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碧桃銷恨猶堪愛(3)
碧桃銷恨猶堪愛(3)
“兩位姐姐,我……我想去幫你們尋找碧桃姐姐。”
一旁的蕖香忽然說道。
“你?”陸麗仙眉毛一挑,眼神狐疑地打量着眼前這個不起眼的小丫頭子。
這麽一個小丫頭子,又沒門路,能幹什麽?
蕖香被陸麗仙盯着看,紅着臉不好意思地說道:“我雖是個沒讀過書,但我阿娘從小教育我,要知恩圖報。”
“蕙蘭姐姐和麗仙姐姐待我很好,我心中很是感激,一直想要報答兩位姐姐的恩情。我人雖小,沒什麽大用,但多一雙眼睛在外面盯着,也是好的……”
越說到後面,聲音越小,把頭低了,十分不好意思。
其實,她心中還有更深一層的意思,沒有說出口。
那就是麗仙姐姐雖然看上去和碧桃姐姐交惡,實則比所有人都關心她吧,要不然就不會如此忙前忙後了。
對于她們三人之間的情誼,蕖香心中很是感動,甚至有一絲絲的羨慕,因而她十分想要做些什麽。
聽蕖香如此說,蕙蘭感動得滿眼淚花,忙拉住蕖香的手,哽咽道:“好孩子……”
陸麗仙略一沉吟,開口說道:“如此,也好。”
這個小丫頭人小鬼大,今日多虧了她眼尖發現了那一個胭脂盒,自己才能察覺這其中的蹊跷。
說起來,反而是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在要緊的關節處起了大作用。
陸麗仙略一沉思,心中便有了主意。她對着蕖香說到:“從明天起,你就跟在我身邊服侍。每日我把你帶出楚雲閣,你就幫我在碼頭、城門這幾處好好盯着。倘若有人要為難你,你就拿這個給他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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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陸麗仙拔下頭上一支鑲寶石碧玺芙蓉花簪,遞給了蕖香。
蕖香看到這一支芙蓉花簪,眼睛瞪得溜圓,忍不住感嘆道:“好漂亮啊……”
陸麗仙的這一支花簪為鍍金點翠,上嵌碧玺、珍珠、翡翠。以碧玺做成了一朵芙蓉花的形狀,花蕊為細小米珠,花葉為翡翠薄片細雕而成,花蕾為碧玺雕成,花托為點翠。一只蝴蝶停落于芙蓉花上,其翅膀為翡翠薄片雕成,并嵌珍珠、碧玺。整個花簪用料講究、華貴,一看就是不凡之物。*
蕙蘭瞧見這支鑲寶石碧玺芙蓉花簪,驚訝道:“這支芙蓉花簪,不是你當年獲得的彩頭嗎?”
原來陸麗仙頭上的這支鑲寶石碧玺芙蓉花簪,大有來頭,它是陸麗仙獲得“花魁娘子”這一美名的彩頭,金陵城裏的人無人不曉這是花魁娘子之物。
它雖不似官府公文那般管用,但這金陵城誰人不聞花魁娘子的名號,多少都能賣個面子行個方便。
畢竟,花魁娘子交際廣泛,若是她在自己的上司稍稍告一狀,便有些吃不消了。
蕙蘭知道,麗仙對這一支芙蓉花簪極為愛惜,平素舍不得拿出來,唯有在一些重要場合或是要會見重要的人,才會拿出來帶上。
今日,她願意這一支芙蓉金簪交與蕖香使用,可以看出她是十分信任這個小丫頭子的。
聽如此說,蕖香這才意識到這支芙蓉花簪有多麽珍貴,一時之間,竟不敢伸手去接。
陸麗仙不屑地笑了笑,将這支芙蓉花簪塞到蕖香手中,輕描淡寫地說道:“憑它怎麽珍貴,也不過是一個勞什子,若你能找到碧桃的下落,這簪子送給你也無妨。”
不得已,蕖香只得收下了這支芙蓉花簪。
她小心翼翼地将其捧在手心,既感覺沉甸甸,心中又有一種隐隐的興奮。
她的眼睛閃亮亮的,望着蕙蘭、麗仙二位姐姐,鄭重其事地說道:“蕖香一定不負二位姐姐所托!”
“一定會探聽到碧桃姐姐的消息!”
……
距離碧桃被西門小官人拐走,已經隔了三日,那一行人卻音信全無,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
官府死死地盯着這幫人,不僅是因為他們在女兒河騙吃騙喝,拐走了幾個姐兒,更要緊的是這個西門小官人是解開這一樁“江南銀票造假案”的關鍵線索!
掌管戶部尚書的融大人連發幾道命令,要他們江南一帶的官員徹查出銀票造假一案,他們正如個沒頭蒼蠅一般亂撞,如今得了這條線索,豈有不賣力的。
西門小官人謊稱自己是山東客商,那些假銀票是從哪裏來的?他背後還有沒有團夥?這些假銀票是不是他制造的?
這些要遠遠比拐走幾個姐兒要緊,也關系着江南一帶大大小小官員的烏紗帽,絲毫不敢怠慢。
因而金陵城府衙已經将周圍各個縣衙都貼了告示,若有線索,立刻通報。
這幾日倒是也有一些收獲,抓到了幾個當初說是西門小官人的家丁、幫閑之人。嚴加拷問之下,這幫人沒有不說的。
原來他們壓根就是西門小官人的家丁、仆奴、小厮,而是這金陵城裏的游手好閑的閑漢們。
那西門小官人找到他們,說每人給他們一天一錢銀子,跟着自己後面吃飯、喝酒,只需将他當主人伺候。
有吃、有喝,還有錢拿,一聽有此等好事,這幫閑漢豈有不從的,便成群結隊地跟在西門小官人屁股後面好吃、好喝、充大爺擺闊、講排場。
正是如此,那一幫見高踩低的老鸨才會被騙了去,真以為這西門小官人是大財主。
至于西門小官人和那些姐兒們的下落,這些閑漢一概不知,只說那西門小官人居無定所,每一日都換不同的幫閑伺候,神出鬼沒,因而他們也不知道其行蹤。
衙門裏的人嚴加拷打,想要套出西門小官人的下落,一行地痞流氓卻都是如此說法,看來他們的确不知道西門小官人的下落,只得作罷。
唯有一個叫做白三賴的地痞想起了一件事。
有一日,西門小官人宿歇在楚雲閣裏碧桃姑娘的房中。正巧那一日他要找西門小官人要銀子,直剌剌地就進了碧桃房中,以為房中只有西門小官人和碧桃姑娘。
誰知竟迎面走出來一個彪形大漢,一臉橫肉,兇神惡煞,就如那地獄裏來的羅剎鬼一般,一看就是手上沾過血的主兒。
那彪形大漢厲聲喝道他是什麽人,來做什麽。吓得他趕緊裝作一副喝醉了的模樣,推說自己走錯了門,急忙逃了出來。
退出來之前,這白三賴聽到房中傳來了西門小官人的聲音,略帶嬌喘地說道:“虎二哥,你怎麽還不進來。”
白三賴說到這時,擠眉弄眼地說道:“官老爺,我敢保證,那西門小官人和這虎二哥的關系不一般,要不怎地,那小官人的喚他的聲音,竟比那些個騷娘們還要嬌滴滴的,哎唷唷,聽的我這一把骨頭都酥軟了……”
白三賴說到的這個“虎二哥”,倒是一條線索。
官府着人按照白三賴的描述,畫了畫像,着人在金陵城內到處詢問。
這一問,倒問出了些結果,金陵城內大大小小的賭場都見過這個叫做“虎二哥”的,說他人狠話不多,十分好賭,而且賭的很大,不過運氣不太好,十賭九輸,不消一天就能輸個七八百兩銀子。
府衙中人再一探查,發現這“虎二哥”用的賭資也是那假銀票、漂白銀,和那西門小官人使用的假銀票如出一轍。如此便可斷定,這西門小官人和這虎二哥,定是團夥作案。
雖說有了頭緒,這虎二哥也和那西門小官人查無蹤跡,就如人間消失了一般,既不知他們身在何處,也不知他們要去往何方,就連那些個被拐走的姐兒們,也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
官府找不到西門小官人和虎二的蹤跡,蕖香更是一無所獲。
她天未亮時便跟着陸麗仙出門去,直到晚上才回來,一連數日,她都去盯着城門口和碼頭,卻都沒有探聽得任何的消息。
今天又是跑斷腿卻一無所獲,她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了楚雲閣,也不回鳳凰臺,徑直就去找素素去了。
因碧桃一事,鳳媽媽被鬧得沒有心思來管教素素,那些婆子丫頭們天一黑就溜出去抹牌了,素素日常點着一盞燈候着蕖香的到來。
院子裏傳來“噗通”一聲,像是鳥兒輕輕地掠過水面,素素就知道是蕖香從大槐樹上翻進來了,忙出門迎去,皎潔月光映照下,卻瞥見蕖香垂頭喪氣的神情,就知道她今天又是一無所獲。
素素上前拉着蕖香的手安慰道:“你累了吧,快進來歇息一會吧。你餓嗎?今天蕙蘭姐姐打發小丫頭子給我送的槐香紫霞餅還有幾塊,你吃些吧。”
蕖香木木地跟着素素進了屋,坐在凳子上,十分垂頭喪氣,也不說,也不笑。素素拿來了紫霞餅,她就塞到了嘴裏,因吃得太快,不想噎着,臉都憋紅了,幸好素素忙捧了一盞熱茶過來,她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這才好了。
填飽了肚子,蕖香不由得重重地嘆了口氣,說道:“我守在金陵城的碼頭、城門都好幾天了,還是沒有一點碧桃姐姐的消息……也沒人看見他們出城去,這可真是奇怪了,他們到底能去哪呢……”
一想到時間拖得越長,碧桃的處境就越是岌岌可危,蕖香的心中也蒙上了一層陰影。她從懷中掏出了一方手帕,小心翼翼地打開,裏面正是陸麗仙給她的那一支芙蓉花簪,她貼身帶着,生怕有一絲一毫地閃失。這幾日她像個小魚兒一般混跡在金陵城內,四處打探消息,卻是沒有機會用上這一支芙蓉花簪。
她注視着這一支花簪,嘆氣道:“我幫不上任何的忙,要辜負麗仙姐姐的心意了……”
素素沉思半晌,本想告訴蕖香今日她想出的一個主意,忽瞥見了這一支芙蓉花簪,忡然變色,不由得“哎呀”一聲,聲音帶了幾分顫抖,秀目含淚道:“這一支芙蓉花簪……是我娘的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