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争吵
第69章 争吵
李羲要鳶眉去找的是李覺。
她與李覺更是沒打過交道, 也知道此事他也處于風頭浪尖之中,因而心頭卻打起退堂鼓來。
可沒想到,在見過李覺之後, 他的态度倒是出乎意料的平和。
“父皇此前欲将你和親羌離時,他為了你而找過我。”
“我以為皇姐對他并無感情。”
李覺就這麽兩句話, 卻吹皺了她的心湖。
她嘴唇嗫嚅了一下, 想開口反駁, 可卻怕在他眼裏成了掩耳盜鈴, 于是那微弱的聲音便湮滅在喉嚨裏。
李覺見她支支吾吾的模樣,便淡淡補充了一句,“我會盡我所能助他,哪怕搭上我的性命。”
她愕然地瞪圓了眼。
李覺的思緒飄得極遠,半晌才道, “倘若沒有他, 又何來今日的我。”
十年前,他曾經惹得父皇大怒,差點被貶為庶人, 要不是他開口為他求了情, 他早就一無所有了。
鳶眉不知道他們倆的淵源, 可得他的回應, 也算上沒有白來。
雖然這件事未必有十分的勝算,只是她只能做到這份上,剩下的,倘若不能扭轉局面, 那麽也算是盡人事了。
想到這, 她心頭總是惘惘的,像寧陽的回南天, 濕漉漉的水漬沉甸甸地将她包裹住。
一連好幾日毫無消息,她到底有些心灰意冷了。
那廂的言卿舟仿佛剛剛開了竅,這幾日來得愈發勤快,情到濃時,不免想摸摸她的臉,親親她的唇。
可每到這時,他才發現她眼神是空洞的,似乎還神游在千裏之外。
幾番下來,任憑他是個性情豁達之人,也不由得心生芥蒂。
他知道她在為裴疏晏的事憂心忡忡,也知道她為了他,曾向李羲和李覺求過情。
可笑的是,作為她的未婚夫,這件事他反而是從李羲的口中得知的。
他還記得那日李羲驚訝地問他,為何皇姐會為了裴疏晏的事而求到他跟前?
他聞言,腦子裏空白了一瞬,這才支吾道,“她……她和裴首輔有幾分……交情。”
李羲哦了一聲便不再往下說了,當然他心裏明白,不是他被他敷衍過去了,而是為了顧全他的臉面。
從畫閣各自分散後,他依舊被烏雲籠罩着,腦子裏控制不住地閃起他們倆相處的畫面來。
這些細節,她雖沒有細說,可他也知道他們曾朝夕相處,共枕一席。
她會不會還對他留有餘情呢?
此念頭一出,他的心潮再難以平靜。
如今婚期在即,她的心卻系在另一個男人身上,簡直令他惶惶不安。
“卿舟……”
鳶眉回過神來時見他的臉已經近在咫尺,忽而臉上的表情又變得有些僵硬。
言卿舟看到她溢着流光的眸子,心頭又柔軟了下來。
他輕輕嘆息一聲,不動聲色道,“我瞧你有幾分倦意,是昨晚睡得不好?”
她眼神閃爍了一下,這才緩聲回道,“昨晚喝了濃茶,到了下半夜才睡得着。”
他語氣裏不知不覺地沾着酸,“單單是昨晚,還是近來都如此?”
此話一出,卻讓她心頭咯噔了一下。
她擡眸望向他那張溫和的臉,卻又從他略微下捺的嘴唇瞅出了一點破綻。
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她知道他在隐忍,心頭愈發沒着沒落的,急忙向他解釋,“我只是……昨晚臨了帖,這才多喝了些,平時夜裏不習慣喝茶的。”
言卿舟見她慌了神,心像是被毒箭狠狠貫穿了似的,疼得他猛然一縮,語氣也不可控地多了分質問,“是嚒,那我倒要看看你昨晚臨的到底是何貼?”
鳶眉見他眸底終于洩出了一絲愠怒,便省的自己做的那些事已經被他發覺了。
她心虛地咬白了下唇,更是有些懊悔,如果她一開始便對他坦誠,或許還不至于讓他生了嫌隙。
見他下颌線冷硬一動,抿緊着唇,似乎在等她開口解釋。
她徹底慌了神,眼淚成串直掉,抽抽噎噎道,“對不起,我有事沒向你坦誠……不過,還請你給我個解釋的機會。”
言卿舟見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心也被揉成了一團,聲音也放緩了下來,“你說吧。”
鳶眉只好把李昭帶她去地牢一事對他說了,又坦白自己曾經找過李羲和李覺。
“我只是怕你誤會,才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你,現在想來是我做的不夠妥當。”
“是,你的确做得不妥,”他說完又覺得語氣過重了些,于是又柔聲道,“你知道當我在別人口中得知你為了另一個男人奔走的時候,我是什麽感受嗎?”
她愧疚地垂下頭去,一聲不吭地抽着氣。
“我當時第一個念頭就是不可能,我是你最親密的人,為何你有心事不是第一個告訴我?可我又忍不住去猜測,你和他之間到底還有沒有……”
他話還沒說完,她便慌得去掣住他的袖,含着潋滟水氣的眸子睇住他,“沒有沒有,請你相信我,我對他真的已經沒了半點情誼……”
話都說到這份上,他又怎能不動容?
于是敞開了雙臂,将她玲珑的身子圈入懷裏,最直接的肢體碰撞,比蒼白的語言來得更具有說服力。
她終于在他懷中放下心防,放聲痛哭,而他只是牢牢抱住了她,“你是我未過門的娘子,我自然相信你,只是你也要時刻牢記,我們将成為夫婦,是為一體,你也要對我有足夠的信任才是。”
她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道,“我明白了,多謝你。”
他擡手輕揩她臉上的淚痕,神情專注,“你我夫妻之間又何須言謝。”
她輕嘆一聲道,“你放心,裴疏晏的事,我也算是盡了人事,接下來無論結果如何,都與我沒有幹系了……”
她扪心自問,她已經為他做了不少,倘若再繼續下去,恐怕更加糾纏不清了。
言卿舟聽到她這番話,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我也不想瞞你,于私,我鄙視他對你做過的種種,可于公,他的确比韓邀之輩強上不少,若他不能平反,那麽韓邀極可能取而代之,到時候的朝堂……”
想到此處,他不禁搖了搖頭,臉上也露出一絲愁色。
鳶眉雖不大知曉朝堂之事,可韓邀這個名字她卻有些印象。
記憶像是洩洪一般湧進了她腦海裏,她想起多年前,她假扮來賢混入刑部,那時她便親眼目睹韓尚書和李昭的交談,如今細細琢磨,不由得汗毛豎起,“你說的韓邀,是不是刑部尚書?”
“哦,那是好幾年前的事了,現今他早已入了內閣成了次輔,頗受皇上器重,”他說完頓了一頓,這才面露不屑道,“不過他之所以深受皇上器重,憑的卻不是比裴疏晏更厲害的本事,而是他更會揣測聖意罷了。”
專挑皇上愛聽的話說,甚至在皇上一意孤行的時候也不加以進勸,能不受皇上器重嚒?比起他的溜須拍馬,反倒襯出裴疏晏的難能可貴了。
不管怎樣,這事算是揭過去了,鳶眉心頭的石頭才徹底落了地。
她決定不再打聽他的動靜,安心做她的待嫁娘,婚期越來越近了,天色卻還一直陰沉沉的,終于在大婚之前迎來了一次鵝毛大雪。
一大早她推開窗,料峭的寒風嗖嗖地鑽進屋裏來,像刀子一般刮得她臉頰生疼。
她縮了縮脖子,眸裏卻露出了一絲喜色,忍不住捧着腮四處巡睃着。
然而那一片雪色只在她眼前晃了一眼,便又被掩了上去。
原來是菱香走了過來,一面替她關緊了窗,一面苦口婆心道,“好娘子,再過幾日就要大婚了,你身子又弱,當心着了涼。”
她鼻子癢斯斯的,捂緊口鼻打了個噴嚏,這才擦着鼻心道,“這屋裏燒了炭,悶得人頭暈,還是開道縫透透氣吧。”
菱香回道,“那奴婢把外間的窗子敞開些,你在碧紗櫥裏也不至于太冷。”
“也好。”她說完便靠在引囊上,拿起一卷書看了起來。
這還是上回書局給她送來的書,是山長送她的新婚賀禮,只不過近來她總是忙得腳不沾地,倒是沒去細瞧。
這會她翻了一頁,才發現是自己寫的稿子,當然書名被山長換了一個,難怪認不出來,底下的署名用的卻還是她的字跡……荔枝主人。
她看了不禁噗嗤一笑,原來那日她糾結要用何筆名時,榮芝剛好端了盤荔枝過來,她剝開皮連吃了好幾個,嘴裏甜津津的,腦中便冒出這個名字來,如今看來,還真是有點讓人腳趾抓地。
不過看着自己的書終于被印了出來,心頭還是很開心的,她獨自坐在那裏,對着一本書又哭又笑,被剛好踅入碧紗櫥的菱香看見了,不由得笑問,“娘子這又是看了什麽書,這般入神?”
她朝她瞟來一眼,這才掖了掖眼角充盈起來的淚,卻不是傷心,而是喜極而泣。
“你看,這是我寫的那本稿子。”她攤給她看。
菱香讪讪道,“奴婢大字還沒認識幾個呢……”
她于是将書合了上去道,“改明兒我得了空再教教你,多認得幾個字,總有好處的。”
菱香點頭道好,沉吟了片刻才又開了口,“對了,裴大人跟前的來賢就在門口求見娘子呢。”
鳶眉心頭一突,眉心也不由得擰成了麻花,“他來做什麽?”
“他說有要事求見娘子。”
事實上,他已經在門口等了有些時候了,只是菱香故意晾着他,只希望他能知難而退,沒想到他卻仍硬着頭皮站在那裏,她才一時拿不定主意。
“你讓他走吧。”
成婚在即,她再也不想與裴疏晏有什麽牽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