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節課
第8節課
又是一次實驗課，宋北檸先是将上節課布置的實驗講解了一下，見大家都表示已經聽懂了，才打開這節課的ppt繼續講解下一步的實驗。
九月下旬的北城還是熱的厲害，宋北檸今天穿了條清爽的碎花裙。實驗教室裏開了空調，帶着絲絲涼意，外頭的熱氣進不來，陽光卻還是直晃晃地往屋子裏沖。靠窗的同學全都把窗簾拉了起來，只有講臺處的沒人拉。于是宋熠便看到那一束束光從窗子上跳躍到了她裙擺的花上，給這讓人昏昏欲睡的午後注入一絲跳脫的靈氣。
他的目光便時不時不由自主地随着那一道道光落到她身上，心神不夠專注，手下敲代碼的動作卻不算慢，一串串結構嚴謹的代碼在屏幕上被打出，還是得益于之前豐富編程經歷遺留的肢體記憶。
講完課程內容，整個實驗教室除了鍵盤的敲擊聲，只有宋北檸在教室裏走動的腳步聲。這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後停在宋熠的旁邊。
清新的檸檬香水的味道若有若無地萦繞鼻尖，宋熠手一抖，敲出一行亂碼，編程軟件的控制臺頓時出現紅色的“error”字樣。宋熠的心慌得更厲害了些，指尖僵在鍵盤上方愣了一會，才又迅速删去那行代碼。
餘光瞥見那抹碎花裙角已經往後退了退，似要轉身離開，他忍不住松了口氣，心中又覺得有些隐隐遺憾。
下一刻，他卻聽到宋北檸帶着怒意的聲音：“宋熠，林木森，你們倆跟我出來。”
宋熠下意識擡頭看她，便望進她那雙帶着冷意的眸子裏。宋北檸長着一雙圓圓的杏仁眼，平日裏笑意盈盈的時候，那雙小鹿般的眼睛一彎，溫柔得讓人心都要化了。但此刻生氣起來，再溫柔的眼形都改變不了目光中的冷意，只是這麽面無表情地掃過來一眼，就讓人忍不住地心生畏懼，讓宋熠忍不住又想起宋北檸本科時把男生罵哭的傳聞……還真特麽可能是真的。
見他看她，宋北檸冷淡的面色分毫不變，轉身抱臂先行離開。
真生氣了，這下難辦了。宋熠吸了一口氣，扭頭一看林木森的屏幕，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不換行抽象派代碼編程，只覺得眼前一花腦殼子一疼。
蛋疼了，剛才他只顧着看她，能自己正常編個代碼都很不容易了，哪裏還顧得上身邊的林木森。宋北檸剛才站在他身邊，只要一對比他和林木森的屏幕，哪裏會意識不到第一節課他幫林木森寫代碼的事兒？
“熠……熠哥，怎麽辦？”林木森瑟瑟發抖地扯着他衣角在他耳邊哭喪，“我們的事兒是被發現了嗎？”
“別說得這麽不清不楚，你哥我是清白人。”宋熠伸出兩個手指拈開林木森的爪子，嘆了口氣站起身，“還能怎麽辦，去認錯吧。”
教室休息室裏，宋北檸面前放着一臺筆記本，屏幕上赫然是宋熠和林木森第一節課交上來的代碼。
“ACM編程競賽金獎，北城高校聯合編程賽一等獎，金融軟件杯新人獎……”宋北檸劃着手機屏幕，一個一個念着。她記起方老師對宋熠毫不吝啬的贊賞，找到了院系主頁的競賽獲獎欄，正一個公告一個公告地點進去看，果然發現了很多競賽的獲獎名單裏有宋熠的名字。
Advertisement
眼看兩個大男生正局促地擠在她面前，她放下手中的手機，要笑不笑地看向宋熠：“沒想到我一開始就誤會了我們院系這麽厲害的編程大神，之前還教你怎麽換行，那我可真是在你面前班門弄斧了。”
宋熠一下子額角汗都出來了。宋北檸生氣起來氣勢太強。他在一瞬間覺得，得虧現在是開放和平的新時代，這要放到封建古代王朝，他肯定得認罪求饒了。
林木森站在他身邊，嘴裏的聲音細得像蚊子叫：“宋老師，這事兒其實都怪我，要不是我基礎太差，總是找宋熠幫忙，他也不會幫我。”
呵，男人。宋熠在心裏苦中作樂地嘲笑林木森的膽子。明明第一節課的時候還口口聲聲小姐姐呢，現在已經慫得直接叫老師了。
“砰——”宋北檸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來，怒意更盛，“基礎太差，就是找人幫你做實驗的理由嗎？總是依賴別人，怎麽能有進步？！還有你，宋熠，你這麽做是幫他嗎？你這是在害他！”
“對不起宋老師！我錯了！”宋熠頓時和林木森一樣，也縮了頭。一米八幾的大個子，在嬌嬌小小的宋北檸面前慫成了只鹌鹑。難兄難弟，誰也別笑誰了。
宋北檸頭疼地揉了揉額角，指了指辦公桌對面的沙發：“你們先坐吧。”
“不用，宋老師，我們還是……”林木森細聲細氣地謙虛。
“坐！”宋北檸聲音提高了些，眼鋒掃過來的瞬間讓倆男生頓時挺直了脊背，趕緊一聲不吭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林木森同學。”宋北檸把筆記本轉過來，先調到他的代碼頁面，“我之所以這麽生氣，不是因為你找旁人幫人代寫實驗任務交上來，我真正擔心的是，當你的困難被其他人解決之後，你自己卻并沒有真正地把你遇到的這個知識點弄懂。”
她把宋熠第一節課幫林木森寫的代碼調出來，緩和了語氣：“你看第一節課以你的名義交的代碼，除了文件夾的名字寫的你的，裏面的知識和經驗都不是你的。等到了大四，無論是就業還是深造，你總要面臨自己寫代碼的情況，宋熠可以幫你寫一門課的代碼，但沒有辦法幫你寫一生的代碼。”
林木森聽她說得真情實意，眼圈竟然有些紅了：“宋老師，說實話，我自己其實也挺着急的，我還很害怕。我大一大二貪玩沒怎麽打好基礎，以前的課基本全是低空飛過，現在回憶我前兩年學了什麽，已經完全沒印象了。我也知道我自己現在很欠缺。但現在讓我去補，我根本不知道從哪裏補起，我真的怕我學分拿不滿會被延畢。”
“這個你完全不用害怕。”宋北檸看着他，面色恢複了以往的溫柔，語氣格外沉穩堅定，“你的第三年才剛剛開始，大學是一生中容錯率很高的人生階段，只要你肯花時間一切都來得及。其實我們專業本科開設的課程都偏重于打基礎，我可以給你整理好一些必須打好基礎的課程和參考書，你有任何問題可以問宋熠和我。”
“宋熠。”她轉頭看他，對上他可憐兮兮的目光，又忍不住瞪他，“你們倆第一節課的成績全部挂0，給你們長長記性，看下次還敢不敢了！”
宋熠看着她此刻散去冷意的眸子，連忙示弱：“北檸姐我錯了，下次不敢了。”這麽說着，他還腆着臉往她跟前湊了湊，“下次林木森的問題我要是解決不了，我就來找姐姐你幫我撐腰。”他抿着唇讨好地笑，臉頰兩側的酒窩頓時把宋北檸本就散了大半的怒意全平息了下來。
剛才還老師呢，現在又叫姐姐了，不害臊！宋北檸有些嫌棄地扭了頭不理睬他。
宋熠又蹭過來：“北檸小姐姐？”
哪怕知道他有故意賣萌的嫌疑，但誰讓他長得帥又讨人喜歡呢？宋北檸到底還是心裏一軟，故作嫌棄地揮揮手：“好了你們倆回去吧，把這節實驗課的內容好好做，木森你的第一次作業這兩天也補做好交給我。”
“謝謝宋老師，你真好。”林木森羞答答地上前道謝。
宋北檸說：“我不是老師，你還是叫我助教或者學姐吧，或者和宋熠一樣喊我北檸姐也可以。”她還是有些不放心，又忍不住叮囑，“我會盡快給你發大一大二基礎課程列表和參考書，你按照我列的課程順序，一定要花時間和精力從頭開始補。課程相關ppt在院系網站上都能下，ppt裏面的實驗代碼也要從頭跟着做，有什麽問題随時來問我，好嗎？”
眼看林木森乖乖點頭，她終于笑了笑，示意他攤開手，将一顆糖放到他手心：“加油。”
“北檸姐，我的呢？”宋熠也跟着伸出手。
宋北檸非常驚訝地瞪了他一眼，眼裏的意思很明顯，你幹了這破事兒我不再訓你放你回去已經很對得起你了，你竟然還有臉要糖？
“還不回去寫代碼？”宋北檸氣呼呼地又瞪他。
明明對林木森這麽溫柔，怎麽對着他就沒什麽好臉色？氣呼呼的，她是河豚嗎？宋熠摸了鼻子，灰溜溜地跟着林木森出了教室休息室。
“熠哥，北檸姐姐好溫柔好耐心好有愛啊……我感覺我要戀愛了！”林木森翹着蘭花指捏着手裏的那顆糖，白胖胖的面容浮現一絲嬌羞。他端詳着手心的糖，驚喜道，“竟然還是我最愛的奶糖，啊我好幸福……啊你幹嘛！”
宋熠面無表情地把從林木森手裏搶過來的奶糖剝開放進嘴裏含着，把糖紙塞回林木森手裏，才若無其事地往教室有去。
“啊！我的愛心奶糖！宋熠你這個狗賊啊！”身後的林木森痛心疾首，“你平日裏不是最不愛吃糖的嗎？狗賊你是不是被人奪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