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陸家城堡(修)
第20章 陸家城堡(修)
溫越沒聽出周桦京話裏有話,心裏仍擔憂着理查德。
陸禦權将理查德送去了孟家……是什麽意思。
雖然他毫不懷疑理查德去了孟家,陸文柒必定會照顧好它,但……終歸是自己從小養到大的貓,肯定還是待在自己身邊更安心。
更何況……這個冷漠傲慢的貴族真會那麽好心?
可周醫生的确沒理由在這種事上騙他。
溫越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心裏七上八下地胡思亂想着……小木屋暖氣打得很高,舒服得讓人直嘆氣。
……
他不知自己怎麽,突然來到了窗邊,興致勃勃地望着窗外。花園綠植已經被大雪覆蓋,他坐在窗邊欣賞着雪景,卻感到越來越熱,最後熱得受不了,脫得只剩一件貼身衣物。
突然,窗外飛來一只五彩斑斓的小鳥,它緩慢地扇動着翅膀,在空中時上時下,看得人膽戰心驚,最後重重地撞上了窗戶玻璃。
溫越吓得閉目,等再睜開眼時,不僅感覺渾身滾燙,甚至眼睛也開始刺痛,直到不知怎麽一腳踩空。
整個人不受控地一直往下墜……
溫越徹底醒過來,大汗淋漓。
原來是夢。
他沒有坐去窗邊,小木屋裏也沒有暖氣,覺得熱是因為發燒了。
溫越擡起酸軟的胳膊,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和眼睛,旋即去桌面翻找退燒藥,不小心手肘撞倒水杯,玻璃杯摔在地上發出噼啪一聲響,他又蹲在地上撿碎掉的玻璃。
一連串動作耗盡了僅存的力氣。
濃濃的疲倦感裹挾着他,本就全身上下酸痛無比,眼皮滾燙,眼球裏更是像有根針在刺戳着。
起身的剎那,溫越眼前一黑,直接倒了下去。
再度醒來時四周極為陌生。
溫越下意識緩緩睜開雙眼,被天花板上明亮的燈刺得一愣,痛覺這才漸漸複蘇,他皺着眉将眼睛閉上,偏過頭,眼角有大股大股的淚水滑落。
痛。
眼睛好痛。
明明是因為發燒導致頭暈,加上蹲起過急,才會導致眼前一黑暈倒,可……為什麽現在眼睛會如此痛。
還有……這是哪兒。
房間的擺設極為陌生,純白的牆面,淺藍的點點裝飾,這絕對不是小木屋。
溫越不敢再将眼睛睜開,灼痛從眼內向四周蔓延,帶動着整個腦子都一抽一抽的陣痛不已。他将手伸出被子,撐着身子想坐起來。
“醒了。”周桦京原本還在和人說話,注意到床上的動靜,擡腳走過去,嘴裏欸了一聲:“先別動,你高燒剛退,好好躺着。”
“周醫生?”溫越辨認出聲音,眼睛的灼痛實在讓人無法忽視,他用指腹輕輕碰了碰:“我的眼睛……這是怎麽了?”
“感染性角結膜炎,碰了泳池水導致的。”
周桦京解釋道:“我特意去問了何彬,從他那兒拿了你的病例,你眼睛狀況從提取腺液素就一直不太好,這麽多年……”他嘆了口氣,無奈地看向一旁的男人。
這麽冷的天,alpha仿佛一個冷血動物般,白襯衫外只着一件黑色的西裝馬甲,直挺挺地靠在門邊,顯然不太願意進屋的樣子。
有時不得不承認,陸家的alpha,的确有些讓人頭疼的傲慢。
那麽厚一本病例,裏面詳細記載了溫越從小到大提取上百次腺液素之後眼睛出現的各種狀況。流淚目痛、發紅發炎、視線模糊……直到後來的偶發性短期失明。
周桦京一頁頁翻看完,即使做醫生這麽多年,見證過許多生老病死,依舊感到內心觸動,這是一本關于溫越眼睛的診療記錄,更是一本關于陸禦權FAC腺液缺失症的治療記錄。
他遞給好友,好友卻并沒有接過。
周桦京無奈,移開目光:“這事只能說是個導火索,你這眼睛,能撐這麽多年沒出問題真是個奇跡。”
“那以後……”溫越聽出周桦京話語中的沉重。
“之後,腺液素提取要暫停一段時間,現階段首要任務是把眼睛養好。”周桦京說,“你眼睛剛上完藥,馬上會有醫生過來包紮,短期內還不能見光,也最好避免情緒激動,流淚會對眼睛恢複造成很大的影響。”
周桦京話剛說完,就有白大褂走了進來。
溫越躺在床上,整個人懵懵的,一動不動地任人擺弄,直到眼睛被包紮好,他問:“周醫生,我現在是在哪兒?”
“內院。”周桦京不假思索。
溫越驚訝,微微側了側頭。
內院?
自己現在躺在陸家城堡內院的床上?
陸禦權知道這事嗎?
“為什麽我會在這兒?”
“因為陸——”
“因為讓你老老實實待在外院你沒有做到,抱着貓跳泳池,鬧得整個陸家不得安寧,還作得眼睛出了問題,耽誤提取腺液素,你說你為什麽會在這!”
男人突然插話打斷兩人,聲音透着股高高在上冷漠感,再讓人熟悉不過了,溫越一瞬間握起拳頭顫栗起來,“陸禦權!”他此刻什麽也看不見,即使怒吼用了全部力量,也只是像一頭找不着敵人方向、沒有任何威懾力的小獅子。
不提貓不提那個破泳池還好,一提起,溫越就又氣憤又委屈,他攥了攥被子,坐立起來:“陸禦權,你把理查德還給我!”
“這是在陸家,你沒有資格命令我做事。”陸禦權僵木着臉,踏進了房間,“還有,與其擔心那只貓,不如先擔心擔心你自己。”
溫越咬着下唇,胸腔劇烈地起伏着。
剛回到陸家就被人陷害,理查德還差點被淹死,自己也因跳進泳池發燒感染。這分明就是有人想害他,想害死理查德!
可眼前這個破貴族,只會不分青紅皂白地把一切錯歸咎在他身上!溫越不信陸禦權會好心把理查德送去孟家。
絕對不可能!
想到經歷的種種,被害、被冤枉後的委屈讓他心裏酸澀不已,淚水從灼痛的眼裏流了出來,洇濕紗布:“你冤枉我!你根本就不關心真相,就把貓送走了!”
溫越難以自抑地抽泣着。
陸禦權上前一步,兩人一副又要對峙起來的樣子。
看了半天戲,周桦京見狀還哪敢置身事外,立馬拉住眼見着就要動怒的alpha,在眼睛上比劃了兩下。
意思是,千萬別再刺激他了,眼睛哭不得!
當醫生還要附帶調解的活兒,這兩人碰上簡直是火星撞地球,還都是得罪不起的祖宗。
一個天生就是祖宗,一個是祖宗後來的命根子。
周桦京連比劃帶瞪眼,總算是把即将動怒的男人給勸住了,只見陸禦權不耐地頓住了腳步。
周桦京又指了指嘴巴,做出一個口型。
陸禦權沒搭理。
周桦京将人拉住,重複了一遍動作,着重強調。
半響後,陸禦權皺眉不悅道:“別哭了。”
周桦京趁勢幹笑了兩聲,安慰:“溫越,要想眼睛趕緊養好,你可千萬不能再哭了,那貓真送去了孟家,以後總有機會能見到的。”他撞了撞陸禦權的肩膀,示意他說句話,“是不是?”
陸禦權當然不會回應,看着omega抽泣的樣子感到頭疼,也怕他眼睛真出什麽大問題,靠近床邊拿出一個信封:“如果你還想知道你母親的消息,就別再哭了,我數到三。”
“一。”
“二。”
……
三還沒數出口,溫越立馬伸手捂住了嘴巴,哭聲被悶進了喉嚨裏,只剩肩膀還留有抽噎後的顫抖。
委屈需要宣洩,可是母親的消息更重要,溫越忍辱負重地咬牙,嘴裏說出來一句保證:“不哭了,我不哭了。”
“貓沒送去孟家,只是被暫時關進了籠子裏,扔貓的人已經抓住了。”陸禦權将信封拿在手中,并沒有要給溫越的意思,反倒是倏然一把捏住omega的下巴,“張嘴。”
溫越沉浸在有了母親消息的喜悅裏,不敢再做任何忤逆陸禦權的動作,乖乖張開嘴,被捏住下巴的那一刻就知道了眼前的人要做什麽,極為配合。
陸禦權看了眼,舌面的傷口已經完全愈合了。他将手中仍有些濕潤的臉放開。
一旁,周桦京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奇怪。
實在是太奇怪了。
兩人明明前一秒兩人還劍拔弩張,後一秒就陷入了一種極為詭異的配合之中,讓人怎麽也想不通為什麽,就和錯過了什麽關鍵信息似的。
想不通也就不糾結了,他一拍腦門兒問:“什麽意思?貓沒送去孟家?不是你說……”
“只是為了找出扔貓的人。”
周桦京吐槽:“連我都騙啊你。”
溫越聽着交談的內容,知道陸禦權還在床邊:“真沒送去孟家嗎,那是不是……”
“不是。”陸禦權打破他的希望,話中帶刺:我知道你腦子裏在想什麽,現在可以明确告訴你,闖這麽大的禍,養貓的事以後沒得商量。”
溫越小孩子脾氣,翻臉比翻書快,得知貓沒被送去孟家本來很是開心,已經默認理查德馬上會回到自己身邊,當然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他質問:“你都知道真相了,為什麽還認為是我在闖禍?”
“真相?”陸禦權重複了一遍,沉聲道:“陸家發生的每件事,哪件真哪件假,我心裏很清楚。”
“那你是什麽意思?”
“不讓你養貓和真不真相的沒有任何關系,即使是你自己失足掉進了泳池,這貓以後也不能養。”
陸禦權的聲音響徹整個房間。
溫越即使看不見眼前人的神态和肢體動作,也能猜到他一定擰着眉,牢牢地注視着自己,那種目光一定冷漠又傲慢。
溫越心裏的火早就被一把冷水澆滅了,他喪氣道:“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貴族alpha像是考慮了良久,道:“陸家不該一而再再而三地為了一個黑奴的安危提心吊膽、興師動衆。我需要你照顧好自己,這才是最重要的,你懂我的意思嗎?”
原來如此。
原來從始至終陸禦權惱怒的根源都在這裏,惱怒他沒有照顧好這副身體,連帶着把貴族價值千金的性命也置之度外了。
溫越感到好笑,笑自己卑賤,又同情自己,感到一陣心酸。他可真是既值錢又低賤啊,值錢到能與一個貴族同生共死,又低賤到被人指着鼻子罵肮髒的病毒。
矛盾,可真是太矛盾了。
可是誰讓他成為了這樣一個矛盾體呢。
溫越想着想着,又開始同情起陸禦權來,這個在外人眼裏位高權重的貴族,一邊嫌惡鄙夷黑奴,一邊又從血液暗處滋生出對黑奴腺液素的渴望。
這個世界真是太古怪了,将他們這樣八輩子都關聯不上、毫不相似的人捆綁在一起。
溫越諷刺地勾了勾嘴角:“照顧好自己,你先弄清楚,是別人來找我麻煩,我能防一個我能防所有人嗎?”
“這就是你的事了。”陸禦權指間夾着信封,不想争執:“當然,如果你執意要貓,替你尋找母親的事我會考慮暫停一段落。”
“你!”
陸禦權挑眉冷笑,将這封因溫越眼睛綁着紗布,而從始至終也沒看見的信封收了回去:“只能從中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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