人轉過身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
不過對于赤司來說,沒人比他更懂溫和代表的意義了。用來塑造僞象的假面,強硬的分割開自己與衆人的距離,還能冠以得體的名義,實則冷淡的不得了。
——吶,為什麽不幹脆叫征十郎少爺呢?
每次一對上這個人,赤司就很難控制住內心即将洶湧而出的惡意,這實在也很難理解,畢竟女人比他大了十歲,他們倆之間也沒有其他豪門財閥那種牽扯到兩代人的恩怨。女人生母去世很早,和赤司征臣也只是普通的情人關系,就在她即将淪落為上層社會所不齒的私|生|子處境時,但鬼使神差的,她居然得了赤司征臣真命天女的青眼。
詩織夫人是真的很疼愛她。
明明在母親的病床前都答應得很好,要與他守望相助,但等母親一死,兩個人就立刻生分起來。
不,是她單方面疏遠他了。
冷淡到居然用這種低級的面具來敷衍他……
“今天是新學期的第一天,感覺怎麽樣,帝光中學?父親大人堅持認為平民學校會對你更有益。”她伸出手,似是要撫摸對方頭頂。
赤司低下頭,恰到好處地錯開,他後退半步,平靜說道:“沒什麽區別。”
“那就好。”女人立時收回手,即使被拒絕也能神色自若,甚至還有餘地微微而笑。
“這一次,也是參加籃球社嗎?”
“嗯。”
“征十郎真的是,從小就沒怎麽變呢。”
“……”
有那麽一瞬間,赤司原本自然垂落在身體兩側的手就要攥成拳頭。
但他及時忍住了。
有着一頭瑰麗發色的少年半阖着眼睛,他的臉、脖子和耳朵尖,這些能夠暴露在空氣的皮膚顏色如初,既沒有變紅也沒有更蒼白一些,他的胸口除了基本的呼吸更是連任何不自然的起伏都沒有。
“一直都是這樣。”
赤司征十郎掀了掀眼皮微笑着說:
“變了的人,從來都不是我吧。”
“……”
“失陪了,姐姐大人。”
……
這當然不是她第一次被任務對象厭棄,不僅如此,雖然赤司對外總是一副完美不敗極難接近的人設,但對風又輕來說,這次的任務反而非常簡單。
因為,反感确實是真的反感,但欽慕也是真的欽慕啊。
這孩子一點也沒有發現,自己的微笑無論遠觀還是細品,看起來就和一直厭惡着的姐姐大人一模一樣。
因為每到一個新世界總是要扮演不同的角色,所以風又輕從來不刻意地局限住自己,她想笑就笑,笑的形式有多種多樣,只是那麽多年過來,有些習慣在不經意間養成,現在看見有人居然将自己的微笑也照搬過去了,這種感覺真是……
雖然貴及日本禦三家的一位,赤司府邸的擺設卻是低調而溫馨的,這些都是詩織夫人的功勞,用餐室中一張方正的桌子,赤司征臣居于主位,風又輕與赤司征十郎一左一右分坐兩側,明明是一擡頭就能看見的位置,因為其中一方的不合作,兩個人竟是沒有一點交流。
期間赤司征臣詢問了風又輕最近的工作進度,她如實回應。赤司家是做房地産起家,本就資金雄厚,金融危機中因為出坑及時,不僅沒有賠個破産,反而倒坑了同行一波,發展到現在,竟然一路穩紮穩打坐穩禦三家中的一位。
第一代赤司靠房地産積蓄資本,有了穩固的根基後,赤司征臣自然不能滿足于前人的功勳,他大膽擴建,在各個行業中均有所涉獵,擴建的過程中難免遇到刺頭,于是赤司家刻在骨子裏的目中無人就體現出來了。
——不能擠垮的話,就變為盟友,總歸世界上是沒有鏟除不了的敵人的。
而這次赤司征臣派給風又輕的任務,就是在鏟除不了的情況下,主動向盟友尋求幫助——說尋求幫助實在太過委婉了,計算機行業向來是跡部家的主流,赤司征臣一句話,竟是要她從別的財閥那裏咬下一塊肉。
很明顯是故意為難她了。
但令赤司征臣也沒有想到的是,等到風又輕咽下嘴裏的蔬菜沙拉,她放下餐叉,用随身攜帶的手帕随便擦了擦嘴角時,居然輕描淡寫地表示已經拿下跡部家的一紙合約了。
“原本是想等計劃穩定一點再告訴您,但既然現在就問了……”
風又輕擡起頭:“跡部先生賞臉,願意為我的「智能變革計劃」投資,上個月初由兩個公司聯合成立的研發部已經正式投入運轉。”
“由你全權負責?”
“起領導作用的,是跡部家這一代的小先生。”
“初出茅廬就要負責這麽大的手筆嗎?”赤司征臣做出驚訝的表情,“還是說,這是跡部家以退為進的手段?”
“我倒是覺得二者都有。”女人手握餐叉彎起濕潤的紅唇,似乎想到了某些值得開心的事情,贊嘆道:“大概他們原本的想法就是如此,結果跡部君處理事務的能力遠超出這個年齡段的成熟。”性格上看似乎盲目追求表面功夫的華麗少年,在實事上反而相當耐得住脾氣,雖然在一開始有點亂了節奏,但随即,少年敏銳的洞察力與學習能力彌補了一切。
“事事都想追求完美的華麗性子呢,不甘于後。”
她忽然側過頭,沖對面一直面無表情專注于吃飯的赤司征十郎笑了笑:
“說起來,跡部君雖然在國中時就選擇冰帝那樣的貴族學校,但他也是和家裏人約法三章,希望能得到這三年寶貴的時光來追求自己的夢想——網球和籃球并不相通,但那一份心思,倒是和征十郎十分相像呢。”
她微笑着說:“哪一天方便的話,我介紹你們認識吧?總歸都是日後需要合作的對象,征十郎也不能總是局限于普通的練手,吶,跡部君就是一個很好的學習對象呢。”
她的提議博得了赤司征臣難得外露的笑聲。現任的赤司家主既沒有贊同她的提議,也沒有表示反對,只發出類似稱贊的笑聲,那副和氣的樣子,倒真像個因為看見一家人和和美美而滿懷欣慰的好父親了。
風又輕眨了下眼,随即也抿着唇淺淺地笑起來:“那就訂個時間吧。”
而整個過程中,好像完全不屬于這場對話的赤發少年漠然地斂低了眼皮,左眼處有金光一閃而過。
但沒有誰去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