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東宮
第46章 東宮
衛衍召了玄羽上前,對魏宜闌道:“讓阿左走個過場便是。”
魏宜闌深看衛衍一眼:“你那日帶着的護衛,是個女子。”
帶的是個女護衛,讓個男子充數,這過場未免走得太敷衍了些。
魏宜闌又道:“女護衛的事,太子也知道,他原本就在協查兵部貪渎案,所以特派了人來,也算合情合理,你用阿左糊弄我可以,糊弄太子,恐怕不行。”
“那個穿褐襯短打的,是太子派來的,來認人的。”魏宜闌着意道。
衛衍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微微皺眉,過了片刻,對魏宜闌道:“你稍侯,我叫她過來一趟。”
說話,竟是要親自去叫人。
魏宜闌看得一愣,衛衍又停住腳步囑咐他:“對了,她和阿左阿右不同,不知我的雙重身份,你待會兒別說漏了嘴。”
魏宜闌點點頭,看來他對那個女護衛,不是一般的在意。
盛媗不多時被衛衍帶到了前院,換了身護衛服,還多戴了個面具。
盛媗心裏很是愧疚,本來去督察院的事就麻煩了衛衍疏通關系,現在連端王也被牽扯進來,要陪着她和衛衍圓謊,她欠端王和衛衍的,實在是太多了。
盛媗跟着衛衍進了正廳,魏宜闌看見她,目光稍稍一頓,心裏湧起一種說不出的熟悉的感覺,單看身形,便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
但因為盛媗戴着面具,魏宜闌到底沒将人認出來,只叫了外頭太子的人進來認人。
太子的人進了正廳,打量了盛媗一番,遲疑道:“不知……可否将面具摘下一觀?”
盛媗不答,轉眸看衛衍。
衛衍已經冷眼掃過去:“本王的人,你想看便看?要不要本王也将面具摘下來,容你一觀?”
端王身邊的護衛,幾乎都戴着面具,盛媗戴着面具也不奇怪。
太子的人聞言,連忙将頭低下,連稱“不敢”。
然而,太子交代的差事也要辦,他拿不準面前這女子到底是不是那天在督察院外見到的女子,只得又硬着頭皮道:“端王殿下,這位女護衛和督察院毒殺一案有關,又是發現屍體之人,不知……能否容卑職帶回去問幾句話?”
“要問什麽在這裏問就是,要帶人走——”衛衍身量高,冰棱似的目光高高落下,壓在那人肩上,冷聲,“叫魏紹恒親自來找本王。”
太子身份尊貴,名義上又是端王的兄長,端王卻敢直呼其名,太子的人早有所料此行會不順,卻還是被震住。
都說當今陛下最疼愛的就是端王,果然如此,就算是太子,在陛下面前也未必能與端王一争。
這人當下再不敢說什麽,将頭埋得更低,連聲告罪後退出了正廳。
等人走了,魏宜闌道:“洪有志死在督察院,為了避嫌,這樁案子如今由我接手,太子這般在意……”魏宜闌看盛媗一眼,“十分奇怪。”
衛衍和盛媗都看向魏宜闌。
魏宜闌對衛衍道:“你……和衛衍,向來怕麻煩,去督察院時應該已經打點好一切,督察院中應當不會有多事之人洩露你們的行蹤,太子是如何得知的。”
“若他在督察院外安排了人,就不奇怪了。”衛衍道,又說,“但這也是奇怪的地方。”
魏宜闌點頭:“太子若不是派了人監視督察院,怎麽會知道衛世子和你這位護衛的行蹤,但他監視督察院做什麽,難道他也認為洪有志的案子還有疑點?對了——”魏宜闌忽然想起來,問衛衍,“你去……你派護衛去督察院做什麽?”
盛媗聽了魏宜闌前幾句話,正在想太子行事的原由,沒注意到魏宜闌最後那句改口的話。
衛衍餘光看了盛媗一眼,見她沒反應,這才瞥向魏宜闌,先是警示了他一眼,繼而才接話:“怎麽,審我?”
魏宜闌面露笑意,搖頭,目光稍移,見盛媗已經回過神來,還心虛地咬了咬嘴唇,心裏便有數了。
魏宜闌不再說督察院的事,轉而道:“還有一件事提醒你。之前你讓我幫你留意北城司捉拿刺客的事,還活着的那個刺客,很可能是受了傷藏在某處,近日來北城司的人一直在監視興陵各處大大小小的藥鋪,我看那個刺客,怕是傷得不輕。”
刺客的事,是衛衍和盛媗都關心的事,聞言兩人面色皆一沉,不過隔着面具看不出什麽,兩人都沒說話。
魏宜闌該說的都說完了,太子的人也打發走了,他又拿起筷子。
要來的早膳已經涼了,他也不介意,問衛衍:“你吃過了麽。”
衛衍轉目看他,見他還要吃,微微蹙眉:“都涼透了。”
魏宜闌嘆口氣:“前年有旱情,今年有水患,民生多艱,這些吃食,涼了的也能吃,浪費不好。”
衛衍蹙着眉沒說話。
魏宜闌又邀他:“你要些熱的便是,正好一道用了早膳。”
衛衍默了默:“……我用過了。”
魏宜闌筷子一頓:“你不是才起麽?”
衛衍:“……”
魏宜闌看盛媗一眼,微微笑了笑:“無妨,讓小護衛和我們一道用。”
衛衍:“……”
衛衍涼涼看向魏宜闌,突然開口喚:“阿左。”
“在。”
“晏王殿下既然不願浪費,你就幫殿下将吃食都打包起來,晏王殿下事忙,想是沒工夫坐下慢慢用膳的。”
“是。”
“诶,這就……”
“晏王殿下,得罪了。”
魏宜闌話沒說完,筷子還懸在碗碟上,玄羽已經上前執行命令了。
魏宜闌:“……”
*
七月下旬,興陵城熱鬧無比,已是到了太子大婚之期。
衛國公府,衆人正要出發去往東宮,觀摩太子的大婚儀典。
柳氏在命人将賀禮裝車,幾個小輩落在後頭,衛襄道:“真是稀奇,端王和太子一向合不來,可聽說這回太子大婚,端王也會去。”
“太子大婚是大事,或許是陛下囑咐端王去的。”衛南霜猜測道,臉上神色空茫了一瞬,“本來這場大婚,該是……”
她話未說完,心裏想起了盛媗,到底為她不平。
衛襄跟着嘆口氣:“哎,太子和陛下的心意真是變得快,先是要娶媗姐姐做太子妃,後來又要改側妃,最後幹脆不娶了,我看哪裏是媗姐姐要退婚,媗姐姐分明是被逼的,正妃改側妃,這也太傷人自尊了。”
衛稷一直沒說話,默默聽着,聽到這裏方才轉頭:“衛襄,禍從口出,謹言慎行才是。”
“知道了二哥……”衛襄嘟囔着應了。
幾人說話間到了府門外,衛襄看了一圈:“诶,世子長兄呢?他不去東宮嗎?”
衛國公和柳氏已在府門外看着下人将賀禮裝好,衛襄的話落入兩人耳中,見衛襄還在四處張望,衛國公和柳氏對視一眼,衛國公對衛襄道:“別找了,你長兄從不湊這樣的熱鬧,走吧。”
衛襄撇撇嘴,心想媗姐姐在的時候長兄可不是這樣,但到底沒敢頂嘴。
一行人出發前往東宮。
此時的端王府,盛媗也剛換好了衣裳,這次不僅換了護衛服,還束了胸,加之又戴着面具,乍一看辨不出男女,只是身量嬌小,到底更像女子些,但若她壓着聲音裝作男子說話,卻也瞧不出什麽破綻。
盛媗退了太子的婚,一點不想去湊今天東宮的熱鬧,但沒法子,端王非要帶她去,也不知為何。
盛媗和衛衍坐同一輛馬車,到東宮已是半個時辰後。
東宮巍峨,雖然與端王府不相上下,但儀制規格上到底高一些,盛媗下了馬車,站在東宮大門外,不由得被眼前富麗堂皇、車馬如龍的場面驚了驚。
到底是太子,這場大婚,怕是興陵大半的勳貴人家都來了。
“若你沒退婚,如今住進這煌煌東宮的,便有你。”衛衍無聲無息地站到盛媗身旁。
盛媗回過神,側頭看了衛衍一眼,他并未看她,目光遙遙落在東宮大門外如雲的賓客。
盛媗心想,他這麽說什麽意思?替她可惜?
可她雖然驚羨東宮的宏麗,卻并不覺得可惜,宮殿是宮殿,人是人,有什麽可惜的?
盛媗一時片刻沒說話,衛衍轉頭看她。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撞上,盛媗剛要開口,身側有人走過,見到端王,自是要行禮,等人行禮的時候,盛媗不便開口,想了想,伸手悄悄去拉衛衍的手,她幾根細細的手指鑽進他寬大的手掌,衆目睽睽之下,趁着無人在意,輕輕撓了撓他的手心。
衛衍居高臨下睨着人行禮,冷不防被她的手鑽來撓了手心,立時側目看她。
盛媗只捏捏他的手,朝他眨眨眼。
好像什麽也沒說,又好像……什麽都說了。
那人行完禮起身,盛媗連忙收手。
掌心的柔軟倏而收走,穿過指縫的風吹得掌心一空。
衛衍虛握了握拳,将手背到身後。
盛媗和衛衍朝東宮大門去,還未進門,忽然被身後一陣疾馳的車輪聲吸引了注意。
不少人循聲看過去,便見一輛闊氣的馬車在東宮外停下,那馬車上,卻是下來個衣着普通的婦人,形容憔悴,眼神卻兇戾。
婦人絲毫不在意周圍打量她的人,迳直朝着東宮大門來。
太子的大婚儀典,可不是什麽人都能參加的,來的人皆是權貴。這些權貴,守門的東宮侍衛基本都認識,有些平素少露面的勳爵,手上也有名帖。
侍衛不認識這個婦人,便攔了人要查看名帖,但這婦人亦沒有名帖。
“太子大婚,閑人免進,休要鬧事!”侍衛厲聲趕人。
尋常婦人被帶刀侍衛這麽一呵,早都吓得腿軟,這婦人卻絲毫不懼,恨恨道:“讓我進去!”
“你若再鬧事,休怪我們不客氣!”侍衛握了刀柄,威脅婦人下一刻就要拔刀。
“嘩——”一聲,這婦人卻是先掏了一把匕首出來,一下子架在脖子上:“魏紹恒,你出來見我!”
東宮門口拔刀威脅,當衆直呼太子名諱,一時間,衆人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