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饞雞,我要穿這個
第二章
寮房中,女子懷裏抱着被子,一雙婉轉明眸将眼前圍過來的一圈和尚打量了個遍,最終把目光定在她見到的第一個和尚——禪機身上,“你們,都是誰啊?”
禪機未語,老方丈念一聲阿彌陀佛,“貧僧釋善,乃本寺住持。餘下,皆是本寺僧衆。這是禪機,是他将施主從飛瀑潭帶回寺中。”
禪明擠過來,“還有我還有我,是我把施主的鞋子找回來的。”
女子滿面疑惑地看了看禪明,不明就裏,眼睛還是轉回到了禪機身上,“饞雞?你很喜歡吃雞嗎?”
這.....
禪心捂着嘴偷笑。
禪機也是始料不及,“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殺生。貧僧法號禪機,取禪機隐語前二字。”
女子莫名頭疼,聽也聽不懂,反正她知道他叫饞雞就是了,然後用手去拍頭,“頭好疼啊。”額頭也疼。
禪機上前一步,“施主家住何處?貧僧好送施主回家。”
被禪機這麽一說,她才反應過來,“家?這裏不是我的家嗎?”
禪心,“這是苦吟寺,寺廟,怎麽就成你家了。”
老方丈納罕地看一眼禪機,禪機長眉微蹙,“敢問施主姓名?”
禪明問,“對呀,施主,你自己叫什麽名字總該記得吧?”
女子頭很疼,他們這麽一問,她就更難受了,似乎想了許久。提起名字,腦中總有一個男子的聲音在她耳邊喚着,“阿緋,阿緋,阿緋...緋....”聲聲回響,久繞不去。
她面帶困惑,喃喃道,“阿....緋?”
禪機心道還好,尚記得自己名字。再問姓什麽,卻是問不出來了。
老方丈再問,“施主可記得自己發生了何事?為何會出現在竹雞山的飛瀑潭?”
不知道,他們問的這些她都不知道。
除了自己叫阿緋,她什麽都想不起來。
老方丈起身瞧了她腦後的傷,搖搖頭,帶着僧衆離開了寮房。阿緋聽禪機說自己是穿着一身大紅嫁衣躺在棺材裏,掉進深潭裏被他發現的。
但,她似乎對這些不感興趣,也不怕,卻對那身嫁衣更感興趣,央着禪機取來。
禪機依言。
那身嫁衣着實驚豔,她特別喜歡,明明是妩媚的鳳眸,偏偏露出孩童樣的純粹,她指着嫁衣,歡喜得鳳眸半彎,“饞雞,我要穿這個!”
禪機豈有不允的道理,只是,她貌似有些搞不清狀況。
禪明靠在禪機的耳邊低聲道,“師兄,你看她...是不是像個小孩子。”
禪機點頭,禪明說的不無道理,“興許是腦部受傷,導致失憶。行為回歸了本真。”
“那怎麽辦?家住哪裏不知道,姓什麽也不知道,就這麽一直留她在寺廟裏嗎?”
“只能暫且這樣,或許過不了多久就會痊愈。到時再送她下山。在此之前,先托人去飛瀑大河周圍打聽一番,看是否有失蹤人口。”
于是,苦吟寺裏出現了這樣一副場景。身着火紅嫁衣的阿緋,跟在禪機身後,他去哪兒她就跟着去哪兒,亦步亦趨。在清規戒律的寺廟裏格外紮眼,禪心并幾個小和尚躲在菩提樹下偷瞧,“快看快看,像不像逼婚?哈哈哈....”
禪機也很無奈,“施主可是哪裏不舒服?”
阿緋閃着流光樣的眸子,委屈巴巴的,“饞雞....我餓了。”雙手一攤,無力地垂在兩側,那彩鳳呈祥廣袖被風微微吹動,鼓不起來按不下去,生無可戀似的一起一滅,竟也像主人一樣,委屈巴巴了。
禪機一愣,沒想到她跟了自己大半天竟是餓了,“阿彌陀佛,是貧僧料想不周。”只是現在不是放齋的時辰,典座不在齋堂。
禪機想了想,“施主,有什麽忌口之物?”
阿緋鼓着腮幫子,“不知道。”
罷了,問了也白問。
“施主随貧僧來。”
阿緋眉眼兒帶笑,整個人都明媚了。牽着曳地的大紅喜服,跟着禪機往齋堂去。她身量高挑,大拖尾的彩鳳呈祥穿在她身上格外明豔。
禪機雖自幼出家,可做飯....這位持重的、蓮一般的僧人,還真沒什麽天賦。
果然,米飯夾生,菜都糊了。阿緋要麽是餓狠了,要麽是失憶所致,吃的很大口。
“饞雞,白米咯牙。”咯牙也吃的大口。
“饞雞,菜好鹹。”鹹也吃的多,水喝的更多。
禪機不自在地輕咳一聲,怕她吃壞肚子,“.....貧僧的手藝着實令人難以下咽。再有一個時辰齋堂就開齋了,施主還是別吃了。”
阿緋嘴裏嚼着咯牙的米飯,搖頭,以為他要來搶飯菜,連忙伸手護着,兩只眼睛滿是防備和埋怨,“我餓。”
禪機無奈,“那施主現下少吃些,典座做的齋飯比貧僧的好吃多了。”
阿緋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似乎在考慮可行性,“嗯....我把碗裏的吃完就不吃了,行嗎?”
禪機失笑,“可以。”
她低頭吃飯,鴉發垂落時她擡手輕輕掖到耳後,即便是失憶,但飲食時仍舊無意地表現出文雅,想來這姑娘家教甚好。就在禪機擰眉思索時,她忽然擡頭對禪機說了一句話,“你長得真好看。”
禪機一愣,随即笑了,“施主也不差。”
阿緋滿足地沖他笑笑。她很喜歡饞雞誇她好看。
窗外忽然傳來一陣吭吭哧哧的憋笑,阿緋轉身去看,只見窗口閃過幾個光頭,她也鬧不清誰是誰。雙眼懵懂的看禪機,就好像他什麽都知道似的。
禪機冷了眉眼,“禪心禪慧,庭院可曾灑掃完畢?”
窗外面一陣悉悉索索,想來是那幾個和尚結伴兒跑了。
阿緋吃個半飽,把碗推開就不吃了,拍拍自己的肚皮,“饞雞,我留了半個肚子。”意思是她吃了個半飽,要等着吃典座做的齋飯。
禪機面呈溫潤,将她的碗拿去洗了。阿緋無事可做,跟在他身後看他幹活,只見他洗完之後竟将剩餘的白米和齁鹹的菜全都倒進缽中,仔細放好。
阿緋歪着頭奇怪,“你不是說不好吃,不讓我吃了嗎?”
“貧僧吃。”
“為什麽?不是不好吃嘛。”
禪機言,“出家人,一飲一酌不忘上求佛道、下化衆生,要追随先聖先賢。食物,乃充饑養身,僧人不嗔不貪,平心靜氣接受供養, 方能藉假修真。”
他說了一堆,雖不是每句都懂,但阿緋聰明,她大體明白了出家人不能挑食,有什麽吃什麽,吃什麽都要感恩。
她假裝自己已經深入了解了,表情凝重地“哦”了一聲。哦的時候,又默默地、探究性地擡眼皮瞧他。
禪機唇角微啓,這施主當真是有顆孩童心,“施主既非佛門中人,自然可飲食自己喜愛之食。只一點,佛門中不可殺生。”
聽了禪機前半句,她眼睛頓時就亮了:我可以挑喜歡的吃啊!
僧人每日的安排都很規律,極講究佛門規矩。何時早課,何時出坡,何時晚課都有嚴格的規定,所以禪機并不是無事可做。
僧人也需要自己種菜,自給自足。苦吟寺的僧衆在竹雞山開墾了不少田地,種了果蔬與糧食。下半晌,見阿緋已無大礙,可以自己吃喝,禪機便與禪明忙去了。
阿緋着一身火色嫁衣,在苦吟寺中這裏走走那裏看看,滿臉的好奇。苦吟寺不大,轉一圈就能看完,她在後院看到了很多半人高的小塔,新奇的緊,上手摸摸,轉着圈看看,一個人很是得趣。
就在她自樂自得的時候,隐隐地聽見有人吵吵嚷嚷。
“什麽聲音呀?”
走到前面去一看,寺廟門口堵了一群穿短打的男人,手裏還拿着棍棒,氣勢洶洶。那個領頭的,手裏拍着一把玉骨扇,好扇被豬拱了,趾高氣揚的,“怎麽着大師們,出家人心腸怎的如此黑?這些地明明是我屠荪借給你們種的,呵,如今竟成了你們的了?還有沒有王法?”
禪明心急,性子也急,“呸!你睜眼說瞎話....”
禪機止住了禪明接下來的話,擋在禪明面前,“施主,人在做佛在看,出家人慈悲為懷,不诳不騙。竹雞山的地是苦吟寺僧人辛苦開墾出來的口糧地。山腳的村民都可作證。現在你卻說這是你借給本寺的,誰可為施主作證?”
屠荪是竹雞山下有名惡霸,早幾年靠強搶豪奪發家。今年開春瞧上了竹雞山上的地,瞧着一幫和尚好欺負,直接上門要地。僧人們不松口,到現在拉拉扯扯也有半載了,竟耍起了無賴。
屠荪見是禪機,笑得兩撇胡子都立起來了,“哦~你要作證的是嗎?”無賴就是無賴,他往身後一瞥,身後那些跟班兒立馬呼應,“我們都能作證,這地就是屠老爺的!”
簡直豈有此理。
和尚要見官,屠荪帶人堵住山門,不準和尚出去。屠荪的人沒什麽好教養,直接上手打人。首當其沖,被打的就是前面的禪機。
“師兄——”
“你們這些混蛋!”
見和尚們要反抗,屠荪劈手奪過一把粗棍,照着禪機就要打下去。
突然!
衆人只覺眼前一花,有什麽東西瞬間掠過。再一擡眼,只見手執棍棒的屠荪雙目圓瞪,嘴裏發出“呃..呃...”的聲音,緩緩地向後倒去。
屠荪額上,竟是一塊方方正正的豆腐,此時正慢騰騰地滑下屠荪的臉,不經意間在他臉上留下一行渣渣。豆腐落地,屠荪亦倒地。
“老爺——”
這變故,令衆人皆驚,齊齊轉身往後看去。
只見大雄寶殿莊嚴肅穆,殿內佛祖手捏法/輪印,寶相莊嚴。而殿前,一紅衣女子臨階而立,盛裝拖尾,風鼓廣袖,衣帶當風。本是紅顏風華絕代,此時卻眉目淩厲,看向屠荪衆人的目光令人心生怯意。
與先前天真的模樣,判若兩人。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的姑娘記得收藏下呀,我要沖一下第一期的榜單,蟹蟹啦(*^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