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面聖
第5章 面聖
入宮面聖這天,天不亮盛媗就醒了,在她問了三次“現在什麽時辰”之後,天才徹底亮起來。
盛媗穿戴整齊去正院的時候,國公夫人柳氏已經等在院子裏了,身側還站着一個哈欠連天的衛襄。
“柳姨。”
盛媗上前福身打了招呼,柳氏還沒來得及說話,一旁好像困得站着就能睡着的衛襄卻忽然眼睛一亮,他吸了吸鼻子:“什麽香味,好熟悉……”
盛媗有點懵,沒說話。
流蘇上前了半步,輕聲說:“是世子昨天贈給姑娘的香,奴婢拿回來就用上了。”
盛媗偏頭看了流蘇一眼,有點無言以對。昨天她叫流蘇好好收着香料,沒想到她轉頭就用上了,而這香的香味極淡,她竟沒發覺。
衛襄鼻子靈得很,流蘇一說完他立馬一拍腦袋:“對對對,就是世子長兄身上的味道。”衛襄的眼睛瞪得老大,直勾勾地盯着盛媗驚道,“長兄送了香給媗姐姐?長兄幾時這麽大方了?”
香料在邊關算是稀罕東西,但在興陵顯然不是,衛襄這麽說,只能說明衛衍慣來“小氣”,很少會送東西給別人。
盛媗正要接話,衛襄上前一步,笑嘻嘻湊到她跟前:“媗姐姐,你那香能分我一點嗎,那香可是好東西,長兄的鶴山院養了好多猛禽,但要是身上熏了那香,那些畜生們聞到熟悉的味兒就不會攻擊進院子裏的人了。”
盛媗這才明白過來衛衍送香的緣故,但她又想,自己這兩回是為了禦賜的衣裳破損才去鶴山院的,以後大概也不會再去,贈這香其實沒什麽用。
不過別人所贈的東西實在不好私自轉贈,盛媗正想怎麽拒絕,柳氏已經先幫她一口回絕了。
“就數你最貪心。”柳氏道,“你長兄的院子不讓別人随意進去,你要了香有什麽用?”柳氏目光一掃,又往衛襄腰間一指,“你之前常戴着的那塊芙蓉玉佩呢,花了五十金和人家搶來,這才戴了多久,就又扔到一邊落灰了?”
被柳氏當着盛媗的面點破了他的纨绔行徑,衛襄臉上有點尴尬,他撓撓頭:“我今兒想起來打算戴着,一時沒找到,許是放在哪裏忘記了。”
柳氏柳眉一豎,輕斥道:“混賬,你當銀子是大風刮來的,這東西怎麽能随手扔。”
“一時而已。”衛襄忙道,“興許過幾天它自己就出來了……好了好了娘,我們快出發吧,別誤了進宮的時辰。”
三個人出府上了馬車,柳氏趁在路上給盛媗介紹起宮裏的人。
“當今聖上性情寬仁,你見了不用緊張,更不必害怕,問你什麽你如實答就好。這會兒進宮還見不到聖上,要先去拜見皇後,宮中已無太後在位,但在皇後宮裏你大概還會見到一些高位的妃嫔。”
“皇後為人平允和順,曾誕下皇長子,但可惜孩子兩歲的時候就夭折了,如今的六皇子生母莊妃早逝,是養在她膝下的養子,你在皇後面前說話避忌此事就是。”
“宮裏最得寵是淑妃,如今膝下只有一個女兒十七公主;寧妃是三皇子的生母,曾經也一度十分得寵,不過後來失寵了;康妃的四皇子養到七歲得了重病夭折了,如今不大愛出門見人,興許見不到。
柳氏說了許多,就是沒提到太子,盛媗一邊點頭,一邊有點想問太子,但又不好意思開口。
柳氏看出了她的心思,說道:“太子領皇命去了遵州辦事,暫未回來,今日見不到,太子的母妃德妃也死了二十多年了。”
“哦。”盛媗被看穿了心思,紅着臉忙應了聲,心裏有點失望。
衛襄在一旁憋了半天,終于插進話:“媗姐姐,今日進宮你最要當心的就是端王,若他來了可千萬躲着。”
“端王?”盛媗對興陵的了解實在有限,在今日之前,她甚至沒聽過端王的名號。
衛襄煞有介事地點點頭:“端王的母妃是最得寵的宸妃。”
盛媗眨眨眼。
最得寵的不是淑妃嗎?
柳氏接過話:“宸妃過世多年了。”
盛媗還沒來得及将這句話消化掉,衛襄急忙忙又說:“寧妃當初失寵,就是因為誤闖了宸妃埋骨的繁花臺,端王是宸妃的兒子,為人又陰鸷狠戾,媗姐姐你千萬要躲着他。”
嫔妃死後多是葬入皇陵,至于寧妃誤闖的繁花臺,顯然是在宮裏,宸妃死後未入皇陵,卻被埋骨宮中,是皇帝為了方便時時祭奠緬懷嗎?
如果是這樣,那這個宸妃在皇帝心裏的地位果然不一般。
盛媗這樣想的時候,柳氏握了握她的手:“別聽他胡說,端王性子雖孤僻,但不是壞人,你不必害怕。”
盛媗乖順應下,心裏倒也不是很害怕,畢竟她和端王至多也就打個照面。
進了宮,宮裏比國公府大得多,盛媗很快暈頭轉向。
深宮高牆越發襯得人渺小,一擡頭就是四四方方的天,被宮牆割裂開一般,仿佛随時會塌壓下來,盛媗看了兩眼覺得不舒服,就不再看了。
見過皇後和幾位妃嫔,到了傍晚在宮宴上盛媗才見到皇帝。
皇帝是後到的,帝王從門外大步走進來,身後縱無千軍萬馬,也顯得聲勢赫奕。皇帝年近五十,操勞國事讓他鬓發夾白,不如衛國公顯得年輕,但也是英武的,龍行虎步,氣宇昂昂。
皇帝走向龍座,經過盛媗面前時停下腳步:“你是盛媗?”
皇帝臉上帶着笑,盛媗行了個大禮:“臣女正是盛媗,見過陛下。”
“好樣貌,比興陵女子多了幾分英氣,別有一番氣度,随了你父親。”皇帝贊許地點點頭,繼續朝龍座走。
柳氏看了盛媗一眼,盛媗忙謝恩,皇帝坐下後道:“很快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如此拘禮。”
皇帝落座,宣布開宴,盛媗緊着的一口氣這才松下來。
歌舞上場,衛襄湊近她,用下巴點了點對面的幾位皇子,帶着她一一認了一遍人。
衛襄話說得很快,盛媗來不及細看,只大概知道都長得十分賞心悅目,直到最後,她匆忙的視線才随着衛襄一起在一張面具上停下。
“我還以為端王不一定來,沒想到真的來了。”衛襄用下巴點了點斜對面一人,“那個就是端王。”
盛媗奇道:“端王為何戴着面具?”
“不知道。”衛襄撤回身子坐好,“或許長得醜?又或許臉上以前受過傷?反正他一直戴着面具。”
盛媗看着端王,心想長得醜應該不是,畢竟皇帝的幾個兒子都長得挺好看的。
端王除了戴着面具,與其餘皇子看上去并無太大差別,這只是指外形上,至于氣質,那就差得遠了。
別的皇子臉上都沒戴面具,但舉手投足卻好像都戴了無形的面具似的,一個個長袖善舞,觥籌交錯間笑容幾分真幾分假,旁人都看不透。端王雖戴着面具,但明顯坦然真實得多,他不跟人說話,也不跟人喝酒,周身毫不吝啬地散發出一種生人勿近的冷漠,挑長的腿肆意橫斜,散漫得幾乎讓人以為這裏不是宮宴,是他自己府邸的寝榻。
盛媗有點好奇,盯着端王看了一會兒,而這時,他好像察覺到了她的目光,陡然朝她看過來。
那目光和他的面具一樣冷,盛媗慌忙避開視線。
又過了好一會兒,她心口還砰砰直跳,無端有種心虛的感覺。
一曲歌舞過半,衛襄突然縮了縮身子,極力往桌面匍匐,像是生怕被什麽人看見。
盛媗不解,正要問,忽然有個聲音道:“喂衛襄,衛衍哥哥來了沒有?”
衛襄從桌面上支起來,一臉苦大仇深:“十七公主,你自己又不是沒長眼睛,長兄來沒來你看不見嗎?”
原來是十七公主。方才衛襄略過了這位十七公主,盛媗便也略過了,這會兒人到了跟前,盛媗看清是一個小美人,圓臉蛋大眼睛,還有兩顆虎虎生威的小虎牙。
十七公主道:“衛衍哥哥每次都躲着我,不然我問你幹什麽。”
“知道長兄躲着你你還找他,你怎麽這麽……”衛襄被十七公主一瞪,适時把大不敬的話咽了回去,蔫巴巴道,“長兄今兒沒進宮。”
十七公主聞言眉頭擰了擰,但好像也并不意外,沒再糾纏,轉身離開。
然而,轉身轉到一半,她忽然又轉回來,這回是看着盛媗:“你是盛媗?”
這話剛剛皇帝問的時候盛媗已經答過了,公主也沒等她再答,下巴一揚,雄赳赳道:“鄉野粗鄙之人,能嫁給太子哥哥已經是燒了高香了,你最好對太子哥哥一心一意,別想着什麽高枝都去攀一把。”
“啊?”盛媗聽得莫名其妙。
十七公主對盛媗的反應很不滿意,正要再說,柳氏和旁人說完話,這會兒湊過來笑道:“十七公主,今日這身衣裳是新做的吧?”
十七公主看見柳氏簡直換了一副面孔,當即笑盈盈回話,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到一邊說話去了。
盛媗呆了一會兒,衛襄低聲說:“十七公主從小就喜歡長兄,估計她是知道了長兄給你撿珠釵那事,嫉妒你呢。”
盛媗眉頭擰成一團:“不就是撿個珠釵嗎,這有什麽?”她一頓,又困惑道,“不是,這麽點小事怎麽還傳到公主耳朵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