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019年下
第二十七章 2019年下
五天後,楊雲帆軍訓結束了,他們學校是人性化的,軍訓結束後放一天假再正式開課。一大早,室友們都還在睡覺,楊雲帆就把昨晚上在超市給賀晴買好的零食理出來放進書包裏,包上還挂着18歲生日時賀晴送他的豬豬挂件。盡管蹑手蹑腳地,但零食袋子總是發出讨厭的聲音,把杜睿擾醒了。
“楊雲帆,你這一大早上不睡覺幹嘛啊?還穿這麽齊整,出去約會啊?”
“去看我女朋友!”楊雲帆湊到杜睿床邊得意地告訴他,揚起的嘴角簡直用教官的武棍也壓不下去。
“瞧你那不值錢的樣子,剛軍訓完,累得像狗一樣,就這麽一天休息時間還跑出去。”
“你不懂。”
“我不懂什麽?”
“愛情可以撫平一切疲憊!”楊雲帆笑得更燦爛了,背起書包離開宿舍,杜睿對着他的背影翻了個白眼。
轉了幾趟公交和地鐵,又走了幾段路,颠簸了兩個半小時,楊雲帆終于到了賀晴的學校。偌大一個學校,楊雲帆只能通過導航來找到賀晴的傷病連所在的教學樓,走了好久楊雲帆才聽到了新生們拉口號的聲音,他走過去,但只能到軍訓場地的外圍,裏面都是攔住禁止通行的。楊雲帆踮着腳伸長了脖子往裏看,但清一色的迷彩服,根本看不到他心心念念的那張面孔,只得作罷,抱着鼓鼓囊囊的書包坐在樹下等下訓。
快到下訓的時間了,懂事的連長已經帶着他們的新兵蛋子們前往食堂幹飯了,楊雲帆看着一個個迷彩服方陣井然有序地前行,像一塊塊移動的綠豆糕——他是真餓了。
他眼睛一遍遍地從綠豆糕上篩過,都沒有看到賀晴,終于在最後一個方陣的中間看到了她,他激動得準備喊“晴寶”,但一想這樣做可能會讓她社死,便又閉上嘴,默默地跟在離方陣兩米遠的側邊走。賀晴看到身邊的人好像都在側頭看什麽,她順着大家的目光看去,眼神突然亮了!“雲帆”二字差點脫口而出,她踮起腳好讓楊雲帆看到她,教官仿佛是察覺到了隊列裏的騷動,猛地回頭一看,賀晴立馬縮了回去,這些都被楊雲帆看在眼裏,他眼裏的溫柔和笑意都再也抑制不住了。
解散後,賀晴帶楊雲帆去食堂吃飯,食堂人多得連兩個空座位都難尋,好不容易找到了兩個對坐的座位,賀晴讓楊雲帆趕緊坐下占着位置,自己去打飯菜。楊雲帆看着賀晴穿着迷彩服瘦瘦小小的身體,在一群五顏六色的學長學姐的隊伍裏敏捷地穿梭,沒一會兒就端來了一盤飯菜,她遞到楊雲帆面前說:“你先吃着,我再去打一盤來。”“我等你一起。”
兩人對坐着吃飯,整個過程沉默無言,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兩個不認識的陌生人,只是長相看着般配。楊雲帆雖然已經快要餓昏了,但怕賀晴吃完飯就要回宿舍午休,所以故意放慢了吃飯的速度想跟她待久一點,等到左右兩邊的人都吃完離開了,他主動跟賀晴說話:
“晴寶?”
“嗯?”賀晴愣了一下,在學校裏可沒人會這麽叫她,等反應過來,她才知道自己今天是真真實實地見到楊雲帆了:
“怎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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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不跟我說話?”
“這不是在吃飯嘛!”賀晴有一段時間沒見到楊雲帆了,每天只是在電話和視頻裏接觸,總覺得不是真實的,現在突然見到了,她內心欣喜,但無法完全表露出來,只得用吃飯來掩飾她這自己都無法解釋的疏離感。
“現在吃完了,可以說了吧?”
“你想說什麽?”
“哎,不是,我怎麽總覺得你今天怪怪的,平時在手機上跟你聊天不是個話痨嘛?怎麽見面了反而不說話了?”
“你也說了,那是在手機上。”
“難道你見到我不開心嘛?你更願意跟我在手機上談戀愛?”楊雲帆急了。
“不是!”賀晴急忙解釋:“是……是因為我太久沒有見到你了,所以感覺有點不習慣。”
“怎麽不習慣?”
“就是不習慣嘛,感覺有點怪怪的,有點陌生。”
“還陌生!”楊雲帆又氣又無可奈何。
“我不是只對你這樣,我從小就是這樣的,我爸爸經常在外工作,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回家,我每次剛見到他時就會跟他很疏遠,要他陪我玩一會兒玩熟了,就好了。”
“那完了,咱畢個業上個大學,半個月沒見就給咱快要整成陌生人了,還得重新認識一下。”
“沒那麽嚴重啦!你陪我呆一會兒就好了,不需要重新認識的。”賀晴慢慢覺得眼前這張熟悉的面孔漸漸變得是真實的有血有肉的了。
“那就好,我本來都在想重新認識的話,我要怎麽跟你這個這麽好看的小學妹搭話呢!”
“什麽呀!我一頭的汗,這迷彩服還不合身,一點也不好看。”
“我覺得好看!”
“哎,說起迷彩服,我都沒見到你穿迷彩服的樣子呢,每次跟你視頻你要麽就下訓了,要麽就是說在拉粑粑只露個臉給我看。”
“拉粑粑那事兒過不去了是吧?”楊雲帆又這麽容易地被哄好了。
“哈哈!”
“不要再說這事兒了,你不是想看我穿軍訓服的樣子嘛,我自己沒拍照,但是杜睿,就是我室友,拉着我拍了幾張合照發我了,你想不想看?”
“當然想!”
“坐到我旁邊來就有得看。”
“嗯!”楊雲帆真是被賀晴剛才疏遠他的感覺氣到了,見賀晴乖乖地坐到他身邊,睜着她水靈靈的大眼睛等着看照片,這才心裏舒坦一點。
“給你看。”楊雲帆故意把手機放到偏自己這邊,讓賀晴只能看個屏幕反光。
“你拿過來點嘛!我都看不到!”
“你自己過來點看嘛!”
“過來就過來!”賀晴把腦袋湊過去看,近到她的耳朵都快貼到楊雲帆的胸脯了,前面幾張都是楊雲帆和另一個男生的合照,那男生也就是杜睿,笑嘻嘻的,一看就是沒有城府的傻孩子;楊雲帆雖然面無表情但不顯冷漠。賀晴劃到下一張是楊雲帆的單人照,大概是杜睿幫他拍的,他頭戴白色棒球帽,正中央有一塊大學校徽的标志,上身穿着藍色的短袖,下穿黑色長褲,這樣普通的軍訓服一般人穿來只會看起來松松垮垮的,他穿着這身衣服站得筆直,落日餘晖照在他的側身,仿佛是将祖國的霞光披在了身上,只讓人覺得他一身正氣。
“好好看啊!”賀晴看得入迷,不知不覺地都快要倒到楊雲帆臂彎裏了。
“現在熟了沒?”楊雲帆湊到賀晴跟前,故意逗她,她一下就臉紅了,見她只是笑不說話,楊雲帆說:“嗯,熟了,臉都熟透了。”
“你才熟透了!”賀晴收回身子,把屁股滑到旁邊的座位上,一把趴在桌子上,把頭埋進去,悶聲說:“我要睡覺了,下午教官還要抽背書呢!”
楊雲帆喜歡看賀晴害羞的模樣,他看着她的小腦袋說:“你就到這裏睡啊?不回寝室嗎?”
“我回寝室了,你怎麽辦?我難道把你一個人丢在外面啊?”賀晴把頭擡起來,帽子都歪了。楊雲帆走過去給她把帽子帶正,然後一把拉下帽檐蓋住她的眼睛,拍拍她的腦袋說:“那好,那我們就到這裏休息一下。”
楊雲帆起身把兩人的餐盤倒掉,然後從裝滿零食的書包裏拿出防曬衣,給賀晴披上,自己坐到賀晴臉側着的那一方,也趴到桌子上歪着腦袋看着她,他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初二剛喜歡賀晴的時期——怎麽看她都看不夠。
賀晴睜開一只眼睛,見楊雲帆還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她伸手摸了摸他的眼睛,說:“別看了,快閉上眼睛睡覺。”楊雲帆的眼睛被賀晴遮着,賀晴只看得到他笑得彎彎的粉紅的嘴唇,她內心竟然萌生了想親一親他嘴唇的沖動,羞得她趕緊把手縮了回來閉上眼睛。
午後,鬧鐘将熟睡的二人叫醒,賀晴摸摸楊雲帆的臉輕柔地說:“雲帆,我要去軍訓了。”楊雲帆慢慢睜開眼睛,捏捏她的手,說:“走,我送你過去!”
“你下午還要待在這裏嗎?”
“對啊,我等你下訓了,陪你吃完晚飯了再回學校。”
“那太晚了,等你到學校都快十點了,你昨天剛軍訓完,都還沒有休息,就坐這麽久的車來看我,已經很累了。”
“沒事的。”
“你乖,等會兒我開始軍訓了你就回去,到學校了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就正式開課了。”
“行,我聽你的。”楊雲帆每次一聽賀晴說“你乖”二字,他就像只乖乖狗,他牽着賀晴的手送她去傷病連的營地,然後便要在他們上訓前離開軍訓場地,離開之前,他把書包裏的一大袋子零食拿出來給賀晴,說:
“吶,給你的小零食。”
“這麽多!”
“我怕你軍訓搶不到飯吃,餓着肚子軍訓那可遭罪了!”
“那你是體會過嗎?”賀晴看着楊雲帆,眼裏滿是心疼。
“對呀,正是因為我體會過了,所以才不能讓我的晴寶體會啊!”
賀晴突然有點想哭地撅了下嘴,楊雲帆摸摸她的腦袋說:“好啦,那我就走啦?”
“嗯……”這一下,賀晴的眼淚瞬間充滿了眼眶,看得楊雲帆心頭一顫,鼻子發酸,他擠出笑容,對賀晴說:“拜拜~”然後揮揮手,轉身離開。賀晴看着楊雲帆的背影,突然覺得他的肩膀好像寬了一些,背着書包的後背不再如高中時那般稚嫩,仿佛一瞬間他就從大男孩長成了一個男人,而她不知道那個瞬間是在什麽時候,也許是他餓着肚子軍訓的時候,也許是他扛着疲憊一路颠簸來見她的時候,也許是其他某個他負責任、有擔當的時候。
又是五天過去,賀晴他們的軍訓也快接近尾聲了,明天中秋節,上午軍訓總結表彰大會,俗稱“軍訓彙演”,下午放假,連着周末放兩天半的假,賀晴早早地就跟楊雲帆約好了去見他。
今天所有19屆新生,包括傷病連在內,都被拉到體育館大操場裏為明天的彙演排練。校領導整了個絕活,讓學生們每人舉一塊紅牌,擺成“慶祝新中國成立70周年”和“祖國萬歲”字樣,一整個下午,19屆一衆學生都在校領導的一聲聲口令下反反複複地進行走位、舉牌、落牌。
賀晴所在的傷病連被安排在隊伍的最後面,她左右兩旁都是高個子的男生,但她必須把紅牌舉得跟他們一樣高,幾遍排練下來,賀晴手都酸了,舉着牌子的時候只好欠着身子撅起屁股才好跟兩邊持平。突然她左邊的手輕松了一些,她擡起頭,看到一條白皙的手臂,陽光下手臂上的汗毛都是白色的,她順着看上去,一只手替她撐着紅牌的左角,手指纖長,骨節分明。賀晴轉頭看替她“撐起頭頂半邊天”的到底是何人,竟眼前一亮——她仿佛看到了漫畫裏走出來的人!原來是他。
賀晴第一天去傷病連就看到過他,雖然規規矩矩地戴着軍訓帽,但賀晴能看到他那染白了的頭發,心裏還在想:真是個放蕩不羁的,學校一再強調軍訓期間任何人不得染發、化妝,他竟然頂風作案,不過他既然是在傷病連,也影響不到軍容軍貌,怕是也沒人多管。軍訓十多天,他都是一個人坐在傷病連的邊邊角角,安安靜靜地看自己手裏的專四文章,也從來沒見他讀出聲或者跟別人講過話,賀晴對他打下的标簽就是“高冷不羁的少爺”。
這時,他就在賀晴的身旁,離得這樣近了,賀晴才發現他不僅頭發是白的,眉毛、睫毛也都是白的,從側面看去,他的睫毛又長又濃密,加之是白色的,簡直像是落滿了雪花。賀晴這才意識到——他竟是個白化病患者!賀晴心裏不禁一驚,手也抖了下,漫畫少爺側過臉來看,陽光剛好照到他的眼睛裏,他閉了下眼,把牌子往後靠了些好擋住太陽,賀晴更加看清了他的模樣,真是好看:眼白清澈沒有一絲雜質,眼瞳是棕色的,像是戴了副很自然的美瞳,鼻子又高又尖,嘴唇紅得恰如其分。這樣的相貌用“帥”形容是不合适的,他是美的,驚為天人的美。
賀晴跟他對視了一眼,他的眼神是沒有內容的,根本不像楊雲帆的眼睛那般靈動,可以表達所有的情緒和內心活動,這讓賀晴感覺有點涼飕飕的,便立馬扭頭,端正身子,假裝認真地擺牌。
回到寝室,她迫不及待地跟方筱娅分享今天下午的新鮮事。
“筱娅我跟你說,我今天下午看到一個賊好看的男生!”
“誰誰?是我們學院的嗎?”
“是的,還跟我一個傷病連的。”
“真噠?多好看啊?我怎麽軍訓這麽多天沒看到過?”
“真的,超級好看,超級美,美得跟我們這群凡人都不是一個圖層的!”
“超級……美?”方筱娅把重音落在“美”字上,她不理解賀晴為什麽會用這個字來形容一個男生。
“對!超級美,等下次見到他的時候你就知道我形容得一點也不為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