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羽絨服
羽絨服
一場秋雨一場寒，昨夜一場凄風細雨，今晨空氣彌漫着肅殺的涼意。
溫黛是被凍醒的。
她裹緊了被子，迷迷糊糊地拿手機來看時間。
早上八點多。
溫黛還想繼續睡的，但天氣太冷了，被子單薄，她想睡也不能睡得安穩，索性起了身。
她在衣櫃裏找出去年買的棉衣穿上，把自己裹得嚴實，這才暖和。
洗漱完，溫黛才發現外頭有陽光，天空湛藍如洗，萬裏晴空。
昨晚下了一夜陰冷的秋雨，房子又冷又潮，溫黛想着開開門窗通個風，讓陽光照進來，去一下房子的潮濕。
溫黛立馬就将門窗大開。
就在開門一瞬，溫黛看到了陸晉的身影。
她以為自己看錯了，再認真看了眼，确認無疑是陸晉。
只見陸晉穿着一身深沉的黑色，靜靜地站在門前，靠着走廊的水泥築成的镂空花格欄杆，姿态有些懶散。
陸晉擡眸看她：“起挺早嘛，不像你。”
溫黛擰眉，憤然地将門合上，陸晉眼疾手快地沖上去，拿手撐住門沿，阻止溫黛關門。
“還沒氣消？”陸晉似笑非笑地落下目光在溫黛身上。
溫黛哼了聲：“我現在不想和你說話。”
陸晉：“念在我一大早在這裏等你，你大發慈悲，讓我進屋坐坐呗。”
溫黛瞥了眼陸晉：“不讓你進屋，你昨天不是硬氣的嗎，既然這麽硬氣就別來招惹我，我是一個睚眦必報的人。”
陸晉好笑：“那你想怎樣？”
“什麽叫我想怎樣？”
陸晉鄭重地說：“對不起，昨天是我說話太沖了，我不應該那樣說話。”
“呦，還知道認錯呀，難得呀。”溫黛陰陽怪氣地笑着。
陸晉看她：“我為昨天的行為向你道歉，你不要再生氣了，好嗎？”
本來溫黛還想刁難一下陸晉的，但見陸晉苦哈哈又真誠的樣子，一時心軟了。
雖然說她是一個有仇必報的人，但對于一些人和事，她睡一覺起來就不氣了。
昨天和陸晉吵完，她氣到半夜，但今天一覺醒來，倒也不是很氣憤，至少沒有昨天在夜巴黎那樣火冒三丈。
溫黛的家門是朝東的，清晨的太陽直直照來，只要打開門，陽光就會溢滿整間屋子。
彼時，高大偉岸的陸晉擋在門前，遮去了大片的陽光。
陽光落在他的後背，光線從他周身邊緣散發開來。
溫黛盯着陸晉身上的陽光，空氣中的微塵在日光下跳動飄浮。
陸晉的目光随着陽光落向溫黛，溫和幹淨。
他不急不躁，安然地等待地溫黛的回答。
溫黛抿抿唇，垂下了合上門的手。
這意味着溫黛讓步了。
陸晉清淺地勾起嘴角，徑自将門開到最大，陽光從門框透灑進屋，屋子瞬間亮堂起來。
溫黛轉身回屋，懶洋洋地坐到沙發上，百無聊賴地刷起手機。
陸晉進了屋，坐到溫黛對面的單人沙發上看着溫黛。
溫黛挑眉：“你看什麽看？勸你別對我有非分之想，我有男朋友了。”
“……”
“還有，我不喜歡大叔。”
“……”
溫黛放下手機，盯着陸晉：“大叔，我有個事要和你說明白。”
陸晉點頭：“你說。”
“我不管你心裏怎麽想，對我有什麽目的，我首先很感謝你幫過我那麽多，但我們始終是非親非故的普通朋友，我們還是不要過多地幹涉對方的生活。”
陸晉沉着張臉，沒說話。
“還有，希望你不要再在我面前說我男朋友的壞話。”
陸晉仍是沒說話。
溫黛皺起眉，拍打了一下陸晉：“聽到沒有。”
“聽到了。”陸晉沒好氣地說。
“那我希望你能做到，這樣的話大家就還是朋友。”
“行行行，你是我祖宗，你說什麽都是對的。”
溫黛嘻嘻一笑，得意地揚着臉。
“不過我也希望你能答應一件事。”陸晉正色起來。
“你說來聽聽。”
“好好保護自己，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溫黛愣了片刻，點了點頭。
她明白陸晉的意思，知道陸晉擔心的事情。
”大叔，你放心好了，我機靈着呢。”
對于溫黛說自己機靈這件事，陸晉選擇保留意見。
……………
樓下的早餐鋪冒着一團團白色的蒸氣，三三兩兩的市民圍在早餐鋪買包子豆漿油條。
陸晉帶溫黛出來吃早餐，陸晉正愁不知道吃什麽，看到有包子鋪，就問溫黛要不要吃？
溫黛大大咧咧地說：“好吧，我要吃奶黃包，叉燒包，糯米卷。”
陸晉笑笑：“還要什麽？豆漿還是牛奶？”
“豆漿。”
“好。”
很快，陸晉就買了熱騰騰的包子豆漿回來。包子鋪旁邊支着桌椅，不趕時間的都會悠閑地坐在那裏吃。
陸晉和溫黛坐了最後一張空餘的桌椅。
“大叔，你吃那麽少呀，就兩個雞蛋一瓶牛奶？”溫黛看到陸晉只給自己買了雞蛋牛奶。
陸晉慢條斯理地剝着雞蛋殼，說：“我不是很餓。”
溫黛努努嘴：“你這樣顯得我吃特別多。”
“你還長身體呢，多吃點是好的。”
“我信你鬼話了，要是我吃胖變醜了，你得對我負責。”
陸晉輕聲一笑：“行啊，真到那個時候，我一定對你負責到底。”
溫黛伸長了脖子，一雙大眼睛很亮很黑，打趣道：“你要怎麽向我負責？”
陸晉沒直接回答溫黛的問題，而是反問：“你想我怎樣負責？”
溫黛愣住，竟不知道怎麽接下面的話了。
“快吃包子吧，都涼了。”
“……”
吃完早餐也才九點多，陸晉要送溫黛回家，溫黛卻說還早，難得她這麽早起，想到處逛逛。
陸晉沒二話，便開車載着溫黛四處兜風。
溫黛趴在車窗上，目光悠然地看着車窗外的城市風景。
正看着起興，車窗緩緩升了上去。
溫黛不滿地回頭瞪着陸晉。
陸晉目視前方開着車：“風大，小心着涼了。”
溫黛癟着小嘴：“我不冷。”
“哦？”陸晉瞥了眼溫黛，“這就是你穿那麽單薄的原因？”
“哪裏單薄？這可是我最厚的衣服了。”
陸晉眉頭緩緩皺起來，臉色稍顯凝重。
前面路口，陸晉打轉向燈，轉動方向盤拐了頭。
溫黛望着窗外，說：“你拐頭幹嘛？我們要去哪裏？”
陸晉沒說話，認真地開着車。
溫黛撅嘴嘟囔：“又裝聾子啞巴。”
………
十點多，商場陸續開了門，客流量并不多。
停好了車，陸晉邊解安全帶邊說：“下車。”
溫黛不明所以地跟着陸晉下車。
“大叔，我們要幹嘛呀。”
陸晉腿長，走得快，溫黛大步地追就他的腳步。
走進商場，陸晉說：“給你買衣服。”
溫黛啊了聲，有些受寵若驚。
她忙拉住陸晉：“不是我說，大叔，你給我買衣服幹嘛。”
陸晉打量着溫黛身上的衣服：“要入冬了，你這些衣服不行。”
溫黛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棉衣，不自然地扯了扯衣擺，說：“我覺得挺好的。”
陸晉不搭理她，徑自走進一家女裝店。
門店的女銷售看到客人來了，立馬揚着笑臉迎上去。
女銷售瞧着陸晉，又瞥了眼陸晉後面跟着的溫黛，笑說：“帥哥，是要給妹妹買衣服嗎？”
溫黛一聽這話，當即上前說：“他是我舅舅。”
女銷售呆滞了幾秒，随後尴尬地笑着：“對不起對不起，這先生看上去沒那麽老，我就以為你們是兄妹。”
溫黛撇撇嘴，嗫嚅道：“還好被當成兄妹，要是當成情侶我可太虧了。”
陸晉耳尖，這樣細小的聲音他都聽得清楚。
只見他微微而笑地垂眸看着溫黛，說：“被人誤會我們是情侶，你怎麽就虧了？”
溫黛臉色僵住，讪讪一笑：“我胡說八道的，你看看你，又高又帥又有錢，除了年紀大了點，其他沒毛病。”
陸晉：“……”
三十一歲，年紀很大？
女銷售打量着陸晉和溫黛，表情略顯微妙。
陸晉不和溫黛胡扯了，只對女銷售說：“你們家有什麽羽絨服，都拿來給她試試。”
說話間，陸晉擡了擡下巴指向溫黛。
女銷售笑說：“有的，上周才到了新貨，都是時下最興的款。”
女銷售很殷勤地去拿羽絨服，溫黛不自在地看陸晉。
陸晉揚揚臉：“去吧，挑一挑試一試。”
“……”
溫黛半推半就地去試了幾件羽絨服，每一件女銷售都誇得天花亂墜。
然而溫黛卻遲遲沒有做下決定，女銷售就把目光投向陸晉。
“先生，你外甥女穿這身多好看呀。”
陸晉打量着溫黛：“你喜歡哪件？”
溫黛沒說話。
陸晉指着她身上那件：“就要這件，裝起來吧。”
溫黛欸了聲：“你怎麽幫我做決定呀。”
“你不說話，我只能幫你選了。”
溫黛指着另一件：“我要這一件。”
陸晉輕輕勾唇，對女銷售說：“要那件。”
付款出來後，溫黛看了小票，瞠目結舌：“這破羽絨服要一千多？””
“這個很暖的。”陸晉說。
“再暖要一千多也忒貴了吧。”
陸晉：“我覺得挺好的。”
溫黛嘆息，嗫嚅道：“那個我月底把錢還你。”
陸晉：“你什麽時候欠我錢？”
“羽絨服呀。”
“我送你的。”
“無功不受祿，我不能收你那麽貴重的禮物。”
陸晉笑了：“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客氣了，認識你那麽久也沒見你客氣過。”
溫黛尴尬：“說什麽呢，我那是不想占你那麽多便宜。”
陸晉笑意更深了：“我不介意被你占便宜，況且這些我覺得也不算是什麽便宜。”
溫黛忽地眯起眼睛：“你該不會是來精準扶貧的吧。”
“你要這樣理解，那也行。”
“……”
二人說着話走出了商場，溫黛迎頭就看到趙耀往商場裏走。
趙耀詫異地喊了聲溫黛。
溫黛笑着上前：“欸，你怎麽在這兒？”
趙耀瞟向溫黛身後的陸晉，神情陰沉：“你怎麽和他在一塊？”
溫黛看了眼身後不動如山的陸晉，哦了聲，賠笑道：“我和他一塊閑逛。”
趙耀怒火上頭：“你和他什麽關系呀，你和他單獨逛街，你讓我怎麽想。”
溫黛忙安撫着趙耀：“你想多了，我和他是普通朋友，真的。”
趙耀瞪着陸晉：“我看他不是這麽想。”
溫黛沉了口氣，冷靜道：“趙耀，不要把人想得那麽壞好不好，你不相信他，你還不相信我嗎？”
“我就是相信你，我是怕你被他騙了，我都是為了你好。”
“夠了！”溫黛不耐煩地吼了一聲，“你們一個個都說為了我好，你們真的是為了我好嗎？”
“黛黛，那個男人不簡單的，他絕對不是什麽好人。”趙耀眼睛死死盯着陸晉。
陸晉聞言不為所動，仍舊靜靜站在那裏。
溫黛掙開趙耀的手，搖頭：“我不想聽你說這些，誰是好人，誰是壞人我自己能分辯不用你來告訴我，我雖然是你女朋友，但不代表你能幹涉我的一切，我對你問心無愧。”
“黛黛，我沒說你什麽吧，你沒必要這麽說，你問心無愧？你手上拿的袋子是什麽？我認識這個牌子的衣服，一件衣服要幾百甚至上千，你有那麽多錢買衣服嗎？你的錢不是說都要存着去帝都闖蕩嗎？你怎麽舍得花那麽多錢買一件衣服？是他給你買的吧？”
說到後半句時，趙耀惡狠狠地指着陸晉。
溫黛胸腔處壓着熊熊怒火，收緊的掌心令指尖發白。
趙耀冷笑：“說不出話了吧，他花那麽多錢在你身上是為了什麽？他是想騙你上床，你真以為自己魅力那麽大，他想追你呀？”
“趙耀你他媽就是個混蛋！”溫黛氣急了，擡手就扇了一巴掌趙耀。
趙耀陡然愣住，被打懵了。
“黛黛，你打我？你他媽為了那個男人打我？”
溫黛額角突突地跳：“你冷靜一下吧。”
“操。”趙耀用力吐了口唾沫，憤然甩臉而去。
趙耀走後，全程沒說話的陸晉這會開口說了話。
“你還好吧？”
溫黛怔了怔，臉色蒼白地回頭看他：“大叔，我覺得我們還是不要再聯系了，不合适，我們應該保持距離，對吧。”
陸晉抿起了唇，下颌繃緊，目光沉沉地凝着溫黛，一聲不吭。
“這段時間很感謝你幫我這麽多，羽絨服的錢我轉給你，以後我們就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吧。”
說完，溫黛拿起手機，将羽絨服的錢一分不少地轉過去給陸晉。
“我走了。”
陸晉盯着手機頁面的轉賬信息，呵地一聲冷笑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