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即刻絞殺
第4章 即刻絞殺
祁枭的牌位被放在最顯眼的位置,接着是祁玉,祁敏,祁忠……
這個“忠”字是沈星言起的,祁忠出生時,祁英高興的拉着他回家說要看齊敏生的娃娃,齊敏抱着兒子給他們二人看。
齊敏說:請太子殿下賜名。
祁英望着他笑。
那時的皇帝已經開始懷疑祁枭,沈星言提筆在紙上寫下一字“忠”。
祁枭知道他的用心,立刻就将“祁忠”二字入了族譜,大擺宴席。
祁家出事的時候,祁忠還不滿三歲,太傅朝上死谏,罪不及幼子,于是那孩子被養在掖庭,半月後死于一場大火……
祁家三百五十二口人的牌位,慘烈的擺滿了七張供桌。
沈星言擡頭望着他,啞着嗓子問:“祁英,他們在哪?”
祁英居高臨下的睨着他,看着他眼中的淚水,卻有一種莫名的痛快。
看啊,這個人也會痛。
他冷漠的将那劈成兩半的兔子玩偶丢在沈星言面前。
“死了,屍體丢去喂狗了,這會應該只剩一堆骨頭了,你要看嗎?”
沈星言心髒驟停,腦子一陣嗡鳴。
茫然,無措,心痛,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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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
丢去喂狗了……
這句話就像一記重錘将他的心髒敲的粉碎,他感覺自己被推入了無盡的深淵,眼前一片漆黑,他顫抖着捧起那殘破的兔子玩偶,上面還沾着幹涸的血跡。
絕望鋪天蓋地的襲來。
他張着嘴卻仿佛被人掐住咽喉,只能發出幹啞的低嚎……
他的珩兒,還那樣小,祁英怎麽會這麽殘忍?
“啊啊!!我殺了你!”沈星言咆哮着要撲過去,禁衛軍死死的制住他的肩膀。
“殺我?”祁英冷笑“當年在刑場,你該補一刀取了我的性命,現在想殺我?遲了!”
沈星言閉了閉眼,仿佛對這個世界已經徹底沒了留戀,他苦笑了一下。
“那你殺了我,替他們報仇吧。”
祁英蹲下身,猛的扯起他的頭發,瘋魔般的咬牙道:“死多簡單?你怎麽能死?你該把我受過的苦都受一遍,為沈氏為你父皇所犯下的罪孽贖罪!給我磕頭!”
他猛的将沈星言的頭砸向地面,額頭與地面重擊發出一聲悶響,沈星言頓時血流如注。
“我祁家三代為南淵盡忠,血戰沙場,卻不得你一句求情,你欠我祁家的,欠我爹的,磕頭!!”
【“父皇,祁家三代忠良,不可因幾封不明所以的信件就此定祁家叛國,父皇三思啊!”】
【“混賬!朕做事要你置喙?再多說一句你這個太子就別當了!”】
【“兒臣可不當這個太子,但眼見父皇就要冤殺忠臣,兒臣不得不谏!”】
【“你這個逆子敢忤逆朕,來人!拖下去!”】
“三萬赤羽軍因你父皇的猜忌,軍糧盡斷,我們血戰三日,卻等不到援軍,長生嶺埋了三萬忠骨啊!沈氏,不配為君!磕頭!”
【“太子殿下,不可再前進了,赤羽軍已經沒了,再往前恐遭敵軍埋伏啊!”】
【“孤帶一小隊精銳過去,你們在後方等!”】
【“太子殿下不可啊!”】
【“駕!”】
“你我十載交情,你卻主動請旨監斬我祁家三百五十二口,親手挑斷我四肢經脈,不露愧色,你冷心薄幸,磕頭!!”
【“臣祁枭,懇求太子殿下念在你與阿英十年情誼的份上,出手保下阿英。”】
【“将軍須知有時候活着還不如死,他會受不了的。”】
【“臣知道太子手中有一種藥,吃了可以讓人忘卻前塵往事,求太子賜藥。”】
沈星言被按着腦袋在地上一通猛砸,早已經滿臉鮮血,昏頭腦漲。
他無力的倒在地上。
他想,如果就這樣死了也好,一身血債也算了結了。
“我全家骨枯黃土,你太子殿下洞房花燭,娶妻生子,你……”他仰起頭,将眼眶中的熱淚逼回,卻忍不住聲音發顫“真是涼薄啊……”
沈星言像一塊破布一樣被禁衛軍拖了出去,他們将他雙手吊起,他跪在朝臣上朝的承德殿外,昏昏沉沉,在昏迷和清醒之間掙紮着。
春日的夜裏下了雨,綿延的春雨連續下了三日。
他渾身的血跡都被雨水沖刷的幹淨,皮肉翻起的傷口泛着白,發絲濕答答的粘在白皙的臉上脖頸上,他垂着腦袋,像是沒有氣息一般。
禁衛軍一日都要來查看幾次,确保他還有呼吸。
新朝的臣子們經過他時總要看上幾眼,有的甚至啐上一口痰,那些歸降的南淵舊臣總是無奈的嘆息,曾經南淵金貴無比的太子殿下如今卻是這副不人不鬼的模樣。
承德殿中隐隐傳出議事的聲音。
祁英單手托腮,半眯着眼眸依靠在龍椅上,聽着底下朝臣們讨論着江南某處的水災。
大乾成立之初,百廢待興,這位新帝以雷霆手段收服了一衆南淵舊臣,不願臣服的統統砍了,九族之內無一活口,連歸隐機會也不留。
便是歸降的南淵舊臣,也時有不知因何突然就被抄家處斬的。
這兩年,這位年輕的帝王更是喜怒不顯于形,朝臣們戰戰兢兢生怕說錯了什麽就要被拉出去砍頭。
他們時而看看皇帝的臉色,時而慷慨陳詞,無一人敢提殿外的亡國太子。
“裴卿。”祁英突然開口,承德殿瞬間鴉雀無聲。
原本還在神游的左都禦史裴真聽到皇帝點名,瞬間回神,上前一步。
“臣在。”
祁英饒有興趣的睨着他:“裴卿一早上心不在焉,可是有話要說?”
裴真緊張咽了咽口水,“聖上恕罪,臣只是昨夜未休息好,适才有些走神。”
“哦?”祁英嗤笑一聲問“說說看你在前朝是個什麽職位。”
裴真聽到前朝二字,立刻撲通一聲跪下:“臣如今已經是聖上的臣子,前朝與臣再無關系。”
“你緊張什麽?朕不過随口問問,你答便是。”
群臣看向裴真,紛紛替這個年輕的大人捏了把汗。
只聽裴真顫聲道:“臣在前朝經歷司任經歷,正六品。得聖上垂愛,臣今任左都禦史,正二品。”
“言官嘛。”祁英淡笑着“想說什麽就說,你若什麽都不說藏在心裏,你還做什麽言官?”
裴真俯首,依舊不敢多言。
“說吧,朕恕你無罪。”
裴真心髒砰砰狂跳,他深吸一口氣壯着膽子問:“臣鬥膽,那前朝太子已經在殿外三日,敢問聖上準備如何處置這前朝太子?”
群臣默默将視線移到了皇帝臉上,他們最想問的一個問題終于有人問出口,都想看看皇帝會如何作答。
祁英勾唇反問:“裴卿有何看法?”
裴真擡眸看向龍椅上的天子,那張俊美冷酷的臉上依舊看不出任何情緒。
誰能想到五年前在刑場上垂死的少年,如今卻成了掌控着所有人生死的君王。
他能有什麽看法,他怕把自己看死啊!
“回聖上,臣……沒有看法。”
祁英那張臉瞬間冷了幾分:“沒有看法?”
“沒有看法的問題就不該提出來,你指望誰給你答案?”
裴真慌忙俯首請罪:“聖上恕罪。”
“朕再給你一次機會,說說看,你覺得該如何處置。”
裴真不敢擡頭,腦子飛速的運轉,他現在該說什麽?
畢竟他們二人的關系非比尋常,他甚至還聽說過從前的新帝曾用身體為沈星言擋過箭,後又有傳言二人關系不純,可如今這情況……
不對,我管他什麽關系,作為前朝舊臣,他應該……
“前朝餘孽,臣以為應當即刻絞殺。”
裴真堅定的看着座上的天子。
“即刻絞殺?”祁英瞅了他一眼,而後看向群臣問“你們也這麽認為?”
群臣異口同聲附和。
祁英擡眸望向雨中那抹小小的影子,勾唇道“起來吧。”
裴真這才爬起了身,他的後背沁出了一層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