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疏離
第50章 疏離
每年清明節,爸爸媽媽給夏凝姐姐掃墓都不會帶陳瓦霜去,說是怕姐姐難過,覺得不愛她了。
對此她挺理解的,今天她一個人在家裏東摸西摸,無聊至極。午飯時間,爸媽回來了,看起來也沒有什麽不同。只是吃過飯後,陳瓦霜在院子裏逗了一下狗狗,夏新傑在門口說:“小霜過來,爸爸跟你說件事。”
陳瓦霜有點奇怪,夏新傑很少特地跟她認真說事,有什麽事情都是陳慶媛跟她講。
走進客廳,卻發現陳慶媛也坐在沙發處,神情略微嚴肅。
“怎麽了?”陳瓦霜靠近沙發,坐在一側。
私心來講,陳瓦霜跟夏新傑的感情,沒有和陳慶媛那麽親密,說話時難免小心翼翼。
夏新傑看了一眼她,開門見山問道:“你生日前一天,是不是去了什麽地方,沒有告訴爸爸媽媽?”
陳瓦霜緊張起來……都問得這樣直白了,她只能說實話:“跟陸叔叔去了海島上放煙花。”
“為什麽要瞞着爸爸媽媽?”夏新傑臉上沒什麽表情。
陳瓦霜卻感覺後背沁出了冷汗,低低地說:“對不起,我錯了,我怕你們不同意。”
“你的事我很少管,是因為一直以來,都是你媽媽在操心,我也沒有那麽多時間和精力來管你。可是這次,你瞞着我們,跟你陸叔叔去那麽遠的島上放煙花,這不是件小事。”夏新傑道。
夏新傑一嚴肅起來,氣場便有些足,而陳慶媛看她的眼神無奈又失望,甚至有些涼意。這麽多年,陳慶媛從來沒有對她失望過。
她答應過媽媽要跟陸墨白保持距離的,結果卻瞞着他們去放煙花。陳瓦霜從來沒有碰到過這樣的場面,瞬間覺得他們不要自己了也是有可能的。
“都能瞞着我們去放煙花,想必平時也走得很近。”夏新傑繼續說,“你陸叔叔是對你好,但你不能沒有分寸,外面傳什麽的都有,以後不許再跟陸叔叔走這麽近,聽到了嗎?”
陳瓦霜點頭:“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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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光嘴上說,要刻進腦子裏,記在心上。”
“嗯。”陳瓦霜眼睛有些濕潤,但她從來沒在爸媽面前哭過,習慣性地忍了回去。
夏新傑說罷,起身離開了客廳,陳慶媛嘆了口氣:“你跟媽媽說實話,最近是不是跟他聯系得很頻繁?”
陳瓦霜小聲回道:“也不算頻繁,就是吃過兩次飯,去他酒吧裏玩過兩次。”
“這是線下的,手機上的聯系呢?是不是每天都有聯系?”
“沒有,沒有每天都聯系。”
陳慶媛不大相信地說:“媽媽要檢查一下你的手機。”
瞬間陳瓦霜的心都揪了起來,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能不能不要看我手機,我以後不會跟陸叔叔聯系了。我保證。”
陳慶媛見女兒的反應有些強烈,倒是沒有勉強,只說:“手機可以不看,但你不能再騙媽媽,你忘了當初是怎麽答應媽媽的?你陸叔叔在相親,老跟你走這麽近,讓女方産生誤會了怎麽辦?”
陳瓦霜吸了吸鼻子,哽咽地點頭:“我知道了,我會跟陸叔叔說清楚的。”
“不,”陳慶媛搖頭道,“這件事不能說清楚。”
“為什麽?”
“說得太清楚了,他只會覺得是我們在施壓,家裏的公司和陸家的公司有合作,能把事情擺在臺面說清楚嗎?”
陳瓦霜怔愣了一下,感覺自己果然還是太單純。
“那要怎麽辦?”
“冷處理,不再主動聯系他,他要是約你,你想辦法找各種理由說不見面,慢慢的,等他相親确定了,就好了。”
陳瓦霜咬了咬唇:“好。”
陳慶媛抱了一下女兒:“寶貝,媽媽是為了你好,陸家伯父去世後,他們家剛好想給你陸叔叔安排一門好親事,媽媽知道你們是很好的朋友,但外頭傳的不好聽,媽媽也是想保護好你,知道嗎?”
陳瓦霜伏在媽媽的肩膀上強顏歡笑:“嗯,我知道,那天我事先并不知道是去島上放煙花……對不起,媽媽。”
陳慶媛嘆息道:“爸爸媽媽也不是要怪你,就是跟你說清楚利害關系。”
“嗯,我知道的。”她重複了一句。
一直清醒地知道……但回看這幾個月,他們真的瞞着大家一起經歷了好多事,就連翻聊天記錄,陳瓦霜亦驚訝于自己跟陸墨白居然說了這麽多話。
一切發展都在走向失控,現在及時止住腳步是最好的。
*
整個4月份,陳瓦霜都在學校裏,只在中旬回了趟家,住了一晚就回學校。
陸墨白發信息,她有時候不回。
陸墨白發起語音聊天,她說沒有空。
想約她的時候,她直接說有事不回家。
起先他沒有在意,最近忙得飛起,還時常要出差,但等工作暫告一段落,男人便發覺不大對勁。翻看最近的聊天記錄,話術全都類似于:
【要上課。】
【周末有活動,不回家。】
【自習想集中注意力,沒帶手機。】
說完便不再多言,或者找理由說同學找、去洗澡、要睡覺,甚至最近她一次也沒主動分享過什麽。
搞什麽鬼。
難道是真的在忙着考四級?
可是一個四級至于忙成這樣?
後知後覺的男人,回想一遍他們上次見面的整個過程,分析其中的不妥之處。
她說什麽十年後,總不至于真的等到十年後才考慮找對象的事吧。
算了,懶得分析。
男人直接開車去了趟昌平。
上完下午的課,陳瓦霜急匆匆趕到校門口,剛才陸墨白發微信,說會在校門口等她,等到為止。沒有任何多餘的廢話,讓人感覺這次見面指不定會吵架……又覺得,借着吵架鬧掰了也好。
走到校門口,他站在路邊的樹下,嘴裏叼着根煙,跟從前沒有兩樣。只是回看過來時,男人的呼吸頓沉,卻沒有不耐煩,也沒有表現出怒氣,這反而讓陳瓦霜心中感覺不妙。
“陸叔叔,你怎麽來了?”
他掐滅了煙,深深望她一眼:“你說呢?”
“……我不知道。”
陸墨白好似壓了火氣,低沉地說:“先上車,去吃飯。”
附近有個商業區,晚餐時分還算熱鬧。陳瓦霜選了一家常去的餐廳,坐下來後,殷勤地給他倒了茶水。
男人臉上的愠色消減了些,只不過,從前他們去吃飯,這小兔哪次不是享受他的伺候?現在變成了主動付出。
事出反常必有妖,男人銳利的目光看她,聲音略冷:“你心裏藏着什麽鬼?”
陳瓦霜愣了下,尴尬地道:“沒有啊,陸叔叔為什麽這麽問。”
“沒有?”
“沒有。”
陸墨白冷嗤,看她埋頭喝茶都不敢擡頭看他的心虛模樣,他不想毀了吃飯的氛圍,不得不摁住了心中的疑惑與惱怒。
吃飯時各自閑聊近況,她也乏善可陳,只說自己在上課,在排一個舞劇,在備考四級,還說因為刷試卷的時候有手機在身邊總是忍不住想玩,所以一般不帶手機。
聽起來一切都合情合理,可那種疏遠的感覺,他又不是沒感受過,糊弄鬼呢?
越解釋就越是在掩飾什麽。
飯後,陸墨白問她:“要不要順便去看個電影?”
陳瓦霜道:“不去了,我想早點兒回學校。”
拒絕得這麽冷冰冰,男人沒了耐心:“你這麽愛學習,怎麽看煙花的時候不見你學習?你心裏到底藏了什麽鬼?”
陳瓦霜站在人來人往的商業街上,看着面容染了幾分怒色的男人,感覺再不說清,以後會越來越複雜,心橫了橫:“陸叔叔,我想跟你說件事。”
“想說什麽?”陸墨白看着她,“除了跟叔叔道歉和表白,其他的不用說,說了我也不愛聽。”
陳瓦霜怔了怔,唉,他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像是在開玩笑。
即便是冷處理,對方總是能感受得到。何況他們之前的暧昧,并不是她單方面的錯覺,但一直裝傻充愣,只會難以收場。
她咽了咽,直望向他,十分平和地道:“聽說你要相親的女孩很好很優秀,家境也跟你很配,我還挺為陸叔叔感到高興的,不知道陸叔叔跟她發展得怎麽樣了。”
“……”陸墨白第一次被她當面氣得哽住喉嚨,說不出話。
嘶的一聲,男人的聲音夾着一股壓都壓不住的火氣:“什麽意思?我那天晚上跟你說得還不夠清楚?還是你壓根沒聽進去?平時也這樣聽課的?”
他胸腔劇烈地起伏着,沉出一口氣,目光灼熱地盯着她,仿佛要盯穿她的內心。
陳瓦霜唇線抿得十分緊,心中滋味酸澀難當。
四月底,天氣微涼,陸墨白的身體底子好,只穿着件深色襯衫,解了兩顆扣子,腦袋微垂看她,整個人卻有些頹然。兩個人就在路燈下僵持着,誰也沒開口打破僵局。
“說點兒我想聽的!”良久,他好像在下命令,“你知道我想聽什麽。”
陳瓦霜心頭促起,感覺呼吸都有些疼痛感,擡起有些怯意的眼眸看他,很快避開眼神,輕輕地說:“我只是随口問問。”
說罷像從前那樣低垂着腦袋,一聲不吭,沉默以對。
陸墨白心中簡直像埋了座火山,明明即将要爆發,卻因為曾經承諾過不再罵她兇她,只能拼命壓着,壓得胸腔隐隐作疼。
不能再這樣僵持下去,否則他也不能保證會發生什麽後果。他在部隊時期執行過許多任務,能預見各種後果,唯獨這個小丫頭,他半分心思也猜不透。
陸墨白伸手抓過了她的胳膊,冷冷地道:“回學校。”
路上,男人一語不發,陳瓦霜也不知道該說什麽,車內死寂一片。車子行在半道上便停了下來,男人把手剎拉好。
緊繃的側臉,突然轉過來看着她,重重喘出一口氣後,耐心問:“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麽?你才疏遠我?還企圖勸我去相什麽親?”
“沒有。”陳瓦霜搖頭否認,“真的沒有。”
爸媽說的那些話,怎麽能讓他知道,夏家的公司都得賴着他們家。
“那你把叔叔晾一邊算怎麽回事兒?”
看着他仿佛瘦了的臉部輪廓,陳瓦霜心裏掠過一陣難過,可是……
“我就是覺得,陸叔叔對我很好很好,但我要是一直沒心沒肺地跟你走這麽近,對誰都不好。”她盡量不把事情往私人感情上面帶,“你和京棋哥對我的關心照顧,我都記在心上,我還在念書,回饋不了什麽,但我真心希望你們都能過得好好的,将來找到滿意的對象,建立理想的家庭……”
好,很好,已然把他擺到了跟邵京棋一樣的位置,他稀罕跟邵京棋平起平坐?男人的臉越來越陰沉,打斷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已經七老八十,這些話我很愛聽?”
陳瓦霜頓住,喉嚨像被一團棉花堵住了,她已經很努力地表達自己的意思了。
他黑着臉發動車子,把她送到了校門口。陳瓦霜下車前,佯裝無事地說:“那我先回學校了,陸叔叔你開車回家小心點兒。”但他連道別的話都沒說,又黑着臉把車開走了。
陳瓦霜不敢回頭看他的車,只是一進校門,眼淚便如斷了線的珠子,刷地滾落下來……已經難過了二十多天,她一直沒哭過,卻在這一刻,心理防線土崩瓦解。
她坐在一個花壇邊,抱着膝蓋,身子佝偻着低頭看地面,任由淚水砸在地上。
視線模糊中,兩條大長腿映入眼簾,停在她面前。
陳瓦霜仰起頭,對上男人幽深如海的雙眼。
……