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地下
第80章 地下
元衡的心思, 三人并不知曉。不過,知不知曉于他門大抵也沒什麽所謂。
他們更在意的,是白下門那位門主的身份。
那個傳了幾百年的傳聞說, 白下門的門主溫常,曾受過傀師祖師爺親徒的教導。如今看來,這個鍍着金光的傳聞也許是錯的。
若只是受過祖師爺親徒的教導, 便不該知曉祖師爺的容貌,也雕不出那尊幾近與本尊一模一樣的石像來。
“當真不是你麽?”醫塵雪顯然也是不信,也問了一句。
“不是我。”
元衡緊蹙着眉。他想不明白,為何這幾人都認為是他雕的這尊石像。
祖師爺的石像、畫像,在哪裏都常見,尤其是在仙門之中, 跪拜供奉的人數不勝數,偏偏有人揪着這故人莊內的一尊石像,非說是他雕的。實在荒謬!
“這石像在這裏多久了?”這回出聲的又換成了玄鶴。
元衡被問得有些不想再答話了, 但不答又像是自己心裏有鬼, 于是他只能道:“從雕成之日算起,已有二十三年。”
“你記得倒是很清楚。”醫塵雪此時唇邊便帶了笑。只是那笑意味不明, 算不上友好。
那石像或許不是他所雕,但他多半是看見有人雕了的。
元衡有一瞬的心悸,随即便解釋道:“畢竟是祖師爺的石像, 本該記得的。”
玄鶴卻插了話道:“我看,實在很不該記得。”
他語氣難得有了幾分冷意。醫塵雪和司故淵知道,他動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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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衡卻搞不清楚狀況,想要反駁些什麽, 卻在與玄鶴對上視線時又沒說出半個字來。
這種感覺很令人煩躁, 他活了千年, 人間事見了不少,道理也學了不少,到如今卻啞口無言。他那千年的修行,反倒像是一場笑話了。
***
紙人停在廟宇之中,并未再往其他地方去,但除他們以外,這廟宇內又确實沒有旁人,奇怪得很。
要麽,便是他們要找的人死了,氣息散了。要麽,便是有什麽擋住了那人的氣息,才會讓紙人沒有方向可尋。
元衡被晾在了一邊,沒人再同他說話。
司故淵凝了更多的靈火,照亮了整座廟宇。
廟宇內破破爛爛的,最為完好的便是那尊石像,其次便是供臺。除此之外,垂下的布簾都舊得發黃,紅柱也已脫了漆,輕觸一下便能沾上滿手的灰。
除了那供臺有人清理過的痕跡,別的地方也不像有人動過。但活生生的人不會憑空消失,總該留下點什麽才對。
幾人将廟宇內看了個遍,還是沒能發現有什麽異常。
醫塵雪正奇怪,視線便掃到了明無鏡的那尊石像上去。
那是廟宇內最惹眼的一處地方,誰進來都會先看向那處,就算是想事情出神,目光也會下意識将那裏作為落點。
醫塵雪此時便是如此。
或許是盯着看了太久的緣故,他忽然覺得那石像在一片幽藍火光的映照下,有些太新了……簡直像是才雕了幾日,而非幾十年。
可故人莊荒廢許多年,無人來此。即便偶有人途徑此地,清潔石像,也只是短暫地恢複了這石像的容姿,無法一勞永逸。
既是如此,這石像便不該是現在這般完好無損的模樣。
醫塵雪眸光在那散落的紙灰上停了一瞬,轉頭扯了下司故淵的衣袖。
“有符麽?”頓了下,他又補了一句,“要沒什麽實質性危害的。”
他這一問,幾道視線便都朝他看了過來。司故淵也沒問他要靈符做什麽,只是看了他一瞬,便從袖內摸了張靈符遞過去。
醫塵雪接住,瞧了一眼,笑了:“倒是正好。”
司故淵給他的符不是別的,正是那只有他燒了才有用的喚人符。
若是一會兒真出了事,他只需伸手便能碰到對方,全然沒有後顧之憂。
醫塵雪走近供臺,将靈符放了上去,自己則往後退了些距離。司故淵默契地驅使一簇靈火飄了過去,點燃了那張靈符。
靈符被燒掉一處邊角時,原本站在醫塵雪身後的人,立刻便到了他眼前來。醫塵雪二話沒說,抱住了那人的腰身。
他本意是尋求庇護,但落在旁觀者眼裏便又是另一番意味了。
元衡別開眼,沒再敢看。流蘇相反,眼也不眨地盯着二人。
玄鶴則盯着那燃燒的靈符,若有所思。
一直到靈符即将燃盡,廟宇內也沒有什麽別的動靜,只有風聲灌進來,又添了些涼意。
“不是因為這個麽?”醫塵雪咕哝着,有些失望。
他想,紙人停在這裏,白下門的人必然是來過此處的。白下門的人供奉這石像,那他也跟着做一樣的事,興許就能知曉發生了什麽,才會導致紙人尋不到蹤跡。
但照目前的情形來看,他似乎是想錯了。
他說完那句話,便想松手退開,卻在下一刻被人只手箍住了後腰,将他往前帶了點。溫沉的聲音落在耳邊:“此處有陣。”
供臺上的靈符徹底燃盡,下一瞬,天旋地轉的感覺再次鋪天蓋地席卷而來,醫塵雪只能将身前人抱得更緊,連眼睛也睜不開了。
腳下已經沒有實物支撐身體,他們像是在極速向下墜去。
某一瞬,醫塵雪似是感知到了邪祟的氣息,并不濃烈,反而像是離得很遠。随着他們下墜的時間越久,那些氣息也愈加清晰起來。
待到那混沌心神的感覺褪去,雙腳落了地,醫塵雪睜了眼,瞧見司故淵還完好的被自己抱着,才轉頭去看流蘇和玄鶴。
确認都安然無恙,他才松了手,打量起四周的環境來。
這是一處并不寬敞的甬道,只勉強能容納兩人并肩而過。
一簇又一簇的幽藍靈火懸浮在狹長的甬道之中,映亮了兩側的石壁,但甬道前方有折拐處,一眼望不到盡頭,無法探知這甬道究竟是做什麽用的。
“我們這是入陣了麽?”醫塵雪偏頭去問同樣在打量四周的司故淵。
“不像。”司故淵答他。
若是陣內,便不該如此平靜。
大多數陣法為了防止生人闖入,都會布下險術與殺招,但他們除了落入這裏,并沒有受到攻擊。
“這該是在故人莊地底,那陣法,應是用來隔絕這裏與地上的。”司故淵解釋道。
醫塵雪點頭:“難怪那上面死人活人氣都沒有。”
如此一來便說得通了。因為被掩藏在地底,他們才會在入莊後感知不到半點邪祟氣息。而那紙人停在廟宇中,多半也是因為那些仙門中人也掉了進來,陣法将他們的氣息一并蓋住了,紙人自然無法再前進半分。
這甬道是何人所建,陣法是何人所布,又是用來做什麽的。這些他們此刻無從得知。
但既是有邪祟的氣息流露出來,源頭定然是有什麽古怪在。比他們先落入這裏的人,多半也是順着邪祟氣息往前去了。
不管是為了尋人還是尋邪祟,他們都只剩下一條路可走。
于是一行人循着那些靈火往前走去,幽暗的火光映着前路,邪祟的氣息逐漸濃稠起來。
幾人都知道,盡頭之處極有可能便是那些邪祟的源頭。
卻在某一瞬,司故淵忽然停了下來。
這回他與醫塵雪不是一前一後,而是并肩走着,醫塵雪便能輕易察覺到他的動向,轉了頭看他:“怎麽?”
司故淵蹙着眉,閉了眼,又搖頭。
“難受麽?”醫塵雪也擰了眉,伸手想去碰他。
這一行人裏最沒靈力的便是他,就算這甬道裏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先受影響的也該是他,怎麽會是司故淵?
司故淵卻沒答話,似是沒聽到有人在說話。醫塵雪擰了眉,伸出去的手指曲了下,停在他頸側,索性叫了他一聲:“司故淵?”
這下不只司故淵睜了眼,元衡更是毫無形象地瞪大了眼,目光不可置信地落在那二人身上。
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