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唐歌求助
唐歌求助
林岱安從懷中取出奏折呈上。
殷寧打開來看,滿篇寫了唐俪文在海城做的惡事,除了謊報軍情、殺良冒功這樣的大罪外,他還勾結王術、狼狽為奸、欺男霸女、販賣良民逼良為娼,簡直是惡貫滿盈、罄竹難書。
更叫殷寧震驚的是,那奏折上言道,六年前顏榮将軍被困,實乃唐俪文與海盜勾結、出賣軍情、換取大量海寶,更是在顏将軍請求援軍時,故作拖延,甚至派人假扮海盜,在後方偷襲,害得顏将軍被前後夾擊,孤軍奮戰,這才命喪深海。
奏文末尾,署着十一名官員的姓名與鮮紅手印。為首的,就是宋州知府沈硯知。
“好呀!這背後還有多少事,是朕不知道的!”殷寧咬牙切齒,心冷身寒。
“陛下可傳召這十一位官員,”林岱安陳述道,“他們有的還在任上,戰戰兢兢,有的已在牢裏,飽受苦楚,有的辭官歸鄉,躲避災禍,還有的雖險險保住性命,卻是親人俱喪。”
殷寧皺眉道:“沈硯知呢?上次王術治罪之後,大理寺不是還了他清白?朕也複了他的官職。他既知道些詳情,身為一州知府,為何不敢呈遞奏章?”
“沈大人還在任上,此前也曾遞過奏章,只是卻如石沉大海,杳無音信……”林岱安痛心道,“且自此事後,他家中年邁母親、幼弟、乃至已出嫁的長姐,都一個個地突發意外身故……乃至後來,連沈大人本人,都惹上牢獄之災……”
殷寧合上奏章,寒着臉起身,凝視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久久不語。
當夜,刑部、大理寺、大名府連夜收到天子傳召,殷寧命令魏典、武濟川速速提審唐俪文,傳召涉案證人,叫傅雲帆從中協理辦案,護送人證物證。
只是案情龐大,所涉人證物證繁雜、時間又拉長好幾年,要理清所有案情也着實不易。
皇帝盛怒之下,連罵了傅雲帆好幾句廢物,當年也曾派他去海城任職,怎地竟對唐俪文所作所為一無所知。
“陛下!皇貴妃求見!”
已回宮的衛總管在禦書房門外禀道。
“不見!”殷寧怒道,“叫她回宮閉門思過,多派幾個人牢牢看住!任何人不得與她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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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雪兆豐年。
不知是不是來年即将風調雨順,這夜,又下起鵝毛大雪。
除夕在即,書院也放了假。
薛靈均去錦鯉居找林岱安,想約他一同過除夕,誰知等了一夜,直到天亮,也沒瞧見林岱安的人影。
他只好跟着來接他的雪松,上了馬車,在大雪茫茫中歸家。
家中卻又只有他母親王粟香在,一見他回來,立刻眉眼含笑地上前,親自替他解開大氅,吩咐人将早已備好的珍味佳肴端上來。
“你這幾日書院課業很忙麽?都見不着你人影,小沒良心的,也不知道娘想你想得緊,”王粟香嗔怪道,“快吃點熱乎的暖暖身子,昨夜突降嚴寒,冷死個人了!”
薛靈均問道:“爹爹呢?馬上除夕了,他怎麽還不在家?”
“誰知道他!”王粟香不高興道,“這倆月都沒見過他幾次,每次回來也沒好事,只會對人發邪火脾氣。”
薛靈均擔憂道:“是不是生意上不順利?”
“咱們不管他,愛回不回,不回來咱們母子倆還樂得清淨呢!”
說着,母子倆一同落座,王粟香一個勁兒地給兒子夾菜,口中絮叨着,“過了春,原本該參加會試,只可惜你要守孝,也不能去了,你還有三年時間,學業上也何必抓這般緊,仔細累壞了身子。還有,娘對你說過,不許夜裏熬燈看書,你聽沒聽?”
“娘放心吧!”薛靈均對她笑道,“你瞧我這眼,又明又亮的,遠處的東西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書院裏喜歡熬夜的學子,一個個都是布滿血絲、眼圈烏青、看書都幾乎要貼上去才敲得見字,哪裏會是我這番模樣。”
說着,真湊上前來,雙手撐着眼皮,調皮地叫他母親檢驗。
王粟香被他逗笑,一巴掌打在他手上,盯着他不舍得轉開眼,一腔母愛幾乎要溢出來。
“少爺!唐公子來訪,此刻正在府門外候着呢!”
雪松來禀道。
薛靈均微微詫異,眼瞅着就要過年了,唐歌怎麽這時候來?
“快快請他進來!”
不多時,就見唐歌一身狼狽地急匆匆沖進來,滿臉焦急慌亂,經過門檻時一個踉跄,差點摔一腳。
“靈均!大事不好了!”唐歌急得幾乎要哭出來,臉上挂着幾道細細血痕,“我大哥竟被抓了!”
“什麽?!”薛靈均大吃一驚,連忙上前扶住他, “發生了何事?你大哥不是才剛回京麽?”
“我大哥昨晚去酒樓會幾個舊友,一直沒回來,後半夜有蓮香樓的人來報信,才知道我大哥酒後發瘋,惹怒了陛下!被傅雲帆帶人抓了,已經關在大理寺。”
“唐國公呢?”薛靈均安慰他,“你先別急,歇口氣,有皇貴妃在宮裏,陛下向來親厚,若只是被惹怒了發脾氣,不至于對你大哥如何。”
他見唐歌連靴子都掉了一只,襪子都濕透了,外袍也沒穿,凍得嘴唇發紫,身子微微顫抖,連忙叫雪松取一件自己的厚袍子,叫唐歌穿上,又取一雙新靴子。
唐歌身上一暖,頓時流出淚來,彷佛一腔委屈總算找到發洩口。
“我爹他……他聽聞消息,就昏了過去,到現在還沒醒,家裏人想問問宮內消息,可是……”
他擡起手背去抹眼淚,“我家大門外圍的全是兵!一個個兇神惡煞的,不許任何人出去。我是先偷偷潛入顏府,才混出來找你。”
薛靈均這才發現,唐歌手掌上紮滿了刺,留下許多密密麻麻的血點。
但唐府竟然還被圍了兵,此事只怕非常嚴重,唐俪文絕不是發酒瘋那麽簡單,估計犯下了什麽欺君大罪。
“靈均,我該怎麽辦?”唐歌六神無主,一張圓臉此刻滿是憔悴,“我不敢進宮求見陛下,怕宮門外的兵直接将我也抓起來。”
薛靈均也從未遇到過這般大事,鎮定心神,思索一瞬道:“去找宋徽!眼下只怕唯有他能進宮,見到皇後娘娘,或許能探到消息。”
說完,他立即叫雪松備好馬車,與唐歌一道去往尚書府。
誰知,竟被拒之門外。
“我家小公子不在,帶着畫具,出門踏雪賞景了!”
唐歌一聽,頓時焦急的目光轉向薛靈均求助。
薛靈均瞧着宋府門外幹淨潔白的雪,上面只留有他們來時的車轍與馬蹄印。
宋徽怕是不願意見。
如此想來,他定是已知道些內幕。
腦內突然靈光一閃,薛靈均想到林岱安此前對他講過的草菅人命的官,莫非就是唐俪文?
他昨夜沒等到林岱安的人影,難道……
“怎麽連他也不在?”唐歌焦急道,“顏昭唯整日待在宮裏與陛下一起,不在家就算了,宋徽他……”
他止住話頭,見薛靈均朝他看過來的眼神裏夾雜着同情,遲鈍的心突然開竅似的,恍然大悟,“他不是不在,是不願意見我,對不對?”
薛靈均沒接他這話,安慰道:“要不,咱們去找王琳試試?”
唐歌露出一個難看的笑,“連宋徽都不願意見我,更何況一向不喜歡我的王琳。王家府上都是兵,我若去了,他不替陛下将我逮住,都算仁義了。”
“我也不是全然傻的,陛下能派兵将唐府圍住,唐家只怕要大難臨頭了……”唐歌聲音有些顫抖,“如今,就只有你還願意陪我折騰,也不怕被我連累……”
薛靈均按住他的肩頭,突然不知說什麽好。
若是唐俪文犯下欺君之罪,唐歌躲不了被連坐。
他沉思片刻,對宋府門外的守門護衛道:“你們去傳話,就說,今日他若是不肯見唐公子,以後,怕是再也見不着了。”
好在宋家管家甚嚴,從上到下從不敷衍,那護衛不嫌麻煩,又進去禀告。
不多時,宋府府門打開,管家請唐歌進去,卻攔住了薛靈均。
“薛少爺,我家公子特意吩咐,請薛少爺速速歸家,不要在此锉磨光陰,否則只怕日後想起來,追悔莫及。”
薛靈均微微蹙眉,不明白宋徽傳這話是什麽意思。
唐歌走進宋家大門,突然回頭,沖薛靈均一笑。
“靈均,謝謝你!”
薛靈均望着他笑中帶淚的雙眼,心中突然湧起一股莫名情緒,仿佛唐歌一下子變了個人,又覺得此刻此景,彷佛會成為他們最終的離別。
眼看着宋府大門緩緩合上,薛靈均才吩咐雪松掉轉馬頭,朝薛府方向駛去。
一路上,薛靈均雙目愣愣地盯着虛空處,想了許多。
六年過去,林岱安變了許多。
他每次說起以前的事,都要隐去一些不肯告訴他,不似以前那般坦誠。
薛靈均之前并未在意,覺得林岱安是怕他難過。
此時,卻恍然醒悟并非如此。
林岱安是怕他知道一些事。
他打開窗子,一陣風吹來,灌進他的衣領,冰寒刺骨。
外面白茫茫一片,更顯得天地渺茫。
薛靈均還未到薛府,就見管家遠遠等候,一看見他們的馬車,就連忙一路跑過來。
“少爺!大事不好了!老爺被官兵抓了!”
“什麽?!”薛靈均大為震驚,一瞬間頭昏耳鳴,腦裏心裏,電光一般閃過許多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