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忽悠,接着忽悠
忽悠,接着忽悠
“王子稍安勿躁,就要快了。”林岱安一邊飲酒一邊道,“不日後攻下大殷都城,王子就地稱帝,成一開國之皇,豈不比在羅剎做個矮人一頭、瞧人臉色的二王子暢快?”
沙寂王子一聽,神色變了變,一時竟真有些意動。
他先前只想着盡快攻下大殷都城,立下功勞,好到父王面前邀功,希望他父王能穿位給他,而不是那個只會動嘴皮子的哥哥。
但他從未想過,要在新的地盤上,自立為王。
“王子,大殷有句話,叫功高震主,”林岱安又道,“以王子的軍功,若是回到羅剎去,別說是您的王兄,怕是連羅剎王,都要怕您将他砍殺,自己篡位。”
沙寂神色又是一變,他雖不像他王兄那般受寵,但小時候他父王也曾喜愛過他,他一身武藝也是羅剎王親手所授,自以為父子情還是挺深的,只是随着他後來漸漸大了,在外打仗的時候多,在家的時候少,他王兄又常常煽風點火,才叫他父王不待見他。
為此,他便在戰場上更加賣力,恨不得打遍天下,叫父王明白他才是該受重視的兒子。
但被林岱安這麽一說,或許不是因為聚少離多,而是他功高震主呢?那他一直以來所做的,豈不是正巧一步步更招父王的猜忌厭惡?
怪不得父王總是不信他,總是信他那個陰險狡詐的王兄。
“當然,僅僅一個大殷,遠遠不夠,以王子的英勇神武,當攻下東陲、北川、千湖國,到時王子所統領地域之廣,甚至超過羅剎。事成之後,王子分出一塊給我,叫我偏安一隅,成一依附王子的小屬國之主,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沙寂越聽越是心動,忍不住問道:“東陲、北川、千湖諸國,隔着海,要如何打?”
“這個王子無須憂心,吾對海上作戰甚為熟悉,可助王子一臂之力,而且,東陲、北川、千湖諸國兵力微弱,民風質樸,想要打下來并非什麽難事,難的是……”
他神色頓了頓,止住話頭。
沙寂急道:“難的是什麽?”
“不管是大殷,還是東陲、北川、千湖諸國,他們怕的不是被羅剎所統,而是未知的、随之而來的恐懼與不安,所以,他們會誓死抵抗,到時難免會消耗王子不少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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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寂王子回想他打下哈斯國時,的确是遭遇了頑強抵抗,為此折損不少兵力,被他王兄逮住把柄進言,害得他不僅沒有因軍功被賞,還被父王冷落。
“那以林世主之見,要如何才能速戰速決?”
林岱安道:“欲速則不達,民心不可違,王子如今威名赫赫,卻是缺少賢名,若是賢名遠揚,成民心所向,自然所向披靡。”
沙寂王子蹙眉沉思,竟覺得林岱安說得有些道理。如今羅剎都城不少人都支持他王兄,而不支持他,不正是缺少所謂的“民心”嗎?
他親自執起酒壺,給林岱安倒下一杯酒,誠懇求問:“要如何才能成為民心所向?”
“想民之所想,解民之所困,慰民之所苦,安民之所憂。”林岱安一邊說,一邊繼續飲酒,“就譬如,如今的西北境內,幹涸少水,百姓苦于無良田可種,若是大型修建水利,譬如在山麓、沖積扇緣地帶,修建坎兒井,取地下之水,來進行農田灌溉,春夏時節,冰山積雪融化,流下山谷,集于井內,以作民用。”
“若是王子做成此事,西北諸民哪管誰是皇帝,只要他們過上好日子,就會對王子感恩戴德,王子賢名遠揚,不管是大殷,還是東陲、北川、千湖的百姓,都會期望王子來做他們的皇帝。到時,王子是衆望所歸,自然就能速戰速決,甚至不戰而勝。”
林岱安放下酒杯,雙目赤誠地盯着沙寂,“王子若不信,可先在酒泉城一試。”
沙寂王子神色猶豫,他雖十分意動,卻又急切想攻下大殷都城。
“王子或許不知,如今京城裏,王家公府暗中還培養一批私兵,個個都是精銳,數量有萬餘。”
“什麽?”沙寂大吃一驚,不敢置信,“王家,不是只剩下兩千兵嗎?”
林岱安心下一緊,王家剩下兩千兵,連他都是從殷寧那裏知曉的,除了殷寧與王家人,外人對王家到底多少兵馬其實一無所知,怎麽沙寂連這個都知道。
他神色不變,繼續忽悠,“王家勢力龐大,哪怕是殷姓皇室倒了,王家也不會倒,又怎麽可能只留兩千兵。不知王子是何處得來的消息,莫不是被人誘騙了吧?”
沙寂王子神色果然變了變。
他與王家兵交過手,自然知道其中厲害。由于他此戰冒險又心急,軍火儲備其實并不多。
林岱安觀他神色,安慰他道:“不過,紅蓮世會幫王子,施調虎離山之計,王琅可是王家最寶貝的嫡長子,為救王琅,他們定會不惜全力。只是,王子須得沉住氣才行。”
沙寂王子卻有些坐不住,若是大殷都城打不下來,羅剎他又回不去,可就棘手了。
這時,有個屬下進來,湊到沙寂王子耳邊,用羅剎語叽裏呱啦地說了幾句。
或許是他們覺得林岱安不懂羅剎語,并未刻意降低音量。
林岱安卻是一字不落地全都聽進去,他老師宋濂精通諸國語言,他自然不可能不會,不止羅剎語,琉璃島、東陲、千湖等諸國語言,他未防将來派上用場,能學的都學了個遍。
那羅剎屬下話語中的大意,是說之前抓到的一個人,十分不聽話,不肯招供,還試圖将軍情消息放出去,要不要對他用刑?怕他是個頑固的,用刑也不管用,又說他身子骨弱,別一個不小心,給弄死了。
也不知沙寂抓的人是誰。
沙寂王子蹙眉,冷哼一聲,不滿地用羅剎語道:“将他清洗一番,換上幹淨好看的衣服,送到本王的房間去。本王倒要看看,他的骨頭有多硬。”
說完,又轉頭對林岱安笑道:“林世主,咱們接着談,你之前提過的海戰之事,若是與東陲、北川、千湖諸國開戰,要先挑哪個入手為好……”
兩人相談甚歡,直到深夜。
沙寂王子就像是幹涸了多年的沙漠突然遇到水一般,覺得林岱安是他天下第一知己,他客氣地送林岱安回房,意猶未盡地離去。
房間豪華,擡頭是缭繞流雲,側頭是無盡流沙,床簾挂着精致流蘇,床頭還點着安神熏香,林岱安卻一絲睡意也沒有。
只要一閉眼,他腦海裏便會不斷浮現薛靈均憔悴消瘦的模樣。
“寶兒,你到底在哪兒呢?”
他翻了個身,胸口突然一陣刺痛。原來是藏在懷中的金釵,不小心刺進了皮肉。
林岱安掏出金釵,怔然瞧了片刻。
樓上突然傳來一聲響動,似乎是什麽東西墜落在地。
沙寂王子的房間,就在樓上。
反正睡不着,不如幹脆去瞧瞧,沙寂王子到底抓了個什麽人。
林岱安翻身下床,快步出了房間,上了樓,走至沙寂王子房門前,擡手叩門。
守門的幾個士兵對林岱安已十分熟悉,竟也不敢攔他。
“誰?他媽的給老子滾!”沙寂王子暴躁地用羅剎語罵了一句。
林岱安裝作聽不懂,繼續敲。
一旁的士兵連忙用羅剎語對房內回到:“王子,是林世主。”
房內安靜片刻後,沙寂王子道:“請他進來。”
士兵們推開房門,林岱安邁步進去,一眼便瞧見床上隐約爬伏着一個身材纖長的人影,隔着床簾流蘇,瞧不大清楚,只能看出那人穿着一身極淺冰藍裙寬袖袍銀絲邊的北川舞姬衣衫,雙手擰在背上,被布捆綁着,連手腕都被纏得嚴嚴實實,那布瞧着像是從床簾上撕扯下來的。
林岱安沒想到,沙寂王子抓的人,竟是個舞姬。
沙寂額頭上有個大包,地上有個摔碎的花瓶,想來之前那咚地一聲墜地之聲,是這舞姬反抗所為了。
房間裏一張桌案,上頭有酒與甜點,那酒泛着琥珀色,一瞧便是羅剎國釀的。
“請坐。”沙寂朝林岱安示意,“林世主可是有了京城的消息?”
林岱安在沙寂對面坐下,“突然想起一事,特意來告知王子,沒想到,竟打擾到王子的雅興,還忘王子勿怪。”
床內突然一陣響動,似是那舞姬掙紮了一下,想轉過身來,卻是掙不動。
林岱安不禁朝床內瞧了一眼,卻只瞧見衣裙上掉落了幾多點綴的六棱冰晶繡花。
只聽沙寂王子笑道:“嗨,一個小美人,有點怕生,鬧一些別扭,叫林世主見笑了。”
林岱安心底生出濃濃的厭惡與排斥,無論何時何地,遇到這種強逼意願的事,他總是無法忍受。
他壓下那些不适,笑道:“王子可聽說過,這世上有一種催眠術,比什麽迷藥都管用,再別扭的人,被施此術,也只會乖乖聽話。”
“哦?”沙寂王子挑眉,驚訝道,“世上當真有此等奇妙術法?林世主可會?”
林岱安故作謙虛道:“不敢說會,只是略微涉獵罷了。”
沙寂王子頓時來了興趣,以他近來對林岱安的了解,林岱安說略微涉獵,那就差不多算是精通。
他心下暗想,那些紅蓮世人如此忠心于他,連死都不怕,莫非就是因為催眠術?
他擡手一指床上的舞姬,“你若能叫這個美人乖乖聽話,那本王便将他送與你,如何?”
“那在下便試一試。”林岱安微微一笑,起身緩步踱至床邊。
床上的舞姬頓時不掙紮了。
林岱安停在床前,擡起右手,緩緩掀開床簾,流蘇墜子發出輕微撞擊聲,一聲聲敲在林岱安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