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節課
第3節課
“熠神，一會兒沒課，要不咱打球去啊。”林木森跟着宋熠出了實驗教室，有些躍躍欲試，“現在這個點兒，操場上圍觀的妹子可多了。”
宋熠搖頭：“我不去了，一會兒新生開學典禮，我要去報告廳。”
“噢對，今天是咱們學院的開學典禮，我都給忘了。”林木森一拍腦門兒，這才想起來。倒也不是他記性太差，只是因為這事兒本來就是剛入學的本科新生和碩博新生才會參加的活動，和他們大三的完全不搭邊兒，自然就沒放在心上。
而宋熠之所有還要過去，是因為他剛剛接任計算機學院本科學生會的主席，希望趁着這次開學典禮的好時候做個招新宣講，給新來的小學弟小學妹多洗洗腦宣傳宣傳學生會的優勢，為兩天後的學生會招新打好廣告。
和林木森道別後，宋熠便加快腳步往報告廳趕去。
“宋熠你來了啊。”本科生學生會的輔導員王正此時正站在報告廳門口，手上緊緊捏着今天的的主持稿。王正是剛入職沒多久的男老師，黝黑的臉上還能看出些許剛出校園的青澀。他今天也将第一次走上講臺主持本場開學典禮，并宣布擔任本屆大一新生的輔導員。
宋熠很明顯地能察覺出這位輔導員的緊張，為了緩解他的情緒，他主動開口問道：“老師，我是第幾個上臺做學生會的宣講報告？”
“你是……”王正連忙翻出主持卡，順着流程圖介紹，“你是第六……哦不，第五個，在我介紹完新學期準備工作之後，就由你上臺進行本科學生會招新宣講，你結束後，由研究生會的主席上臺做研會招新宣講。”王正又默背了兩遍流程，忍不住“啧”了一聲，“我聽說往年本科和研究生的開學典禮都是分開進行的，那還好些。今年合在一起辦流程就有些亂了，你先去媒體控制室那邊拷你的ppt吧，研會主席已經先進去了。”
“好的。”宋熠溫順地點點頭，從書包裏拿出u盤，往報告廳旁邊的媒體控制室走去。
只是他還未進門，一道他剛才上課時才聽過的、分外熟悉的女聲便從控制室裏傳到他的耳中。
“媽，我說過了，我們不合适。”
“不，不是我眼光太高，是對方看不上我。”
“……對，是因為我是博士。”
兩三句短短的句子竄進腦子裏，宋熠就已經把通話雙方的身份和這通電話的主旨內容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他立即頓住了步伐，剛想放輕腳步悄悄往後退幾步再轉身離開，卻聽到控制室裏突然傳來一陣生氣的低吼：“博士怎麽了？我從大一開始讀到博士花你一分錢了嗎？知識就是力量，我有機會學到更尖端的知識為什麽要放棄？都什麽年代了，你為什麽還要覺得因為別人不和我談戀愛我就不該讀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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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怎麽辦……
退還是不退……
不能再聽別人的隐私了……
可是典禮馬上要開始了，控制多媒體的老師也要來了，他再不拷ppt來不及了啊……
宋熠頓時陷入了思想的風暴中，只是他還沒來得及做出選擇，又聽控制室裏傳來沙啞的一句：“別說了，我有事，先挂了。”
随即，控制室的門被打開，一個嬌小的女生頂着雙微紅的眸子，和控制室門口的他面對面相遇。
瞥見她眼中無法掩飾的驚訝，繼而是狼狽，宋熠莫名地生出一絲心虛來，連忙解釋道：“抱歉，我絕對不是有意偷聽，我也是剛到，想來拷貝一下ppt。”
宋北檸呆立在原地。沒想到竟然就這麽巧，她剛剛上課才認識的大三學生，還是這門課的課代表，現在居然這麽巧出現在新生的開學典禮上，又恰好聽到她的這通電話。
她只覺得自己的心像是一會被放進開水燙着又一會被踹進冰水裏凍着，一陣熱一陣涼，混着難以頃刻間消除的尴尬和無措，她的臉色也好看不起來，難以掩飾的慌亂已經讓她沒法控制自己露出禮貌得體的表情。
她只能努力扯出一個笑：“你過來開學典禮……是做什麽？”
“我和助教你一樣，都是來給學生會做招新宣講的。”對面的男生似乎也知道自己闖了禍，乖乖地站在她對面，小聲而溫馴地回答着。
“原來是這樣。”宋北檸點點頭，眼神飄忽，“你是本科生會的主席？”
“是。”明明男生個子很高，但一瞬間宋北檸卻覺得他聽話得像只小鹿。
但也緩解不了她此刻複雜到肝疼的情緒。
“噢……那你快進去拷材料吧，我就先過去了。”宋北檸只能低頭垂眸，不太想讓一個年紀比她小的男生看到她失态的模樣。
“好，助教姐姐慢走。”宋熠體貼地沒有多說什麽，反而先一步移開視線進了控制室，将門從裏面關上。
見他已經進去了，宋北檸這才慢慢轉過身，方才因為門口意外有人而強忍着的情緒突然一下子崩了盤，淚水一下子漫出了眼眶。她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忍住胸中濃重的酸澀，擡手擦了擦眼看了下手表，還有十分鐘開學典禮就要開始了，沒有時間讓她在這裏發洩情緒。
她立刻憋住了眼淚，長長地深呼吸一口氣，然後飛快向洗手間跑去。她要立刻用冷水沖臉，絕對不能在開學典禮上因為哭鼻子而丢臉。
控制室裏，模樣斯文幹淨的男生斜斜倚在控制臺邊，聽着門外漸漸遠去的腳步，慢慢垂下眼睫，遮蓋住眸中情緒。
“嘩啦啦啦——”
洗手間裏，帶着涼意的水從水龍頭裏不停地向外流，宋北檸雙手掬水，反複地把水潑到自己臉上。随着雙眼和鼻頭哭出來的紅色被冷水沖淡，宋北檸慢慢也覺得心好像也被水洗得冷靜了許多。
她擡頭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在心裏給自己打着氣：沒有關系，不就是媽媽不同意自己讀博士硬要逼着相親嗎？她既然已經成功讀到了博二，那就完全可以繼續讀下去，媽媽最多也就只能唠叨兩句，還能逼着她退學不成？至于相親，那就更簡單了，之後一率拒絕就好。科研做完了嗎？論文發夠了嗎？博士畢業要求都達不到，考慮什麽脫單？！
她又深吸一口氣，繼續給自己洗腦：“至于剛才和那個小學弟的事，就更不該放在心上了。不過是被小學弟無意間聽到了一個單身博士固有的戀愛難題而已，在博士裏找不到對象去相親的情況太正常了，被聽到了又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宋北檸，別磨磨唧唧老把這種小事放在心上，說不定人小學弟轉頭就忘了！現在最重要的是開學典禮，拿出你研會主席的氣質來，一定要把剛入學的碩博小老弟們招攬拿下！”
一分鐘後，宋北檸神色平靜地給自己補了下口紅，邁步走出洗手間。
“各位領導，各位老師，各位同學，大家下午好！在這個天氣晴朗的日子裏，我們迎來了北城大學計算機學院2021級開學典禮，在這裏，我謹代表……”
在大一輔導員王正老師因為緊張而明顯一板一眼的主持下，北城大學計算機學院的開學典禮正式開始了。
宋熠端正地坐在嘉賓位上，因為都是學生會的主席，他的座位和宋北檸的座位理所當然地安排在了一起。臺上王正的講話催得人昏昏欲睡，宋熠的心思也完全不在典禮上。
明明是今天才見第一次面的博士學姐，換做以往的他，哪怕面上再怎麽客套禮貌，總歸不會對對方的事情有什麽在意的情緒。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剛才的碰面太過意外，他現在總是忍不住想起那雙微紅的帶着水汽的眸子，還有她似乎下一秒就會哭出來的委屈表情。
草了，她本來就因為電話的事兒難受，又剛好被他撞上了，剛才該不會跑去洗手間又傷心得哭了一場吧？他有些煩躁地抿了抿唇，沒忍住扭頭看了宋北檸一眼。
他旁邊，宋北檸正在聽臺上的院系領導發言。這位領導宋熠其實已經在各類活動上碰到過蠻多次，無論參加哪種活動，發言的說辭永遠也就只有那麽幾句，也不知道有什麽好聽的。然而宋北檸的神情卻顯得十分專注，目不轉睛地看着領導發光的頭頂，認真得仿佛在聽學界大牛做專業講座，就差拿着本子和筆做筆記了。
宋熠張了張口，總覺得出于禮貌他該為剛才的事說些什麽，但在下一刻又覺得說什麽都不太合适。就這樣嘴巴開開合合幾回，宋熠自己都覺得太傻，最後還是放棄，轉正了目光将視線放回主講臺上。
然而宋熠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轉移視線的下一秒，一直正襟危坐目不斜視的某人，頓時偷偷松了一口氣。
主講臺上，院系的領導們陸陸續續地上前發言。開學典禮領導們不知參加了多少次，發言一個比一個熟稔和流暢。等領導們的發言流程說完，接下來便是輔導員發言的環節了。
宋北檸坐在位上，聽着這位本科輔導員王老師磕磕絆絆的演講，看着他黝黑的面色因為緊張逐漸泛上了紅色。哪怕一開始她假裝很認真地在聽領導發言也只不過是為了躲避宋熠的視線避免尴尬，現在都忍不住真的全心全意替講臺上的這人緊張起來了，生怕他一個忘詞卡在臺上。
宋北檸相信在座的其他人一定也是和她一樣的心情，因為她注意到，坐在她前面的某位領導捏着礦泉水瓶蓋的手是緊了又松松了又緊，在王老師發言期間，這位領導愣是沒喝上一口水。
好不容易王正的講話結束，宋北檸明顯地感覺到在座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她拿起手上的開學典禮流程表看了下，下面就到了宋熠上臺宣講的流程了。
“大學生活豐富多彩，除了學習生活，我們的課外活動也必不可少。接下來……”果然，臺上的王正開始念起下一階段的開場白。
宋熠放下手裏的流程表，整了整衣着，剛準備站起來走向主講臺。
“接下來讓我們有請研究生會主席宋北檸同學為大家做研究生會招新宣講。”
王正這句話一落，不僅是剛準備起身的宋熠，或是突然被點到名的宋北檸，就連在場的大部分人都有些愣了，紛紛拿起開學典禮流程表核對了下，确認接下來應該本科生主席先上臺才是。
宋熠和宋北檸對視一眼，下一秒同時将目光看向主講臺上的王正，頓時看到了王正睜大的眼，顫抖的手，還有一臉後悔的表情。
得，應該是這位輔導員太過緊張一時眼花把流程讀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