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丁華舟氣鼓鼓地回到了辦公室。
這下丢人丢大發了!整個站裏都知道了!他成了處心積慮打壓陷害同僚的罪魁禍首了!
丁華舟一錘砸到了桌子上。噢,不,桌子上的一堆文件。桌子太疼。
原本以為板上釘釘的事情,竟然末了給出了差錯!
那個乞丐為什麽會臨時改口翻供?是原本的口供就是假的,還是被站長一句話吓破了膽?
丁華舟冷靜下來,開始思考這整個事情的經過。
“把盧隊長叫來!”
“處座,盧隊長出去了還沒回來。”
“那就把付濤叫來!”
付濤是個精瘦幹練的小矮個,盧兆輝手下的得力幹将。一進門便筆直地給丁華舟敬了個禮,“處座!”
“坐,”丁華舟的語氣還算溫和,“你來說說,那個乞丐是怎麽回事?”
“處座!職以為他跟職等交代的是實話,不知為什麽後來改了口!”付濤并不坐下,筆直地挺着,一板一眼地道。
“你覺得他為什麽改口了?”
“處座!職以為,無非是‘威逼利誘’四個字!”
“噢?是誰‘威逼利誘’他了?你們幾個不是一直守着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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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濤撓了撓小寸頭,“啪”地又是一個立正,“處座!職也沒想明白!”
“除了你們幾個,還有沒有誰曾經靠近他?”
付濤思忖片刻,“報告!有!”
丁華舟登時就是一驚,“誰!為什麽要讓他靠近!”
“職和幾個弟兄押那乞丐進樓的時候,在門口摔了一跤。當時蘇處長、吳處長、還有謝隊長正好經過,就扶了我們一把,結果他們自己也摔了。”付濤摸摸腦殼,“處座,這個算嗎?”
“為什麽會摔?”
“處座!地滑!”
“地為什麽會滑?”
“後來問了,說是蘇處長買的豆漿灑了,清潔工來拖地,還沒來得及拖第二遍,就讓職等趕上了。”
丁華舟沉吟片刻,“摔倒的時候,誰去扶的乞丐?”
付濤回想半晌,“處座!還沒等扶大家就滾了一地。後來誰離那乞丐最近,就沒注意到。不過乞丐最後是職拽起來的。”
“回去問問跟你的那幾個人,看看誰留意了。”
“是!處座!”
“哦,還有,你們隊長幹什麽去了?”
“處座!隊長去送乞丐了!”
“把他找回來!把乞丐也找回來!”
“是!處座!職這就去!”
乞丐說的話是真的!林澤生曾經在火車站出現過兩回!他林澤生若是沒有貓膩,第二天裝模作樣地去糊弄誰呢!
連續兩天出現在火車站!剛到上海站,他們的行動就失敗!只要他林澤生是□□,這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其實丁華舟心裏明白,那次行動,也不全算是林澤生攪黃的。因為齊銘回來說,當時裕華路突然晃晃悠悠來了一輛日本軍用卡車,然後他們趕忙避開來,遠遠地看見有幾個可疑的人也跟着避開了。那幾個人,很有可能是原本要來開會的□□。
所以四月六號抓捕行動的失敗,起碼有一半是那輛日本軍車的偶然因素。
但丁華舟自動忽略了這一點。林澤生有嫌疑,在他這裏已經是鐵板釘釘了。
畢竟,兩次出現在火車站,林澤生解釋不了;“□□臨時取消會議”這口鍋,也甩不到日本人頭上。
丁華舟又想起林澤生被審訊時的神态,越想越覺得他像□□。
真是流年不利。
重慶告知了那條代號“季風”的大魚,結果讓他們在火車站跟丢了;內線告知小組會議的時間地點,結果撲空了;從蛛絲馬跡扯出林澤生這個共諜,又被當面翻了供!
是可忍孰不可忍!
正想着,有人敲門。
“滾進來!”
門外探進一個腦袋,“喲,老丁!這麽大的火氣?”
丁華舟原本以為是盧兆輝,沒想到是蘇陌,“你也滾進來!”
蘇陌晃進來,笑道:“怎的,給你的藥不管用,還是用完了?瞧你一副欲求不滿的樣子。”
丁華舟一擺手,“你給我打住!我有正經事問你!”
蘇陌乖乖坐下來,笑道:“你能有什麽正經事問我?咱倆公務可不相幹。你要有點病啊痛啊,小嫂子懷孕要搭個脈什麽的,咱倆還能相幹點。”
“別擱我這嬉皮笑臉的!我問你,那乞丐是不是你弄的鬼?就為了救林澤生那個王八蛋?”
蘇陌一愣,笑道:“喲,被你發現了?”
“果然是你?!”
蘇陌趕忙連連擺手,“哎哎哎,開玩笑呢開玩笑!你橫眉瞪眼、呲牙咧嘴的幹嘛?怪吓人的。”
“我跟你說實話吧,我呢,原本是想來跟你求個情,放他一馬。但我一打聽,他娘的什麽,跟□□有關!這我能不躲着點嗎?”
“老丁你放心,雖然我纨绔了點兒,但大是大非還是有的。”
“哼!你有是非嗎你?”
“我沒有是非還不好?到時我也能幫你。就你這神憎鬼厭的樣兒,除了我誰還願意在你落難的時候拉你一把?”
“哼,嘴上說得好聽。你老實跟我說,那事是不是你幹的?”
“真不是。我他娘的哪知道你把人藏在哪兒?想摸也摸不着門啊。我要有這能耐,我還窩在這個小地方伺候你們這幫鼈孫?還要受你們夾板氣?”
“夾板氣?又去找沒臉了?你自作自受!想兩頭讨好,就兩頭都讨不了好!”
“嘿~老丁,你這話可就不地道了哈。我這不是為了站裏的和平嗎我?誰願意每天來上班看你們一個個跟烏眼雞似的,恨不能我吃了你你吃了我【注:《紅樓夢》探春語】?日本人天天盯着咱呢!咱還擱這雞飛狗跳的。”
“我有證據!我又不是誣陷他!”
蘇陌呵呵笑道:“老丁,這‘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你那證據都倒竈了,還提哪?”
“哼!證據是真的,怎麽倒竈的我還在查……哎,你那豆漿是怎麽回事?沒聽說你愛喝豆漿啊?”
“他娘的那是你不關心我!我吃生煎我不喝豆漿,你噎死我啊?你是想問今兒早上灑豆漿的事兒吧?”
丁華舟一挑眉,不說話。意思是我聽着,你給我好好解釋。
蘇陌給氣笑了,“你他娘的審人審上瘾了?你轉彎去路口那家豆坊問問,問他是不是新進了今年的豆子現磨的豆漿?我他娘的想讓你們幾個狗娘養的嘗嘗鮮,我還有錯了我?白眼狼!”
蘇陌恍然一驚:“天!你不會懷疑我故意去接近那個什麽證人吧?虧你想得出來!隔老遠就一股馊味,得有八年沒洗澡了!還真是乞丐!你打哪兒挖出來的你!”
“哼,你管我。證人有用就行,還得個個像你這樣人模狗樣?”
“得,看樣子你還沒死心啊!罷了,我也不管你們了,愛咋滴咋滴。‘鹬蚌相争,漁翁得利’。備不住你倆咬得你死我活的,站長還能看我順眼點,多給我漲點津貼啥的。我走了,白眼狼。”
“白眼狼”瞪了他一眼。蘇陌笑嘻嘻地走了。
一會兒,付濤回來了。盧兆輝也回來了。
“處座!”兩人異口同聲。
“那個乞丐呢?”
“處座,火車站附近都找了,沒找到。”盧兆輝擦了一把汗,回道。
“不是你送他出去的?”
“是,我把他帶到火車站前面那條小巷子,揍了他一頓,我就回來了。後來我跟付濤去找,死活沒找到。處座,這老小子不會是真的回家了吧?”
“你給他路費了?”
“沒有!就買了身衣服!說好了作完證給他錢。這作證作成這德行,誰還給他錢?”
丁華舟沉吟不語。
乞丐逃了。有人幫他逃的。
這個人是誰?
從那次抓捕行動失敗,到後來倆□□逃跑,再到乞丐翻供,現在又逃跑……丁華舟覺得,這一切的背後,都有一只手。
一只神鬼莫測的手。
“你們遇到蘇處長他們的時候,他們正要去哪裏?”丁華舟忽然望向付濤。
付濤“啪”地又是一個立正,“回處座!蘇處長、吳處長、還有謝隊長,正要出門喝豆漿!”
丁華舟的臉上瞬間變了五六個顏色,最後忍無可忍,“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