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九熙一中（三）
九熙一中（三）
辦事處裏面也沒什麽變化，除了人。
沈星悠跟着王玄進去，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辦事處裏之前工作的員工都不見了，似乎只有他一個人住在這裏。
他坐在沙發上，打了個哈欠，好像還沒睡醒，“你随意坐。”
“你認識我嗎？”沈星悠明知故問，她怎麽也想不通王玄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而且似乎認識她。
“沈星悠啊，上個月師叔還在我耳邊念叨你。”王玄睜開眼睛，看着沈星悠，“你怎麽想的？”
“什麽怎麽想的？”沈星悠不解地看着他，他剛剛提到了師叔，大概說的是青祖前輩。他應該是沈星悠認識的那個王玄。按照流逝的時間，沈星悠在這個世界快生活一個月了。
“回去啊？”他坐起身，“你是打算回去，還是留在這裏？”
“回去！”沈星悠不假思索道，“你能帶我回去嗎？”
他輕輕嘆了口氣，“我做不到，這個世界是光塵創造的，你要自己去找路。”
沈星悠沉默，光塵為她創造了這個世界，應該是想讓她留在這裏，如果不是她心中還有殘存的執念，這個世界也不算太糟。
但是，不管是以前的世界，還是現在的世界，都只是光塵的一廂情願。
光塵憑什麽決定這一切？
沈星悠忿忿地想着，但同時，他更好奇王玄竟然知道這件事。
“你為什麽在這裏？”沈星悠看着他，心裏很疑惑，從建安社區主動和她打招呼到現在，王玄似乎總是非常巧合地出現在她的面前。生态園的湖底也好，南濟島也好，乃至現在沈星悠的平行世界裏，他竟然都在。而且他完全沒受這個世界影響，他一直都是沈星悠見到的樣子。
“我啊。”他笑了笑，“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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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悠知道他不想說的話，自己什麽都問不出來。
“我不喜歡這裏，我要回去。”沈星悠換個話題，“生态園還在嗎？我想見光塵。”
“光塵不在這個世界，你找不到他的。”王玄起身，倒了兩杯水，“這個世界沒有異能者，自然也沒有生态園。”
和沈星悠猜想的一樣，這是一個不完整的世界，作為普通人類的沈星悠，接觸不到異能者，所以這個世界只是普通的人類世界。
“你是來給我指路的嗎？”沈星悠懇切地看着他，“我想回去，求求你告訴我。”
他喝了口水，眼神示意了另一杯水。
沈星悠想這是讓自己喝水的意思，她端起杯子放到嘴邊，覺得不對勁。
“這是酒？”沈星悠遲疑。
“是酒是水，你嘗嘗不就知道了？”王玄道。
沈星悠端着杯子，默默看着他，不知道他想做什麽。
“沈星悠，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他笑着拿走沈星悠手中的杯子，“走吧，你父母在外面找你。”
真是一個怪人。
沈星悠起身，默默走出去。父母果然站在門外。
回到家，生活又開始平淡如水，周而複始。十五天的循環又開始了，每晚和沈星悠一起回家的人，除了沈星旭，還有宋衍。
最近沈星悠發現宋衍有點奇怪，比如經常出現在她面前，卻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然後總是繞路跟着他們到小區門口，才回家。
今天在學校，中午食堂吃飯的時候，沈星悠沒看到宋衍和沈星旭在一起。她有點奇怪，也許宋衍不想吃飯。
但是到了晚上放學的時候，依然只有沈星旭一個人來教室找她。
“宋衍呢？”沈星悠裝作不經意地問。
“什麽宋衍？”沈星旭疑惑地看着她，“誰是宋衍？”
“你不記得了嗎？”沈星悠愣在原地，“你別跟我開玩笑。”
“你怎麽了？”沈星旭關掉了教室的燈，“走了，回家了。”
“宋衍！你不記得宋衍了嗎？”沈星悠沖他喊道，“昨晚我們還一起回家的。”
“什麽宋衍啊？”沈星旭語氣裏帶着不耐煩，“你到底走不走啊？”
怎麽可能？沈星旭說他不記得宋衍。
“你跟我去7班教室！”沈星悠去拉他。
“現在去教室幹什麽？學校人都走光了。”沈星旭掙開沈星悠的手。
走廊裏，燈也漸次熄滅了，最後一個離開教室的人會把走廊燈關掉。
這邊的教學樓是文科班和多功能室，理科班在另一棟教學樓，有回廊連接。
“宋衍昨天還在的，你們還是同桌，你怎麽可能不記得？”沈星悠情緒激動，她接受不了這種玩笑，“他的課桌，他的東西都在的，你跟我去看。”
“我們班哪有宋衍？”沈星旭語氣無奈，“你別哭，我陪你去看一眼行了吧。”
沈星悠于是拉着他往7班教室跑去，燈打開，她找到了宋衍的座位，去翻上面的書。
“我都跟你說了我同桌叫宋景明，我們班沒有宋衍。”沈星旭靠着課桌，“你到底在找什麽？”
書上寫着名字：高二（7）班宋景明。
沈星悠不甘心，又去翻其餘的課本和練習冊，那上面都寫着宋景明的名字。
怎麽會是宋景明？宋衍呢？
宋衍怎麽會憑空消失的？他明明在這裏生活了一個多月啊！
“一定是換座位了。”沈星悠不敢接受這一切，又去找其餘的課桌。
“沈星悠，別翻了。”沈星旭走過來握住了她的手，讓她冷靜下來，“你看，牆上貼着背書表，上面有所有學生名單，我們班真的沒有宋衍。”
沈星悠跑過去看，那張表上五十二個名字，沒有宋衍。
沈星悠記得那張表，有一次她來7班，還好奇地看過那張背書表，因為宋衍背書最多，在第四排的位置，那一排對勾已經打滿了。
現在，第四排那個位置的名字，變成了宋景明。
宋衍，消失了。
“你們兩個幹什麽，怎麽還沒走？”教室外面有人走進來，問道。
“怎麽回事？”他掃視了一眼，問沈星悠，“你怎麽了？”
沈星悠沉浸在悲傷裏，低着頭，沒有回答。
“老師，我們是兄妹，馬上走。”沈星旭道。
“你哭什麽？”他問沈星悠。
沈星悠不想說話，從他旁邊跑了出去。
耳邊的聲音沈星悠已經聽不見了。她跑下了樓，沈星旭追了上來，拉着她的手一起跑。他們跑出了校門，跑到了大橋上，停了下來，喘着氣。
“星悠，你今晚怎麽了？”沈星旭靠在欄杆上，“別哭了，回家爸媽還以為我欺負你一樣。”
“沈星旭，你走吧，不用管我。”沈星悠擦了下眼淚。
“沈星悠，你又發什麽瘋？”他拉着沈星悠的手腕，“走，回家了。”
“別管我！”沈星悠掙開他的手。她現在心裏很亂，不想回那個家。宋衍消失了，這個世界越來越真實了。她害怕一覺醒來，她也什麽都不記得了。
憑什麽？為什麽她的人生不能自己決定？
“別鬧了！還沒回去，爸媽要擔心了。”沈星旭強硬地抓着她的兩只手，合在一起，抓在手上，往前走，“我要不是你哥，我才不管你。”
“你本來就不是。”沈星悠雙手被他拉着，力氣沒他大，掙脫不了。
走到橋頭，忽然看見一個男人，焦急地走過來，“你們兩個怎麽才回來？”他看了看眼前扭打在一起的兩個人：“這又怎麽了？星旭你欺負你妹妹了。”
沈星旭松開了沈星悠的手，沒敢說話。
沈星悠也不敢說話，這個男人看起來溫和，但是由于不熟悉，沈星悠也莫名害怕他。
“都這麽大了，不要打架。”他邊走邊勸解。
沈星悠看了看被沈星旭抓紅的手腕，狠狠打了他一拳。
沈星旭也朝沈星悠胳膊打了一下。
房間裏換上了新的百合花，透明的花瓶裏，百合花的根莖微微浮動着，像某種觸須。
沈星悠打開平板，宋衍的微信消失了，聊天記錄也消失了，所有關于他的生活痕跡都消失了。他仿佛不曾在這個世界出現過一樣。
沈星悠心裏很慌亂，她坐在床上，翻看這段時間的日記。因為想尋求一點真實感，讓自己不遺忘那個世界，半個月之前她開始寫日記，但是現在日記裏面，關于宋衍的內容也消失了。
日記的內容似乎不知不覺改變了，每天記錄的內容都是她和沈星旭。
宋衍消失了，這個世界變得越來越正常。她今晚甚至動手打了沈星旭，她開始變成十六歲的沈星悠，和沈星旭以兄妹方式相處。
她原以為宋衍可以讓她感受到一點另一個世界的真實，但是事實上，這段時間，沈星悠對那個世界的記憶已經開始模糊了。
以前二十一年的人生，遙遠得好像一場夢，她有時候甚至在想，真的有另一個世界嗎？
宋衍消失了，有一天，她也會消失的。
上次被割傷的手心，傷口已經愈合，但是留下了一道很長的疤，這道疤不會痊愈了。
她徹夜難眠，翻箱倒櫃，終于找到了沈星悠以前存的錢。
第二天一早，沒等沈星旭叫她去學校，她先離開了家。
南陵園的路，沈星悠很熟悉，外面的世界沒有什麽變化。沈星悠坐高鐵去了南陵市，而後坐公交車去古街辦事處。
王玄打開門，依舊是懶散的樣子，只是黑眼圈更深了。
她從門縫裏擠進去，“不是要喝酒嗎？我陪你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