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2020-2022年上
第35章 2020-2022年上
時光流轉，來到大三上學期，這一學期開了大量的口譯、筆譯課，包括理論和實操，第一次進到同傳室時，賀晴與方筱娅對這裏的一切都充滿了新奇感。賀晴戴上同傳的耳麥，突然有一股力量使得她正襟危坐，腦子裏不禁開始暢想自己坐在國家級領導人身後，與之同頻翻譯的畫面了。學了兩年多的翻譯專業，她此刻才真正有了歸屬感。
第一堂同傳課正式開始，先是老師帶領大家做一些簡單的句子同傳，音頻開始，同學們就要同時打開麥克風進行翻譯。随着課程深入，慢慢地由句子過渡到段落，再到短的篇章，難度越來越大。第一次接觸篇章口譯時，老師先提供文本供大家提前浏覽，看着文本材料進行口譯，即視閱口譯，漸漸熟悉之後，便是直接聽音頻同聲傳譯。老師要求兩名同學進到同傳艙單獨給大家做展示，賀晴毫無疑問被選中。進到隔間裏，戴上耳麥，把手指放在按鍵上，這一刻，賀晴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時和高毅在廣播站播音的場景。
“好，兩位同學請開始。”
耳機裏傳來老師的指令，賀晴打開麥克風，開始同聲傳譯。
“雖有些詞句有點卡殼，但還算從容不迫，還需多鍛煉。”
這是結束後老師對她的評價。的确，還需多鍛煉——賀晴的力量感和信念感通過這些同傳課已經正式形成了，她第一次對于自己的未來有了模糊的方向。
課後，賀晴把她佩戴同傳耳麥的自拍照發給和高毅、郦倩雲的三人群裏，高毅回複道
高：重操舊業了？
賀：那可不是，這是同傳的耳麥。
郦：難怪，我是說看着不太像播音的耳麥，你們開同傳課了呀？
賀：嗯呢！蠻有趣的，以後有點想當同傳了。
郦：那挺難的吧？我聽說同傳是口譯裏面最難的。
賀：是的，同傳要麽就登峰造極，要麽就沒入塵埃，确實很難，感覺我達不到那些大神的高度。
高：慢慢來嘛。
郦：是的，你現在才大三，還有的是時間去積累，萬一同傳這條路行不通，你就在讀研的時候再選方向嘛，口譯是還有其他類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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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嗯，還有接續口譯我覺得也可以，就是一般用于商務場合跟翻。
郦：對呀！那也可以嘛，反正本科又不急着選方向。
賀：嗯嗯！
大三也開了二外課，翻譯英語專業的二外是日語，商務英語專業的是德語，日語相對較簡單，上的是大課，所以馮辛又能和賀晴同堂上課了。通過兩年的相處，馮辛現在很自然地就會在賀晴的一旁落座，當然，賀晴的另一側永遠都是方筱娅。課聽得無聊的時候，兩人就會玩單詞接龍或者五子棋，玩得嘎嘎樂，有時她們的“講小話”甚至“猖狂”到會影響到周邊的同學，尤其是馮辛。這節日語課，兩人正玩得樂呵，馮辛皺了下眉，看着賀晴欲言又止，最後在草稿本上寫：
“認真聽課，把日語學好，有空閑時間的話也去聽一下商務班的德語課，以後會用得到。”
賀晴看到本子上的內容，臉上寫着“哈？”，她把本子拉過來，寫道：
“我不認識商務班的同學啊，他們都是小班課，我進去聽多尴尬。”
“你可以跟我一起。”
“你那德語水平還需要上課？”
“我就勉強會點日常用語，去不去？”
“去，等我看下課表哈！看沖不沖突。”
賀晴頓時來了精神，立馬把年級大課表文件翻出來仔細對照看，一邊目不斜視地扒拉馮辛，卻觸碰到了他的手腕，恰好有靜電，把賀晴電得一激靈：
“哦！有靜電！你今天也穿毛衣了？”
“嗯。”
“快，你把你的課表找出來，我把我們倆和商務班的德語課對照一下，看能一起上哪幾節。”
賀晴對于剛才的觸碰漫不經心，不曾想竟在馮辛的心裏開出了花。但對于馮辛來說，賀晴就像月光一樣，在無人之境，只有她照進他的世界裏。馮辛不動聲色地縮回手，找出了自己的課表遞給賀晴，賀晴接過他的手機，又不經意間碰到了他的指尖，她仍無察覺，自顧自地仔細對照課表。而這樣細微的觸感在馮辛的感知神經裏無限放大，他欣喜而又無奈地笑了一下。
元旦将至，學校将舉行一年一度的校級元旦聯歡會，以系為單位出一到兩個節目。賀晴和馮辛是不放過任何活動的，他們認為無論哪種形式，都是鍛煉和積累經驗的機會，所學所感必有所用。他們主動報名參加英語話劇表演《羅密歐與朱麗葉》，人數定了後，大家聚到一起讨論角色分工，大多數人都認為男女主角臺詞最多，應該讓口語最好的人來扮演，于是大家的目光就不約而同地落在了賀晴和馮辛兩人身上。但仍有少數人不同意，有些人反對是出于自己也想當主角；有些則是出于人物形象考慮，認為馮辛一頭白發不适合演羅密歐；有個人則是二者兼具，便是年級千年老三吳烨洋。一直屈居二人之下，他憋屈得很，此次好不容易有個可以不憑成績的機會，結果又被他二人占了去，他是頂不樂意的，但少數只能服從多數，他只能暫時聽從安排。
話劇排練順利進行着，臨到輔導員驗收之日，賀晴收到組長消息，話劇全體演員中午十二點半于音樂廳集合。賀晴提前幾分鐘到場，但不見馮辛，她便發消息給他：
“彩排就要開始了，大家都到了，你怎麽還沒來？”
“彩排不是定的明天嗎？”
“改時間了，剛組長通知我的，你趕緊來吧。”
“好。”
“好，人都到齊了，那我們準備開始吧！”輔導員發話。
“老師，可以稍微等一下嗎？馮辛還沒來，他不知道改了時間，他馬上就到。”
“馮辛是演什麽角色？”輔導員明知故問。
“羅密歐啊！”
“演羅密歐的不是吳烨洋嗎？我這個演員表上是他。”
“什麽！？”
這時，吳烨洋已經一身羅密歐妝造從後臺走出來了，賀晴這才明白發生了什麽：吳烨洋和他平日相熟的輔導員，也就是這次話劇演出的主指導老師，私自操作，将馮辛取而代之。賀晴臉色驟變，質問在場之人：
“這是什麽意思？”
“大家還是覺得馮辛的形象不太符合羅密歐的形象，所以換成了吳烨洋。”組長忙推卸責任。
“大家？大家之前不是都選的馮辛嗎？選他的是大家，現在把他換掉的也是大家？”賀晴只覺諷刺。
“他本就不是羅密歐的最佳人選，一腦袋白頭發，不倫不類，怎麽在全校師生面前抛頭露臉啊？更何況我們元旦彙演都是要線上直播的，讓他演，人家看到了指不定怎麽評價我們的校風呢！”吳烨洋披着羅密歐的鬥篷站在舞臺上頤指氣使地說。
“你說誰不倫不類呢！”賀晴徹底生氣了，沖着吳烨洋大吼，這把剛推門進來的馮辛吓了一跳，他所認識的賀晴，不止是他，是賀晴身邊所有人，向來都是溫溫柔柔、有禮有節的，從未見過她像今天這般。不明所以的馮辛立馬跑到賀晴身邊，拉回賀晴的肩膀，問道：
“發生什麽事了？”
“你看臺上。”賀晴氣得臉通紅，看都不願意再看臺上那人一眼。
馮辛擡眼看去，頓時明白了，他面不改色地問老師：
“老師，請問我是不用參演了對吧？”
“嗯，不是你演得不好，是你的形象确實不太适合登臺演出，我們這是一個大型演出，還是得顧及一下影響，你別在意，我們并沒有要針對你的意思啊。”
“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馮辛說完就轉身離開，留下衆人面面相觑。
“我也不演了。”賀晴說着就要走，衆人一起挽留，說她是主角，走了這場話劇就演不下去了。
“我也不是正派的黑發，也是不倫不類的，自然是不能在大衆面前抛投露面的，誰合适誰演吧。”
賀晴故意撩了一下她的長棕發，潇灑離去。
賀晴一路小跑出了音樂廳，馮辛還在前面漫步走着，低着腦袋，背着背包的背影有些落寞。賀晴追上前去。
“馮辛！等一下！”
“你怎麽出來了？”馮辛聽到賀晴的聲音停下腳步轉身等她。
“男主角都不演了，那女主角跟誰演？當然也是不演了。”賀晴本想用輕松的語氣來安慰馮辛，結果剛在裏面受的氣一時半會兒根本消不掉，她的語調也根本歡快不起來。
“不是換了新的男主角嗎？”
“哎，是你被人替換了哎？怎麽感覺我比你還氣得更厲害？”
“你很生氣啊？”
“對啊！搞這種卑鄙手段！小人！”
“我倒是第一次聽你罵人。”馮辛忍俊不禁。
“你這關注點倒是稀奇啊，自己辛辛苦苦排練了近一個月，臨到頭了就被人插一腳，還直接被踢出局了，你卻還有心情開我的玩笑？”
“我都習慣啦！”馮辛一臉輕松地揚起臉。
“啊？”賀晴頓時氣都消了，随之而來的是強烈的共情，她的共情能力是這樣的強，以至于自己未曾經歷過的苦難，她都能與他人感同身受。
“你也知道，我是個白化病患者。”
“嗯。”賀晴有些歉疚地低下頭，生怕自己的反應會讓馮辛誤會對他有歧視。
“所以這個特殊的身份，特殊的外表，讓我注定從小就要受到與常人不一樣的待遇，不是更好的待遇，而是更艱辛的待遇，這也就是我名字的由來。”
“啊？”賀晴語塞，只剩下這些感嘆詞了，馮辛繼續訴說着他不為人知的故事。
“我爸媽在我出生的那一刻就知道，我未來的路必定不好走，所以給我取名馮辛。”
“唉！”
“你能不能說些別的？就是啊、嗯、唉的。”馮辛都被賀晴的反應逗笑了。
“我沒想到這麽好聽的名字竟是這樣一層含義。”
“你覺得我的名字好聽？”
“對啊！很特別哎，好像沒有人取過這個名字，哎不是，咱重點是聊這個嗎？”
“你不用生氣了啦！我沒關系的，真的。”
“真是個傻子！由得別人欺負你！”
“好啦！謝謝你剛才為我打抱不平，請你喝咖啡？”
“要甜的！巨甜的！全糖！不然無法平息我心中的怒火。”
“行！”
兩人并排走着前往咖啡店，一路上盡管賀晴聽馮辛的故事聽得認真，但始終仔細着他們倆之間的安全距離。
番外：馮辛的故事
馮辛的父母都是上海本地人，兩人年輕做生意時相識，成了極好的生意夥伴，之後共同建立了外貿公司，也就是馮爸爸當前公司的前身。那時婚檢并不為平常老百姓所知曉，兩人生下馮辛後才知道他們攜帶的隐性基因在下一代成了顯性基因。兩人很是愧疚，也深知兒子未來的路注定坎坷艱辛，便将其取名為“馮辛”。此後，二人更加發奮圖強，把公司做大做強，只為給兒子的将來盡可能多地掃清一些用錢就能解決的障礙。工作的同時也不忘悉心栽培兒子，給予他最好的教育和教導。馮辛從小被爸爸媽媽帶着進行各種商務活動，在商圈裏耳濡目染，這才有了他不同于同齡人的成熟穩重的氣場。
馮辛也知道這些年來父母為他付出了多少心血，他的父母并沒有很高的文憑，不懂得外語，所以在外貿生意裏吃了很多虧，只能邊摸索邊長教訓。他便愈發努力上進，力圖将來成為他父親的有力臂膀。知道父母在語言方面吃了不少虧，他便專攻語言，盡管他未來要從事的是商務。他從高中起自學德語、法語、日語、韓語，可以做到日常簡單交流，大學又報了世界使用最廣泛的語言英語，意圖将來以語言為工具，拿下歐亞美的外貿市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