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雨夜
雨夜
那天之後,陸晉就再沒見過溫黛了。
陸晉也沒有主動去夜巴黎找過溫黛,二個人之間的關系跌到了冰點,誰都沒有先一步打破這個局面。
這天,陸晉開車到一家洗車店去洗車,一下車就發現陸齊的身影。
他在這家洗車店當了洗車工。
自那天晚和陸齊吵完,陸齊就消失了。
陸晉聯系過陸齊,但陸齊都拒絕接他的電話。
陸晉心想陸齊應該想靜一下。于是就沒再打擾,只是發短信和他說,等他回家。
洗車店的人手不夠,老板喊陸齊去幫陸晉洗車。
陸齊面無表情地拿着水槍過來。
陸晉站在一邊,問:“你什麽時候跑來這裏工作了?”
“不需要你管。”陸齊冷冰冰地回答,手上的洗車動作沒停下來過。
陸晉垂着眼睫,微微長了口氣:“看到你能自力更生也挺好的,好好幹,有事找我。”
陸齊沒答。
水槍滋出水沖刷着車子的泥垢,水花濺得到處都是。陸晉微微後退了幾步,躲開了飛濺的水珠。
就在這時,陸晉眼角餘光閃過一抺熟悉的身影。
陸晉不由聚焦看過去,眼睛微微眯了起來,眉頭不自覺蹙緊,神色晦暗不明。
…………
入夜後,夜巴黎霓虹閃爍,歌舞升平。
陸晉從寂寂夜色中走進燈暖香氣,莺歌燕舞的歌舞廳,眼睛凝望着舞臺上的紅裙女郎。
這個點,溫黛還沒上臺。
陸晉不疾不徐地挑了一個卡座,點了一杯酒,靜靜地聽着歌,唱着酒。
約莫九點多的時候,溫黛登了臺。
只見臺上的她一襲黑裙,長裙及地,燙作波浪卷的長發披肩而下。
今晚她唱的是《烏蘭巴托的夜》
邊上的人都說溫黛聲線很好,唱這首歌很有感覺,像一段唯美的往事娓娓道來。
陸晉聽着旁邊的人對溫黛的評價,不由勾起了唇角。
唱完歌後,陸晉起身往後臺方向去。
對鏡摘頭飾的溫黛看到鏡中倒映着陸晉的面容,她有一絲詫異,扭過頭去看他。
陸晉站在她身後不遠處,雙手插着兜,漆黑的眼睛在暖黃的燈光顯得炯炯有神。
溫黛起身來:“大叔……你怎麽來了?”
“來找你。”陸晉坦然道。
溫黛眨眨眼,刻意地閃躲開他的眼神:“我不是說過別再來往了嗎。”
“我有事找你。”
溫黛頓了頓,說:“正好,我也有事找你。”
陸晉點點頭:“你先說什麽事。”
“上次羽絨服的錢為什麽不收?”
陸晉極淡地彎下嘴角:“我不缺那點錢。”
“……”
“你就是為了這事?”陸晉問。
溫黛嗯了聲,“你呢,找我什麽事?”
“你和你男朋友和好了嗎?”
溫黛呆了一瞬:“怎麽了?”
“你男朋友好像要有新女朋友了。”
溫黛的神情凝固在臉上,聲線僵硬道:“你說什麽?”
陸晉不緊不慢地說:“我今天去洗車的時候看到他和一個女生抱在一起,很親密。”
“不要說了!”溫黛喝住了陸晉,“你有照片或者視頻嗎?”
陸晉哼笑出聲:“你不相信我?”
溫黛:“我不是不相信你,只相信我眼睛看到了。”
“如果我沒有證據證明我說的話,你是不是當我在放屁?”
溫黛沒出聲。
陸晉深吸了口氣,恨鐵不成鋼地說道:“溫黛你他媽遲早栽在男人手上!”
說完,陸晉頭也不回地走了。
溫黛盯着陸晉的背影,咬着下唇,心裏一片淩亂。
話說回來,溫黛兩天沒見趙耀了。
兩天前,趙耀天天纏着溫黛為之前的話道歉認錯。溫黛被磨了兩天也心軟了,就和趙耀和好了。
趙耀說辭了網吧網管的工作,準備去學技術當學徒,以後可以自己做生意,于是這兩天都在忙着在找招收學徒的工作。
作為女朋友,溫黛應該無條件相信自己的男朋友,但不知道為什麽,她潛意識告訴自己,陸晉不會騙自己。
于是,她拿起手機,打了電話給趙耀。
電話打過去好長時間才有人接。
趙耀說剛才在忙,手機靜了音。
溫黛問他現在在幹嘛。趙耀說和一個朋友在喝酒,他還說他那個朋友就在發廊當學徒,可以內推他進去學美發。
溫黛只是哦了聲,讓他別喝太多,別大晚了。
電話挂斷後,溫黛心裏仍舊忐忑不定。
她覺得不對勁,卻又說不上哪裏不對勁。
本來還有幾首歌要唱的,但溫黛卻沒辦法靜下心來唱了。
她和紅姐請了假,打了車去趙耀的家。
外面下起了雨,雨下得有些大,車子雨刮剛刮完水珠,車玻璃瞬間又聚滿了雨水。
車內很安靜,只有外面瓢潑大雨,和車內雨刮劃過玻璃時嘎吱作響的聲音。
車子停在樓下,溫黛冒着雨跑進了樓道,衣服沾到雨水,有些泛潮了。
她上到三樓,來到趙耀家門口。
她心裏想着,敲了門會不會有人來開門,如果開門的話,會不會有她不想看到的事情?
正想着,她忽地看到門口邊上的鞋架上有一雙女人的鞋子。
怒意一下子蹭地湧上心頭。
溫黛發狠地拍打着門,拍門的聲音重重地回蕩在樓道中。
“誰啊!”屋裏傳來趙耀不耐煩的聲音。
門一打開就見趙耀光着上半身站在門口。
看到溫黛那一瞬,趙耀臉色大變,慌神得連話都說不利索:“黛黛……你怎麽來了……”
溫黛猛地推開了堵在門口的趙耀,氣勢洶洶地沖進屋子。
一進屋,就見一個穿着性感情..趣內衣的女人失神地愣在那裏。
溫黛渾身止不住顫抖起來,她咬着牙指着那女人:“趙耀,她誰呀?”
趙耀張着嘴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趙耀,你他媽的不要臉,你讓我惡心!“溫黛惡狠狠地甩了一巴掌趙耀。
趙耀被甩了一巴掌,頓時怒目如火,他推搡了一下溫黛,破口大罵:“你他媽鬧什麽鬧呀,你還好意思打我?”
“我怎麽不好意思打你?我打的就是你。”
“你少來,你就知道讓我面前裝冰清玉潔,談個戀愛別說上床了,不讓親不讓摸,你他媽裝什麽呀,每天晚上在歌舞廳搔首弄姿,和別的男人卿卿我我,你應該和那個給你買衣服的男人搞在一起了吧,在你他媽有什麽臉在我面前裝得三貞九烈啊。”
“你什麽意思啊?”溫黛沖着趙耀大聲地吼,臉色氣得發白,太陽穴突突地跳動着。
“老子說你當婊子又愛立牌坊!”
“你他媽我閉嘴!”溫黛五官因為盛怒而扭曲,聲音也尖厲得吓人。
她擡手還欲扇趙耀耳光,卻不想趙耀掐住了溫黛的手腕,輕輕使勁便将溫黛推倒在地。
趙耀居高臨下地俯視着溫黛:“老子早他媽看你不順眼了,就知道在我面前橫,在我面前裝。”
溫黛握緊了拳頭,赤紅的雙眼死死瞪着趙耀。
她明明是來捉奸的,最後卻成了審判她的現場,何其可笑。
一旁看着的女人瞧着溫黛狼狽的樣子,忍不住笑出去。
溫黛被笑聲刺痛到,含恨的目光掃向那個女人。
就在下一秒,溫黛撲了上去,一把拽住那女人的頭發,将她的頭往牆上撞。
那女人手舞足蹈地嘶聲尖叫着,聲音凄厲地回蕩在屋子裏裏外外。
趙耀見狀,急忙分開溫黛和那個女人。
溫黛趁機回首甩了巴掌趙耀,指甲瘋狂地往趙耀臉上又抓又撓。她用盡全身力氣,像是發洩着心中怒火與恨意。
趙耀被抓得滿臉血痕,痛得嘶哈吸氣。
溫黛看着趙耀和那個女人被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猝然間獰笑起來,笑聲輕狂帶着一絲顫抖。
趙耀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罵道:“瘋子!”
溫黛冷冷地勾着唇,指了指趙耀,沒有說一句話。
她就這樣離開了趙耀的家。
從樓道裏沖出來,直接沖進大雨之中。
她任由大雨打濕她的全身上下,整個人像行屍走肉一樣在雨中漫無目的地前行着。
她走到大馬路邊上停了下來,因為大雨滂沱,路上的車輛并不算多,經過的車子都嗖地一下從眼前晃過。
這時,溫黛感覺到頭頂的雨水沒有再落下。
她緩緩回過頭,就見陸晉撐着傘站在她身後,雨傘遮去了落下的雨水。
夜色雨聲中,陸晉的目光帶着深沉的溫和,眼底仿佛有一絲憐惜。
溫黛目光陰冷地盯着陸晉,嘴唇緊抿起來,果決地扭頭走人。
她邁大步子,沒有方向與目的地往前走。
陸晉追了上去。
溫黛聽到陸晉追過來的腳步聲,不自覺加快腳步。
然而陸晉腿長,邁開的步子很大,三兩步就趕上了溫黛。他伸手拉溫黛,企圖将她拉住。
溫黛應激性很強烈,被觸碰到手臂後,猛地甩開陸晉的手,頭也不回地走過馬路對面。
就在這時,陸晉瞪大了眼睛,急忙扔掉手上撐着的雨傘,疾步沖上去抓住溫黛的手腕,使勁将溫黛拽了回來。
溫黛受力,生生地被拽進了陸晉的懷抱裏,此時,身後轟然駛過一輛車子,速度快得像虛影。
懵圈的溫黛隐隐約約聽到車主罵罵咧咧地聲音。
“你他媽的想死呀?”陸晉啞着嗓子吼她,“你發什麽神經啊?不要命了?”
溫黛伸直了僵硬的脖子,眼睛緩緩上擡。
陸晉滿臉是雨水,隔着雨絲,溫黛看到陸晉盛着怒意的黑色瞳孔。
沉默了半晌,陸晉沉下一口氣,斂了斂情緒,冷靜道:“不鬧了,回家。”
陸晉要伸手去拉溫黛,溫黛卻倔強地掙紮着。
陸晉皺起眉頭:“聽話。”
“你誰呀,我為什麽要聽你的話?”溫黛聲音冷硬地怼回去。
陸晉卻淡然着神情,靜靜地看着她。
溫黛仰着頭注視他:“你走啊,我不想看到你,我不想看到你們任何人。
陸晉不為所動,仍站在溫黛面前。
溫黛情緒湧上頭,雙手并用要推了一把陸晉:“現在我這個樣子,你開心了?你滿意了?這一天你是不是盼了很久呀?”
聽溫黛這樣說,陸晉頓時心下明了。他平靜地說:“你不要無理取鬧好不好?”
“我就無理取鬧怎麽了,我就看不慣你這樣,總是一副什麽都懂的樣子來教我做人做事。你是不是一直覺得我很腦殘戀愛腦,你是不是在心裏嘲笑我眼光太差,居然看上一個渣男?現在我和趙耀分手了,他出軌,他和別的女人上床,他被我捉奸在床。”
說着,溫黛自嘲一笑:“大叔,你可真厲害,看人真準,你勸了我那麽多次我一次都沒聽,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很沒腦子呀?”
陸晉語氣冷淡地吐出一句話:“你确實很沒腦子。”
溫黛苦笑,眼睛紅得吓人:“沒錯,我就是一個沒腦子的人,從小到大都沒有人教過我怎麽做一個有腦子的人,我就是個野孩子,沒人疼沒人愛,就算今晚我死在這場大雨裏,估計也沒人會心疼吧,于你們而言不過這座城市多添了一條死屍。”
“我就是賤命一條,可以被你們所有人踩到腳下,被你們所有人嘲笑。”
這句話溫黛幾乎是吼出來的,她聲淚俱下,但她滿臉是雨水,雨水與眼淚混在一起讓人分不清。
陸晉沒出一句聲,只是站在一邊聽着溫黛的訴說。
他知道,溫黛不是生他的氣,她只是在發洩心裏的情緒。
她的苦日子過得太多了,心裏憋了太多太多的傷,今晚她借着怒火通通講了出來,對她來說也算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