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閹黨末日
說是對項毅有點人情,葉莺本來抱的希望,也只是讓救治阿九的盧家得到一定撫恤,最多讓那行兇主犯受點懲罰,判個流刑之類的就不錯了,卻絕想不到,驅狼侯折騰的動靜這麽大。
此時的葉莺正坐在大理寺主審廳的簾子後頭,影綽綽看滿堂的人頭攢動——半個朝廷的人都被弄來聽審,而門外更是人山人海——這案子竟是公開審理,向全京城的百姓開放的。人太多總想擠進來,害得門口維持秩序的禁軍個個汗流浃背。
盧家兩口站在原告席上,一家小百姓看見這個場面,難免瑟縮不止,神情倒像被告;公堂正中坐着今日的主審人大理寺卿李翰,但遠不如旁邊戴着新賜金珠爵冠的項毅顯眼;至于被告,劉福喜的侄子劉蔔良,反而是今天架子最大的,站在一個師爺旁邊,兩眼望天,一副你奈我何的神氣。
很快,随着衙役“威——武——”的一聲,案件開審,原告呈上狀紙,主審命人宣讀,案情大致就像阿九先前簡述那樣,不過多些細節。
“劉蔔良,原告所說這些,你可認罪?”
“不認,”他說這一句,旁邊自有師爺替他接上,“是那女人貪圖金銀,自己勾引我家少爺,這會兒他家又來糾纏誣告,不過是想多賠點錢罷了。”
“你胡說!”那邊原告席上,即使一向懦弱的盧家小兒子也大喊起來。
“再敢咆哮公堂,便拖下去掌嘴!”李翰一拍驚堂木,喝道,不知是不是本能,看到這等衣衫褴褛的,官威總不自覺大上幾分。
但他馬上又被別人斥責了,坐在他身後的項毅瞪着眼,“羅嗦個屁!一邊說幹了一邊說沒幹,争到明早去?還不快傳證據?”
人證一個個被傳喚出來,有的是盧家的鄰居,有的是劉府的下人,有的是當時目擊搶人的店家,有十數人之多,每一個人說過,局面都向對劉蔔良不利的方向發展,物證方面則由有司展示,惡霸出于嚣張,當時連殺人的兇器都不曾帶走,激起圍觀人群一波波的聲浪,這些東西出現後,衆目睽睽,大家心裏不用說都有了足夠的判斷。
葉莺看着劉蔔良臉上漸漸顯出慌張的神色,不要說他,就是自己,也想不到今天的天居然翻過來了。
同時他也有些驚異,搜羅這些證據,明顯是要很多時間精力的,為個不認識的平民百姓,項毅真正義到這個份上?
不過,轉瞬他又想,如果一個人做了好事,還要被人指責動機不純,這本來就是誅心之論,因此反過來覺得自己有點小人之心。
想着,門外突然起了一陣喧嘩,鼓樂齊鳴,不用想,便是這位被告的大靠山到了。
劉福喜還是穿着他的大紅壽龜裝,臉色鐵青,想來已經受了報知,他顫巍巍地下轎,分開人堆,氣急敗壞地走到庭前,“項将軍當初不是這麽說的!”
葉莺聽見,心裏撲哧一樂,原本就奇怪為什麽劉福喜肯讓侄子來受審,大概項毅先前跟他說的時候,是完全向着他那邊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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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一時彼一時,”項毅笑得一臉無辜,“當時本侯也不知你縱容侄子幹了這麽多壞事。”
“你!”劉福喜情知上當,急怒攻心,“項毅!你知不知道這是誰的地方?”
“誰的地方?”項毅冷下臉,“天子的地方,我堂堂一品軍侯,世襲爵位,你不過是個四品內庭,有什麽資格指手畫腳。”
“你這忘恩負義的東西,忘了怎麽進京的嗎?若不是咱家,你現在還在北邊吃羊屎呢!”劉福喜暴跳如雷,“明日,不,今兒下午我就去面聖,看皇上怎麽處置……”
葉莺不由倒抽一口冷氣,劉福喜也是跋扈慣了,話趕話說出這等言語來。
然而,那話聲斷了,項毅站起的背影,擋住了太監的臉。一瞬間誰都能感到氣氛不對。
抽刀,斬過,橫飛……
幾千人的現場一片死寂,一根針落地的聲響都聽得見,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一個口型半張的狀态,呆看着穿大紅壽龜袍的無頭屍身向前傾倒,還保持着怒指項毅的手勢……
項毅抽刀入鞘,恨聲一句,“死閹狗!”
這時才有人想起來尖叫……
“侯,侯爺,還,還是要講禮法的啊,”那位大理石卿算膽子不小,居然還能說出話來。
“理什麽理?理都這麽明白了還講不清楚?”項毅過去,索性一屁股奪來主審的椅子。值得一提的是,他并非把李翰推開,而是一坐下去,瘦小的文官就被生生擠掉在地上,若在平時,這樣的場面定會引起哄笑,但此刻沒人笑得出來。
“你們,”項毅穿着血衣,指着底下熙熙攘攘的百姓,大笑,“還有什麽被太監欺壓過的事情,今日都可舉發,本侯為你們做主!”
底下登時沸騰,一片“青天大老爺”之聲中,間雜着禁軍努力阻擋人們沖進太過的呵斥,以及劉福喜那幾個随從屁滾尿流的求饒,好不熱鬧。
葉莺一手扒着簾子,看這一切發生,短短時間恍惚若夢境,等他想起閉上嘴收回手時,發現指肚上已經勒了深深一道印子。
雖然知道太監罪有應得,但想起危難之時也算對自己和阿九有恩,心裏多少有幾分歉意。
這時,面前出現一道牆似的黑影:項毅突然掀了簾子,立在面前,衣襟上血腥氣由于太過新鮮,讓人心驚肉跳。
“郡主,這個面子給你的大吧?要如何謝我?”
葉莺面如金紙,退了一步,正不知該如何應答,好在對面又大笑了起來,拍拍他肩,“吓到了?小姑娘家真開不起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