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奔向他
第66章 奔向他
悶在男人溫暖的懷裏,陳瓦霜一語不發,連剛剛泛起的眼淚也被他兇兇的語氣吓得退了回去。
“平時教了你那麽多,口水都說幹了,你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啊?嗯?我讓你相信叔叔,有什麽事都跟叔叔說,你怎麽不聽?”陸墨白心裏是真的有氣,“他們讓你出國你就出國,讓你瞞着就瞞着,我看你就是被叔叔慣壞了,眼裏還有叔叔?!”
陳瓦霜吸了吸鼻子,任由他兇。
“還有,有必要換微信號?連國也不回?就這麽決絕?……”
懷裏的人一直沒出聲,身子貼得很緊,把臉深深地埋在他胸前。男人越說越上火:“說句話!不怕悶死?”
她還是沒有開口說話,只從鼻腔裏發出嗚的一聲,表示自己沒被悶死。
陸墨白騰出手把她的臉從懷裏挪出來,果然,哭得眼睛鼻子都紅了,濕漉漉的眼睛,睫毛粘連在一起。擡頭呆呆看着他,鼻子聳一聳,便是楚楚可憐的小兔模樣,讓他又生氣又心疼。
心還是軟了下來,沉出口氣,男人幫她擦淨眼淚。
怎麽會不知道她一個人在異國他鄉肯定要吃苦受罪?可是她走得這麽堅決,連一點點希望都沒有給他,一點點微弱的光都不照他,他置身黑暗,每分每秒都感覺人生虛無一片。
白淨發涼的小手揪緊了他的風衣,像是看他看累了,再度紮進他懷中。
陸墨白摟着她瘦弱的身子,耙了一下略微幹燥的頭發,臉頰蹭着她的腦袋,語氣轉向溫和:“兔,你讓叔叔一個人在北城怎麽辦?”
“就沒有想過叔叔也會難過嗎?”
這話比兇她還要讓人鼻子發酸。
不是的,當然想過。可是既然已經做了決定,便不想再掙紮,或者說無力掙紮。
剛出國的時候,她整個人只是一具會動的屍體,在媽媽面前強顏歡笑顯示自己正常的一面,晚上睡覺才敢蒙在被子裏偷偷哭。後來到了聖彼得堡,換了個環境,身邊有同學,自己也有課業任務,才慢慢地适應、好轉。
他的懷抱真的好暖,再抱久一些,人就不會想離開。
陳瓦霜醒了醒神,離開他的懷抱,淺淡擠出微笑問:“陸叔叔,你家裏同意你出國了?”
陸墨白眼眸深深地看着她:“他們不同意又能奈我何?”
陳瓦霜:“……”
他看着這只呆愣的小兔,再次把她攬進懷中:“再抱會兒,叔叔還沒抱夠。”
唉,果然,只要一見面,就好像什麽都要回到原地。
可是……
不知過去多久,陳瓦霜感覺再這樣下去終究不行,便催道:“很晚了,又冷,我要回公寓了。”
“你公寓在哪兒?”
“不遠。”
*
回公寓的路上光影綽綽,陳瓦霜的手被他暖和有力的大手包着。細細體會,男人的手掌依舊還有一點點粗糙,以及微微的溫潤。
路上沒怎麽說話,直至走到公寓樓下,二人面對面地站着,他才說:“我明天就得走,下次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過來,你就沒有什麽想跟叔叔說的?”
陳瓦霜心裏有些難受,可是如果順了他的意思,未來又會掀起一陣血雨腥風,她真的,不想再經歷一次。
良久她才說:“幾點的飛機?我去送你。”
陸墨白快沒了耐心:“你知道我不想聽你說這些毫無意義的話。”
可她除了這些口水話,其他的還能說什麽?
“給我個準話。”他語氣幹脆,“我哥的事已經塵埃落定,我家裏的意見你更不用擔心。你不是留學兩年就回去?還有不到一年,離大學畢業也不到兩年,你總不能一直把叔叔晾一邊不聞不問”
“……”陳瓦霜忍了忍情緒。
他不知道,她留學的情況已經有了變化,不只一兩年,何況他們的問題,也與留學時間長短無關……
陳瓦霜大腦裏仿佛塞了團糨糊,亂糟糟的無法思考。
陸墨白籲出口氣:“睡覺前想一想,明天我午後的飛機,我的電話沒有變。”
陳瓦霜揣着顆沉重的心進了公寓二樓,來到自己的房間。
點亮室內一盞暖黃的燈,在床上癱了會兒,覺得連呼吸都費勁。爬起來又鬼使神差地湊在窗子前看了一眼,窗下就是大街,男人高瘦的身影果然仍舊站在路邊,手指夾着煙,跟往常一樣抽着,籲出煙霧。
這一幕,仿佛在夢裏出現過無數次。陳瓦霜按捺不住地推開窗戶,朝下方喊話:“陸叔叔。”
男人擡頭仰望過來,唇角勾出一抹笑,像什麽事情也沒發生過:“抽根煙就走。”
陳瓦霜:“我想看着你走。”
“這也能下逐客令?”他無語地搖頭,仿佛懶得再糾結,手指撚着那半根煙,朝酒店的方向行去。
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永遠挺拔利落,像臨風的玉樹,走路生風。當他的身影最終消失在昏黃模糊的光線中,這一瞬,陳瓦霜很舍不得,她很想打電話給他,讓他不要走。可是掏出手機才發現,當初為了控制自己不聯系他,把他的電話都删除了。
翻找通訊錄時看到邵京棋的名字,陳瓦霜心裏有種說不出的孤寂,撥通了他的電話。
“小霜?”電話一接通,邵京棋便直接問。
“哥。”陳瓦霜鼻音有些重。
“感冒了?”
“沒有。”
“怎麽現在才跟我聯系,還記得我這個哥?”
“對不起。”陳瓦霜有些頹然地道歉。
邵京棋無奈地嘆了口氣:“你跟哥說說,陸墨白是不是找到你了?”
陳瓦霜有些疑惑地問:“你怎麽知道?”
“要不然你會聯系我?”
陳瓦霜無言以對。
閑聊了幾句過得好不好的話,陳瓦霜喃喃問道:“京棋哥,你跟我說說他這一年多的情況吧,我想知道。”
邵京棋深深嘆息:“還能什麽情況,不用我說你也應該能想得到,前期幾乎是到了快要殺人的地步,後來消沉頹廢了一段時間,還搬去你家住,你爸媽搬去了另一套房子。”
“什麽!”陳瓦霜傻眼,這一點她是真的沒想到,爸媽也從來沒跟她說過。
“去年中秋節我回國跟他喝酒,聽他念叨你,等我年底再次回國,就聽說他進了央企上班。”
“進央企?”陳瓦霜再次感到意外,“是他大伯任職過的那家央企嗎?”
“嗯。”邵京棋停了一下,問道,“小霜,你覺得他為什麽要進央企?”
陳瓦霜拿着手機,下意識地搖頭:“我不知道……是為了家中集團的利益嗎?”
邵京棋笑了一聲,語調有些低:“傻妹妹,除了為你,還能為什麽?”
“為……我?”陳瓦霜發愣,“可是……”
她有些不理解。
“我雖然看不慣他那德行,從小就看不慣,現在更煩他,因為他,你連哥哥都不要了。”邵京棋語氣不滿,“但我又不得不承認這小子有種。”
陳瓦霜低問:“什麽意思?”
“那家央企跟俄羅斯有跨國項目合作,他入了央企,玩兒命地工作,就是為了拿到公務護照,可以因公随團出國。要不然他怎麽能去找你?畢竟他如果用個人護照出境,他們家不會有人給他擔保的。”
邵京棋說到這兒,心頭沒來由地有些發堵。
去年中秋他去找陸墨白喝酒,就是想看看這個嚣張的男人究竟是不是跟傳言的那樣頹廢萎靡,一蹶不振。
見到陸墨白那副埋了半截身子在土裏的狀态之後,他心裏确實挺舒坦。
小霜是他一手養大的,總有些感情,他私心也想過,等她再長大一些,如果他四十歲了還沒遇到想結婚的人,差不多家庭背景的女孩子,家裏也會松口。
奈何被陸墨白截了胡,這孫子還為了她,把陸家攪個天翻地覆。
真他媽的牛逼。
牛逼死了。
把這孫子給能的。
結果沒想到後面發展到了這一步,邵京棋有些驚訝,猜測是陸家施了壓。小霜是夏家的養女,只能服從安排出國,而陸墨白被限制出國,兩個人天各一方。
所以看到陸墨白也沒能得到小霜,他有些暗爽。人嘛,都有點兒劣根性,他也不是什麽偉光正的人。
喝了幾杯威士忌,聽這位“好兄弟”說小霜是他養的小白兔。邵京棋暗戳戳打聽他倆發展到了哪一步,陸墨白卻說:“還在追,小姑娘就要慢慢地追求才好,追個幾年,追到她大學畢業都行。”
邵京棋不由啐了句:“卧槽你他媽都快三十了,還擱這兒玩純情。”
陸墨白沒理會他的嘲諷,黯然地點煙:“我養的小兔,又愛哭,又怕冷,又吃不慣西餐……一個人在聖彼得堡怎麽會習慣?哭了沒人給她擦眼淚,冷了沒人給她暖手,沒人帶她去吃好吃的……”
邵京棋道:“你別扯淡,你才養她多久?有我久嗎?何況她那麽招人喜歡,聖彼得堡沒男人啊?”
陸墨白喝了酒受不了刺激,一把揪住了邵京棋的衣領:“你少污蔑她的眼光,有我這樣的男人在,她哪裏看得上那些傻逼!”
“行行行,你把手松開行不,就算她看得上,陳慶媛也不會同意她随便找。”
邵京棋曾問她喜歡陸墨白什麽?
得到的回答讓他心生震撼,如果是喜歡他長得帥、有錢、會逗人開心倒也罷了,沒什麽可稀奇的,沒有想到她喜歡的是深層次的玩意兒。
那一刻他便覺得,自己被截胡也不冤。
……
回到現在,邵京棋擡腕看了一下時間,在電話裏說:“要是在央企拿不到公務護照,我估計下一步他就要考進外交部了。”
陳瓦霜的喉嚨徹底哽住。
她說不出話來,心裏仿佛被一把鈍器一下一下地杵着,心一抽一抽地疼,疼得她眼淚都要出來了。
“哎先不說了,我還有客戶要見。有空再聊,小霜你別再換電話。”
“好。”陳瓦霜挂掉電話,眼淚自然鑽出來。
內心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沖動,她想去找他,這讓她來不及難過,一把抹掉眼淚,挎包沖出了房間。
妮娜正好從浴室出來,見陳瓦霜急匆匆的,喊道:“你去哪兒?”
“我去見酒店見個人。”
妮娜:“……”
*
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像他這麽傻的人?
他時常說她是傻小兔,可他才是更傻的那個吧!
怎麽能為了她,進自己不想進的央企,拼命地工作,跑過來見她。見完這一面,又要匆匆離開。
而她根本沒有想太多,只以為是他堂哥職位落實了,才松口讓他出國。
原來并不是。
他努力了很久才走到她面前,她卻連一句好話也沒有。
陳瓦霜住的地方本就離涅瓦大街很近,一路小跑去他住的酒店不過十幾分鐘。她好像從來沒有在深夜的大街上,為了一個男人跑得這麽快。
她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跑,可就是本能地,想快點見到他。
酒店前臺幫忙打了電話到陸墨白的房間,陳瓦霜坐在大堂的沙發上,氣喘籲籲。
跑得太快太急,額頭冒出細細的一層汗,身體在散發熱量。
忽而身後傳來一聲:“兔——”
陳瓦霜回過頭,看着這個男人,朝他回以五味雜陳的微笑。
男人蹙起了眉,似乎沒有弄懂這只小兔的狀況,可是見她氣息還未喘勻,臉上發紅散熱,不禁拉過她的手,問道:“你跑過來的?手心都在出汗,出了什麽事?”
陳瓦霜抿唇搖搖頭:“沒出事。”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只是這一刻不想跟他分開。她站在他面前,擡眸望着清俊又溫柔的男人,一字一句清晰地說:
“陸墨白,我今晚沒地方睡了,你收留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