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XIAYU
第16章 XIAYU
博昭然回到教室的時候發現秦知珩早就已經不在了, 曲念察覺她神色不對主動和她搭話,還遞給她一杯熱牛奶。
她握住那杯熱牛奶,小口的抿了下, 然後擡頭,滿懷歉意的和曲念道歉。
“抱歉啊, 我之前誤會你和秦知珩了。”
曲念一愣, 随即了然。她通過室內光線去打量博昭然,一雙含情眼半垂着,睫毛壓下來一片陰影,有一縷碎發垂在臉頰處,巴掌大的臉沒有一點血色。
“本來就沒有多少人知道這件事的,你不用抱歉的。可能我從小在國外長大, 國內有些禮儀我沒有學的很到位。”曲念碰了她一下手,發覺她指尖冰涼,熱牛奶都捂不熱,濕漉漉的冷汗, “有事會在群裏說的, 你先回寝室吧。”
博昭然點點頭,就先離開了。
報名是在九月份,比賽是在十一月份, 時間沒有很緊,她和康池也只是很客套的因為競賽的問題聯系過幾次,除此之外他們再也沒有任何聯系。
那天之後,她再也沒有遇見過秦知珩,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有一次課堂點名點到他時,有人問他怎麽不在, 老師說他轉班了,以後在隔壁教室上課。那麽近的距離,博昭然一次都沒有遇見他,連背影都沒有看到過。
開學的第二個周末是中秋,博昭然本來是要買票回江寧的,結果外公打電話說讓她不用回來了,他們在京港買好了房子,已經搬過去了,讓她周六早上直接過去就好。
周五放學的時候校園裏到處都是人,大部分都拎着行李箱,腳程匆匆,手上還拎着一把傘,天氣越來越涼,風一吹,腳邊就積了好幾片暗黃的葉子。
博昭然就是在這時候遇見秦知珩的。
三天不見,他好像瘦了一些,線條愈發淩厲,外套松松垮垮的套在肩膀,神情散漫,面前站着一個女生。
他們距離的并不遠,博昭然下意識藏在那棵槐樹後面,清冽熟悉的聲音随風入耳。
那女生手裏是一個粉色信封,臉上還帶着羞澀的粉色,聲音很小,她聽不太到,但是她猜這場面像是在表白。
她喉嚨有些幹澀,吞咽的動作做的十分艱難,她手上的紗布已經拆了,掌心蜿蜒一條淡粉色的疤痕。博昭然小心翼翼的往前一兩步,卻在下一刻,聽到秦知珩玩笑似得冷漠話語。
“不好意思同學,我這個人不太喜歡騙子。等你下次能說出喜歡我什麽的時候我們再聊?”
伴随着這句話而來的是傾斜而下的雨點,一顆有豆粒那麽大,争先恐後的砸在地上迅速連着成一張昏暗的網子把整個地面都罩住。
博昭然沒帶傘,她想要離開,卻在轉身時看見秦知珩就站在面前,她下意識後退,幹枯的葉子踩在腳下發出微小的聲響。她往旁邊去張望,校園裏都是在趕路的人,擁堵,潮濕。
于是她站在樹下,短暫的躲雨。
秦知珩撐着一把黑傘,黑眸沉沉的注視她,并沒有錯過她臉上的慌亂。目光觸及她已經拆了紗布的手時微不可覺的一頓,彷佛是一場錯覺。
這樹已經有了百年歷史,樹幹粗壯,但是現在已到秋季,小部分枝幹已經光禿禿的了,雨水緩慢的穿過縫隙,一點點打落在她身上,她腳下的幹燥區域越來越少。
“我不是故意偷聽的,對不起。”博昭然擡起手遮雨,走過他身邊時誠摯的道歉,然後轉神要跑入雨幕時,手臂挂上一股力道,緊接着一把傘舉在她頭頂,隔絕掉所有雨水。
博昭然下意識回頭看他。
秦知珩捏了捏傘柄,平淡的說,“收了你的錢,送你一次。”
博昭然輕聲說謝謝。這把傘沒有漏水,甚至說是嚴絲合縫,要不然怎麽他們兩個隔着好大的距離都沒有任何雨水飛濺到她身上。
期間博昭然擡頭看他,下巴上只剩一條淡淡痕跡,巴掌印也全都沒有了,他們連最後一點聯系都消失殆盡。陌生的好像是真的有好心人送她一程。一直到寝室門口,她站上臺階,觸及他鋒利的喉結,目光随之一黯,天色此時已經快要黑了。
她說:“麻煩你了,又欠你一次。”
秦知珩回她一句,“欠着吧。”
她胸腔酸澀的要把她溺死,她轉身走進去,沒看到秦知珩濕透了的半邊肩膀。
——
秦知珩送她回寝室後就乘車回家了,到家的時候已經快九點多鐘了,他沒帶鑰匙,只能敲門。
秦鋒給他開門的時候看到他渾身濕透動作一頓,最終還是咽下所有責備的話,側過身子讓他進來,沈菁儀看他渾身濕透擔心的不得了,一條毛巾給他擦了又擦,看到他額頭和下巴上的細痕時別過臉去擦淚。
“媽,我餓了。”秦知珩說。
沈菁儀習慣性的想擡手拍他,卻又想起他前陣子剛生了一場病,家裏還把他卡給停了,遂往前一拐,拍了秦鋒一巴掌,“你看他頭上那條疤,以後怎麽找媳婦!”
本來他們都以為今年中秋秦知珩不回來了,冰箱裏的成堆海鮮也沒人想着弄,這下人一回來,沈菁儀高興的跑去廚房,客廳裏放着新聞,秦鋒也被喊去廚房幫忙,他自己在沙發上發呆。
秦知聿趿拉着拖鞋,手裏還抱着平板,往他身邊一坐,“至于嗎?都一個周了。”
“至于。”
秦知聿懶得勸他,把手裏的平板塞給他,打了個哈欠,“玩一天了,上課都沒停,把這關給我過了。”
秦知珩低頭一看,開心消消樂,今日已闖699關。
“你怎麽這麽閑?”
“周五,今天前院那誰老婆值班,一趟又一趟的走,眼珠子都恨不得長我們幾個身上,隔一會就來看看人跑了沒,無聊,只能玩手機。”
兩個人聊天的功夫,沈菁儀就招呼他們倆過來吃飯。秦知聿海鮮過敏,于是秦鋒把那盤螃蟹端到他面前。
“不吃。”
“沒毒。”
“哦。”
秦知珩沒什麽胃口,一只螃蟹吃了老半天,秦鋒忍不住和他搭話,“就你自己回來了?”
“嗯,江凜去齊覃那了,他說他餓死也不回來。”
秦鋒:“那你怎麽回來了?”
秦知珩:“因為我快要餓死了。”
秦知聿啪一放筷子,眼神不可置信,蹬蹬蹬跑上樓,又蹬蹬蹬跑下樓,啪啪點了好幾下屏幕,氣鼓鼓的,“我哥上周剛從我這坑走五萬,他沒錢,你信他個鬼。”
......
這飯吃到這是真沒胃口了,秦知珩從儲物間裏找了個行李箱提上樓,準備去收拾點衣服,他前兩天腦子抽風把內褲扔了個幹幹淨淨,沒得穿了。
他得有一個月沒回來了,推開房間都有點不太适應,床單是新換過的,桌上的東西也被打理過,秦知珩拉開衣櫃發現有很多新衣服,随便撿了幾件纏了纏就扔進箱子裏,然後抽了兩盒內褲拆開,拿了睡衣毛巾去衛生間了。
洗完澡後秦知珩心裏愈發煩躁,他脖子上挂着毛巾,短發濕漉漉的往下滴水,他簡單一擦,随後找出一把藏在書裏的鑰匙,打開書桌最下角的一格抽屜,那裏面安安靜靜地躺着一個簡單的黑皮筆記本。
秦知珩翻開,前幾頁的內容很多,還夾雜着一張照片,到後面逐漸開始減少,一直到今年下半年,他翻到新的一頁,标注好日期,2016.9.15,然後旋開鋼筆開始寫東西。
秦知聿敲門進來的時候他剛好把筆記本收好,手機屏幕還亮着,是銀行卡餘額的界面,二百萬,整。
“分手費?”秦知聿視力極好,掃了一眼就看出來這麽一筆巨款是幾個零,“沒談對象還有分手費?被p了?”
“那姐姐挺大方。”
秦知珩擡手關掉手機,不悅的擡眸,眼神裏盛滿警告,偏秦知聿一點不怵他,“出息,不就是被睡了然後被踹了,七位數的分手費,還不知足?黑心死你算了。”
要是被睡了就好了,這不是睡都沒睡就被踹了嗎,二百萬,跟他撿了天大的便宜一樣,他正煩着,耳邊還一直湊上來詢問緣由的閑雜人,吵死他了。
他擡手一指門,“滾。”
等到秦知聿走出門,秦知珩撥了個電話,“過幾天吧,我回去的時候和你說。”
話筒那頭亂糟糟的,“找幾個人?”
“幾個?兩三個吧,你也跟着,到時候你是主謀,記得下手輕點。”
江凜促狹一笑,“你真想好了?不怕她和你翻臉?”
翻臉?秦知珩才不怕,這事兒只要沒人知道不就得了。他算是看準了,不逼她一把,她就能真敢忘了他。三天,整整三天,丢下二百萬就拍拍屁股走人,頂着他弄出來的印兒和別的男人說話,笑意盈盈的,偏偏看見他就沒個笑臉。
他換個教室每天旁敲側擊康池,結果康池回來說博昭然沒什麽異常,甚至有一天還吃撐了。
問他一句都不問。不過倒也不是無可救藥,起碼看見他被表白還有點反應,知道偷聽偷看,還以為他沒發現,露着兩顆圓溜溜的眼珠子往他身上瞥的時候他就看見她了。他都走到她面前了,一句軟話都沒有,張口欠不欠和對不起。
秦知珩閉上眼,壓抑着陰鸷,他額頭青筋暴脹,撐在桌上的手臂線條流暢,一想到她拿錢和他平賬,他就恨不得弄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