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定局1
定局1
不到半日,整個京城便收到宮裏傳來的消息:
謝昆指使紅蓮世人作亂,勾結練空桑謀逆弑君,害死王家大公子王琅,挾太子已令諸侯,妄圖把控朝政。幸得王家二公子勇武英明,不僅以少勝多贏了羅剎,還率兵神速,若天神般降臨皇城,解救百官性命。
然太子不幸命喪,與殷寧皇帝、宋皇後一同入殓下葬。
謝家上上下下,滿門皆斬。
凡謝家黨羽,皆入罪獄。
王家與謝家這一仗,王家贏得幹淨利落。
第二日,新帝登基。
謝玉樓認祖歸宗,改姓為殷,順應天命,承接帝位。
王家二公子王琳,在外驅除羅剎強兵,在內清平紅蓮之亂,功若丘山,德配天地,順應百官之請,得陛下特封為攝政王。
外憂內患終于平息,然朝中官員諸多空缺,大殷各地百廢待興。
攝政王主張繼續保留先帝新政,科舉如常進行。
原禮部尚書宋瀾,卸任原職,封太傅,任新皇帝師,
禮部侍郎宋徽,升任禮部尚書,并主持先帝喪葬典儀。
吏部尚書林岱安,升丞相位,兼主持科舉選拔事宜。
宮裏宮外,鐘聲敲響,連綿不絕。殷寧皇帝下葬入殓,百官皆哀。
一朝山陵崩,旁葉竟成龍。
新帝一身白袍,親自為殷寧換上入殓服。
林岱安站立一旁,對着殷寧的面孔出神。
“林岱安,我等你做宰相。”
殷寧的話猶如在耳,可如今,他卻心生灰意。
四海太平,萬民安康,是他所願。
命無貴賤,人無貧富,是他所想。
可,權力,財富,地位,手段,連王琅那樣的明珠,都被淹沒在朝堂洪流中,最終選擇退出棋局。
他林岱安,能保得一身清白、屹立于朝堂之上嗎?
一直到奠儀結束,林岱安都未能從沉重壓抑的氛圍中掙脫。
一名宮人湊上前來,對林岱安道:“林大人,攝政王有請。”
林岱安微微蹙眉,冷聲道:“沒空!”
那宮人一臉為難,“攝政王吩咐了,薛公子已被他請過去,林大人若不去,只怕薛公子會一醉不醒。”
林岱安心生怒意,王琳竟然拿薛靈均來威脅他。
“帶路!”
————
薛靈均收到王琳的邀請時,原本不打算去,轉念一想,林岱安畢竟要在朝中為官,王琳如今權勢今非昔比,不好得罪他。
新帝給王琳新賜了一方府邸,原本的謝家庭院,如今已改了牌匾,變成攝政王新居。
薛靈均進入院內,王琳已備好酒菜。
卻見王琳左邊半張臉紅腫着,似是剛挨過巴掌。
薛靈均見他這幅狼狽情形,不禁噗嗤一下笑出聲來,訝異道:“誰如此大膽,竟敢打咱們攝政王?”
王琳輕輕一笑,卻不小心牽動嘴角傷處,疼得次牙咧嘴,捂着臉道:“除了謝玉樓,還能是誰,坐上龍椅,脾氣見長。”
薛靈均坐下,不與王琳客氣,自己倒一杯酒,“可有大公子的消息?”
王琳搖頭,“誰知道他,反正,王家他是不可能再回來了。”
薛靈均執起酒杯,“二公子,你可後悔?”
“後悔?”王琳淡淡道,“後悔什麽?”
薛靈均默默飲酒,不再說話。
王琳微微嘆息,語氣中滿是失望,“靈均,我雖有許多狐朋狗友,卻把你當做唯一的知己,不會,連你也懷疑是我洩露軍情吧?”
“我往日裏混賬,京城裏那些子弟,面上巴結奉承我,心底裏卻瞧不起我,背地裏鄙夷唾棄,哪怕宋徽,也是小心翼翼,生怕得罪我。只有你,既不因我二公子的身份對我奴顏婢膝,也不因我行事乖張而有所嫌隙,只把我當做朋友相待。”
王琳一邊說,面上露出沉痛之色,“可自從林岱安入京,你便對我有所芥蒂,玉鳴兄再也不肯叫不說,如今,更是疑心我做下那等誤國害民之事,是不是林岱安又在背後嚼我舌根?”
“不是他。”薛靈均淡淡一笑,“他雖對你頗有些意見,但因着大公子的緣故,在軍國大事上,十分信賴你,不止你,還有整個王家。”
“你曾問我,若你我相識,比岱安更早,我會不會傾心于你,我說不會,不止是因你對我并無風月之念,更是因為,你對人從不真正敞開心扉,做事總喜歡找個遮掩的由頭。”
“說句實話,與你相處有些累神,我反而更喜歡唐歌。”
王琳聽着,露出一絲淡淡苦笑。
薛靈均擡起漂亮的雙目,眼神清亮,“你今日既然邀我來,想必是為着林岱安。你想叫他真心為你所用,是不是?”
王琳手握酒杯,神情變得嚴肅,沉沉地朝薛靈均看過來。
“二公子,真心當用真心換。”薛靈均擡起酒杯,跟王琳碰一下,轉而道:“不過,你已失去這個機會。”
王琳瞧着他,等他繼續說下去。
“不過,有一個簡單的法子,可叫他甘願留在朝堂,為新帝做事。”薛靈均緩緩道,“以百姓之苦,萬民之安,國之興盛,大殷之昌,來說服他。”
王琳訝然,“靈均,你為何幫我?”
“我不是幫你。”薛靈均飲下一杯酒,微微一笑,“是我懂玉郎心中所願,若是他心灰意冷之下,辭官歸鄉,不能展他胸中宏圖,必會成後半生遺憾。他日後每一次遇到饑貧之民、旱洪之災、匪賊之禍、外敵之擾、奸官之患,便會後悔一次。我不願看他日後消沉。只有在朝為官,才有機會為民請願。”
王琳沉思片刻,嘆道:“若是我那位也能如此懂我,該多好……靈均,你以前說,若我遇到真正心儀之人,便會明白你的選擇,曾經我對此嗤之以鼻,後來遇到謝玉樓,我才漸漸明白,身不由己、情不由人……他現在不肯理我,心裏總怨我,我該怎麽辦……”
薛靈均聽了,分辨不出他話中真假,只淡淡道:“二公子有了心儀之人,我為二公子高興。”
王琳苦笑道:“是不是我現在說什麽,你都不信了?”
薛靈均默默不語,只是淡淡一笑,繼續喝酒。
“靈均,你很聰明,許多事別人需要去參悟,去了解,去經歷,你卻憑着直覺就能看穿,”王琳瞧着薛靈均飲下又一杯酒,惋惜道,“可惜,你雖不信我,卻還是太過信賴我。”
薛靈均聽着,臉上的笑意忽然凝結,眉頭微蹙,露出痛苦神色,一手捂住腹部。
“靈均,你把我想得格局太高。我這次邀你來,其實不為別的,”王琳緩緩道,“世人都以為,謝玉樓是燕王子嗣,其實,他是殷平皇帝的遺腹子。當日殷平遇到傅家姐妹,不僅相中姐姐,還瞧上妹妹。這個秘密,原本只有太後知道,謝玉樓之所以能活下命來,不只是因為太後憐惜,更因他其實是殷寧的親弟弟。”
薛靈均痛苦地伏在案上,眼神中滿是疑惑不解。
這皇家秘辛,與他又有何幹?
“而殷寧這一支皇室……其實并不是殷朝鳳後人,而是始皇帝第四子殷蘭後人。”王琳繼續道,“皇室血脈,每一支都有它獨特的印記。而殷蘭這一支的印記尤其隐蔽,為世人所不知。”
“這印記十分私密,也只有枕邊人能發覺,”王琳瞧着薛靈均,惋惜道:“那便是,動情之時,滿身幽香。”
薛靈均愕然。
只可惜,他眼皮沉沉下墜,來不及去問,便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